停云台上，白念一一身素色衣衫，头发绾了个简单的样式，用一条发带扎了起来
含章宫内新入宫的妃嫔们正在听训，那卫才人的母亲则穿着一身诰命夫人的吉服，顶着满头华丽的珠翠跪在含章门下
白念一嫌烦，丢下她们出来练剑
看似简单的一套剑法，实则步法、身法、眼神、呼吸没有一处不需要功夫
一整套练下来才不到两刻钟，白念一就出了一身的汗
干脆撂下了剑，抬步上了停云台的栏杆，有些怅然地往下看
这里基本上是整个大齐皇宫的最高处，往北可以看到方玉渊上朝的地方
往南可以看见御花园的景致
明显感觉出来白念一今天有些不对劲，燕七和燕十九悄声出现在了她身后
燕十九怀抱自己的长剑走到白念一身侧，也不偏头去看她，只问她“练练？”
白念一瘪了瘪嘴，回身走到燕七面前，接过自己的剑
宝剑出鞘，似有长风呼啸而来
燕十九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略略低垂着眼皮，抱着自己的长剑
白念一左手持剑，后撤一步，脚下生根，气运丹田，目光盯准了燕十九那半阖的眼帘
早年间平西王亲自定准了白念一身边影卫的名字“燕云十九卫”
但是只指派给了白念一三个人，燕一燕二燕三，彼时尚且年幼的白念一给他们取了名字，燕觉，燕宁，燕错，后来白念一和他们三个陆续开始甄选燕云十九卫的人选
每个人来的时候都白念一都会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取名，燕十九是最后到来的
白念一观察他许久，怎么着也没找出来这个人有什么突出之处或者缺憾之处
文物双全，既无亲友，又无爱人，一身的功夫也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平时不多言语，吃苦不知道抱怨，劳累不知道躲避，看似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实则粗中有细，对年级最小的燕七——燕无憾，总是照料
思前想后一个多月，白念一最后给燕十九取了一个名字——无瑕，燕无瑕
不仅因为他本人至臻无瑕，更是因为他的到来，让燕云十九卫人数到齐，圆先平西王之愿，最后一个燕十九，也让燕云十九卫各种身世、各种性情、各路功夫、各个职责之人齐备，真正成为白念一手中的一股可分可散，可攻可守，可隐可显的强大力量
白念一见燕十九迟迟不动，自问耐心不足，提剑对着燕十九面门刺去
燕十九脚下生根，身体却意外灵活，稍一偏转，便避开了白念一的攻击
白念一横剑一扫
燕十九足尖发力，飞身而起，稳稳地立在了三丈外的栏杆上
白念一飞身追去，转而攻击燕十九的下盘，一剑劈在了燕十九脚边不到一寸处
燕十九只得连连后退，终于舍得让自己一直紧紧抱着的长剑干点儿活
他没有把剑拔出来，只用剑鞘连连抵挡白念一飞快刺来的剑尖
白念一跟先平西王学剑，跟燕觉学过华山剑法，也跟她和方玉渊的师父——秋山老人学过剑
再加上常年出入战场，招式繁多复杂，诡谲多变，凶狠非常
燕觉为此已经叮嘱过她多回：不可强行将多个流派的剑法融为一体，且让她常练平西王传给她的，她从小就练的本家剑法，以防他日心法相抗，走火入魔
对于旁人的唠叨，白念一总是选自己愿意的听，她常常练习平西王传授给她的剑法，对于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来的剑法也乐得去了解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燕觉总是摇头，但是燕十九却很简单，直接给她打服了算
燕十九退到无处可退，将长剑向前横推，趁白念一回退之际，紧握剑柄，瞬间爆发出千钧之力，对着白念一腰腹之处横扫而去，白念一立剑去挡，可惜力量不济，一个翻身落回了台子正中
燕七拍拍手里的坚果屑，装作好人一般把一手以剑支地，一手扶膝的白念一扶起来
“哎呦，我滴主子，你这是因何心烦啊，还是终于走火入魔了？”
白念一怒瞪他一眼，狠狠地把剑收回剑鞘中
“主子，现在还是我在问你，要是一会儿老大回来问你可就不是这么问了”燕七一脸的擎等着看笑热闹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打听”
“我也不小了好吗”
“才多高啊就不小了”白念一邪恶一笑，伸手比了比少年人和自己的差的个头儿
燕七生气，掏出自己的兵器就要冲白念一发难
还是燕十九用自己的长挡住了他的举动
“唉，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给一个人的东西好像一直都给错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他想要的，我能不能给”
“哟~”燕七怪声怪气地说“你终于发现皇上对你的心思了。我寻思着你又不是未曾有过少年时期的心悦之人，怎的到了皇上这儿就这么迟钝”
白念一随手捡起了一个他吃剩的坚果壳，向他面门击去
燕十九左手握剑柄，右手反握剑鞘一挥，将那果壳击向另一个方向
其实不用他反应，这种攻击也伤不到燕七，燕七最擅用暗器
不过他用的暗器一般都比较奇怪，什么路边的小石子了，树上摘下的一片叶子，或者兜里常年揣着的一把一把的零食啦
不管长的圆的扁的方的，只要到他的手里，就没有不能当暗器的
而燕七是怎么练会这门功夫的，说来也好笑
进入燕云十九卫的人，大多不抱着娶妻生子的期望，只是没有当过父亲，终究还是有点儿遗憾
指望着白念一生一个，让他们过过当舅舅的瘾，也不太现实。
所以燕宁发现了又小又脏的燕七时就果断抱回来了，只为了全一全这一屋子大老爷们儿的慈父心
于是取名“无憾”，有了他，燕云十九卫这个由一众孤家寡人组成的大家庭就没有遗憾了，也希望这个孩子能一生尽兴，了无遗憾。
但是燕七刚刚到燕云十九卫的时候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武学天赋，只能抱着一堆一堆的吃的看着哥哥们练武
大家也认为这个小孩儿体弱，练武不急于一时，谁知道有一天，这小孩儿竟然用果壳打正在练武的大人们的腿
大家一时惊讶，后来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没天赋，只是之前他们发掘错了方向
于是燕无憾小朋友的幸福童年正式结束，开启了“闻鸡起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武学生涯
白念一对燕十九感到无语，也不用这么宠着吧！我还能打si他？！
“既然你不知道该如何给，那便让他自己拿”燕十九那百年不变的平淡声音响起
白念一看向他，燕十九不再低垂着眼帘，大大方方与她对视，那眼神中似有一道金光，化作利箭，破开白念一所有的矫饰，直指白念一内心深处那团早有答案的疑惑
“馨远，跑慢点儿”慈爱温润的女生响起
白念一起身理了理衣袍
身后的燕十九和燕七也肃容而立
一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娃娃伸着两只小胳膊跑到白念一面前
“母后”
白念一笑笑，伸手抱起了方其琛，两只手穿到他的腋下，把方其琛高高举起，快速地转了两圈——典型的武将逗孩子的方式
三岁的方其琛被她逗得咯咯笑
白念一稳稳地托住小孩的屁股抱住，小孩也紧紧地抱住了白念一的脖子
一大一小闹了一会儿，白念一才看向随着方其琛来的女子
那女子向白念一行了一个万福礼“皇后娘娘金安”
白念一也抱着方其琛向那女子欠了欠身
“馨远瘦了，也黑了”白念一说
“皇上去年已经命殿前侍卫罗大人领着馨远逐步开始练武了”
“是吗”白念一用欣喜的语调说到。方其琛这个年纪的孩子谈什么练武，最多就是打打基本功“那母后考考你”
白念一让小小的方其琛扎了个马步
“怎么样”白念一垂头问方其琛
“可以”方其琛咬着牙回答道，逞强的样子逗笑了身边的几个大人
时至晌午，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方其琛站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些出汗，白念一一直站在旁侧观察，只是一瞬，白念一突然发现不对
方其琛头晃了一下，似乎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了头上，突然向前栽去
在场三个会武的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是燕七和燕十九都没快过白念一
白念一稳稳地接住了方其琛马上就要磕到地上的头，然后迅速按住了孩子的脉搏，忽快忽慢，白念一心道不好，和燕十九对视一眼，燕十九立刻抱起孩子飞身向含章宫后头的养颐堂而去
“去把燕错寻回来”白念一低声吩咐燕七
“是”燕七抱拳行礼，迅速离开
白念一再一看严玉茹，早已经慌得不成样子
“严姑姑，不要声张”
看着白念一炯炯的目光，严玉茹终于慢慢地止住了自己的哭声
——
养颐堂，燕错手拿一根银针，刺入方其琛手上的某个穴位
严玉茹则在一旁向白念一交代“馨远吃的东西我都吃过，可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白念一搭上严玉茹的手腕，确实没有中毒的症状
“用毒之人心思诡谲，并非只有吃喝一处可以下毒，嗅、触、甚至听，都可以下毒。”
“主子”燕错喊了一身白念一
白念一接过燕错递来的银针，银针下端微微发黑
这说明方其琛中的毒是每天摄入很微小的剂量，累日积聚而来
若是此银针全黑，那就说明毒已深入五脏六腑
“太子最近几日，常去什么地方，玩儿些什么，与什么奇怪的人打过交道？”
“太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常在御花园玩儿，至于奇怪的人，倒是没有接触过”
“御花园何处？”
“西南角，望舒阁，那里养着两只狮子狗”
“请徐医正去御花园望舒阁”
——
御花园，望舒阁
远远一看，那两只狮子狗在刨些什么
白念一走进，挥退了两只狮子狗
是一丛黄色的花
燕错从后面拿了一支铲子上前来，小心地抛开了黄花的根
一堆块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徐医正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御医，常年照料白念一和方玉渊
他仔细观察燕错刨出来的黄花
“此花，花茎中空，孔隙较大，是极好的疏散之物”徐医正拿起燕错刨出来的块状物，“若是此花吸收了埋在地底的毒物，再散发出来，幼子体弱，若只是嗅闻，也可中毒”
“那我怎么没事？”严玉茹问道
“幼子体弱，况且身量较小，刚刚好够这花的高度，这两只狮子狗又久在此处，老臣斗胆一问，太子是否常常在这花丛附近玩耍”
“是”
“那就是了，成年人体壮，又身量较高，只能接触到此花散发出的少量毒素，又有自身代谢之功，回去老臣给姑姑把把脉，开两幅解毒的汤药就应该没有大碍了”
徐医正抓起了一只狮子狗的后颈，让跟着的内侍抱着，取银针刺中了一个穴位，紫色的血液流出来
“没错了，这狮子狗也中毒了”
白念一听着，顺手掰开了一块拿刨出来的东西，用手指沾了一沾，送进自己嘴里
燕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她的举动
感受着体内的感觉，白念一倏地睁开眼睛“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那解药可不好找”燕错说
步步生莲是西域的毒药，解药需要用新鲜的材料配置，配完也储存不了，会迅速腐败
“我不就是解药”白念一胸有成竹地说
“可是……”
“先回去再说”
——
方玉渊赶到的时候，白念一正撑着头坐在一旁，有些呓语
方玉渊问燕错“这是怎么了”
燕错手上动作不停“中毒了，以前在西南野菌子吃多了也这样”
方玉渊靠近，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燕七
燕七咽了咽吐沫，向方玉渊行了一礼“主子念叨的是，西南玉屏关外，三十万大军血染红土，徐将军的首级高悬城门之上，尸身已被人马践踏成泥”
燕七话音一落，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徐将军是谁？方玉渊心里清楚得很，那是白念一少年心慕之人
彼时白念一十四岁，方玉渊才刚刚十二岁，那徐将军十六岁，有“提枪醉饮诗三百”的美誉
若是徐将军现在还活着，哪怕有先帝赐婚的圣旨，怕是白念一都不会嫁给方玉渊
方玉渊闭了闭眼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
“她没事儿吧”
“你还不知道她，一会儿自己就解了”燕错冷静地回答道
“行，我先带她回去”
方玉渊抱起白念一，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步往含章宫而去
——
语兰帮着安顿好了白念一
便欠身退了出去
方玉渊却痴痴地在床边坐着
他伸手捋了捋白念一散落的一缕发丝“西南三十万将士之死，是我欠你的，有朝一日，我一定给他们报仇”
过了一会儿，方玉渊又说“三年了，难道你没有一天忘了那日吗？按照西南军队的规矩作息，练平西王传给你的剑法，常穿素色衣衫，难道这么多年，你没有一日快乐吗？”
似是心痛，又好似无奈，方玉渊再也坚持不住，俯下身去与白念一额头相贴“若是如此，那我真是……太无用了吧”
含章宫内新入宫的妃嫔们正在听训，那卫才人的母亲则穿着一身诰命夫人的吉服，顶着满头华丽的珠翠跪在含章门下
白念一嫌烦，丢下她们出来练剑
看似简单的一套剑法，实则步法、身法、眼神、呼吸没有一处不需要功夫
一整套练下来才不到两刻钟，白念一就出了一身的汗
干脆撂下了剑，抬步上了停云台的栏杆，有些怅然地往下看
这里基本上是整个大齐皇宫的最高处，往北可以看到方玉渊上朝的地方
往南可以看见御花园的景致
明显感觉出来白念一今天有些不对劲，燕七和燕十九悄声出现在了她身后
燕十九怀抱自己的长剑走到白念一身侧，也不偏头去看她，只问她“练练？”
白念一瘪了瘪嘴，回身走到燕七面前，接过自己的剑
宝剑出鞘，似有长风呼啸而来
燕十九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略略低垂着眼皮，抱着自己的长剑
白念一左手持剑，后撤一步，脚下生根，气运丹田，目光盯准了燕十九那半阖的眼帘
早年间平西王亲自定准了白念一身边影卫的名字“燕云十九卫”
但是只指派给了白念一三个人，燕一燕二燕三，彼时尚且年幼的白念一给他们取了名字，燕觉，燕宁，燕错，后来白念一和他们三个陆续开始甄选燕云十九卫的人选
每个人来的时候都白念一都会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取名，燕十九是最后到来的
白念一观察他许久，怎么着也没找出来这个人有什么突出之处或者缺憾之处
文物双全，既无亲友，又无爱人，一身的功夫也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平时不多言语，吃苦不知道抱怨，劳累不知道躲避，看似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实则粗中有细，对年级最小的燕七——燕无憾，总是照料
思前想后一个多月，白念一最后给燕十九取了一个名字——无瑕，燕无瑕
不仅因为他本人至臻无瑕，更是因为他的到来，让燕云十九卫人数到齐，圆先平西王之愿，最后一个燕十九，也让燕云十九卫各种身世、各种性情、各路功夫、各个职责之人齐备，真正成为白念一手中的一股可分可散，可攻可守，可隐可显的强大力量
白念一见燕十九迟迟不动，自问耐心不足，提剑对着燕十九面门刺去
燕十九脚下生根，身体却意外灵活，稍一偏转，便避开了白念一的攻击
白念一横剑一扫
燕十九足尖发力，飞身而起，稳稳地立在了三丈外的栏杆上
白念一飞身追去，转而攻击燕十九的下盘，一剑劈在了燕十九脚边不到一寸处
燕十九只得连连后退，终于舍得让自己一直紧紧抱着的长剑干点儿活
他没有把剑拔出来，只用剑鞘连连抵挡白念一飞快刺来的剑尖
白念一跟先平西王学剑，跟燕觉学过华山剑法，也跟她和方玉渊的师父——秋山老人学过剑
再加上常年出入战场，招式繁多复杂，诡谲多变，凶狠非常
燕觉为此已经叮嘱过她多回：不可强行将多个流派的剑法融为一体，且让她常练平西王传给她的，她从小就练的本家剑法，以防他日心法相抗，走火入魔
对于旁人的唠叨，白念一总是选自己愿意的听，她常常练习平西王传授给她的剑法，对于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不知道从哪儿流传出来的剑法也乐得去了解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燕觉总是摇头，但是燕十九却很简单，直接给她打服了算
燕十九退到无处可退，将长剑向前横推，趁白念一回退之际，紧握剑柄，瞬间爆发出千钧之力，对着白念一腰腹之处横扫而去，白念一立剑去挡，可惜力量不济，一个翻身落回了台子正中
燕七拍拍手里的坚果屑，装作好人一般把一手以剑支地，一手扶膝的白念一扶起来
“哎呦，我滴主子，你这是因何心烦啊，还是终于走火入魔了？”
白念一怒瞪他一眼，狠狠地把剑收回剑鞘中
“主子，现在还是我在问你，要是一会儿老大回来问你可就不是这么问了”燕七一脸的擎等着看笑热闹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打听”
“我也不小了好吗”
“才多高啊就不小了”白念一邪恶一笑，伸手比了比少年人和自己的差的个头儿
燕七生气，掏出自己的兵器就要冲白念一发难
还是燕十九用自己的长挡住了他的举动
“唉，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给一个人的东西好像一直都给错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他想要的，我能不能给”
“哟~”燕七怪声怪气地说“你终于发现皇上对你的心思了。我寻思着你又不是未曾有过少年时期的心悦之人，怎的到了皇上这儿就这么迟钝”
白念一随手捡起了一个他吃剩的坚果壳，向他面门击去
燕十九左手握剑柄，右手反握剑鞘一挥，将那果壳击向另一个方向
其实不用他反应，这种攻击也伤不到燕七，燕七最擅用暗器
不过他用的暗器一般都比较奇怪，什么路边的小石子了，树上摘下的一片叶子，或者兜里常年揣着的一把一把的零食啦
不管长的圆的扁的方的，只要到他的手里，就没有不能当暗器的
而燕七是怎么练会这门功夫的，说来也好笑
进入燕云十九卫的人，大多不抱着娶妻生子的期望，只是没有当过父亲，终究还是有点儿遗憾
指望着白念一生一个，让他们过过当舅舅的瘾，也不太现实。
所以燕宁发现了又小又脏的燕七时就果断抱回来了，只为了全一全这一屋子大老爷们儿的慈父心
于是取名“无憾”，有了他，燕云十九卫这个由一众孤家寡人组成的大家庭就没有遗憾了，也希望这个孩子能一生尽兴，了无遗憾。
但是燕七刚刚到燕云十九卫的时候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武学天赋，只能抱着一堆一堆的吃的看着哥哥们练武
大家也认为这个小孩儿体弱，练武不急于一时，谁知道有一天，这小孩儿竟然用果壳打正在练武的大人们的腿
大家一时惊讶，后来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没天赋，只是之前他们发掘错了方向
于是燕无憾小朋友的幸福童年正式结束，开启了“闻鸡起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武学生涯
白念一对燕十九感到无语，也不用这么宠着吧！我还能打si他？！
“既然你不知道该如何给，那便让他自己拿”燕十九那百年不变的平淡声音响起
白念一看向他，燕十九不再低垂着眼帘，大大方方与她对视，那眼神中似有一道金光，化作利箭，破开白念一所有的矫饰，直指白念一内心深处那团早有答案的疑惑
“馨远，跑慢点儿”慈爱温润的女生响起
白念一起身理了理衣袍
身后的燕十九和燕七也肃容而立
一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娃娃伸着两只小胳膊跑到白念一面前
“母后”
白念一笑笑，伸手抱起了方其琛，两只手穿到他的腋下，把方其琛高高举起，快速地转了两圈——典型的武将逗孩子的方式
三岁的方其琛被她逗得咯咯笑
白念一稳稳地托住小孩的屁股抱住，小孩也紧紧地抱住了白念一的脖子
一大一小闹了一会儿，白念一才看向随着方其琛来的女子
那女子向白念一行了一个万福礼“皇后娘娘金安”
白念一也抱着方其琛向那女子欠了欠身
“馨远瘦了，也黑了”白念一说
“皇上去年已经命殿前侍卫罗大人领着馨远逐步开始练武了”
“是吗”白念一用欣喜的语调说到。方其琛这个年纪的孩子谈什么练武，最多就是打打基本功“那母后考考你”
白念一让小小的方其琛扎了个马步
“怎么样”白念一垂头问方其琛
“可以”方其琛咬着牙回答道，逞强的样子逗笑了身边的几个大人
时至晌午，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方其琛站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些出汗，白念一一直站在旁侧观察，只是一瞬，白念一突然发现不对
方其琛头晃了一下，似乎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了头上，突然向前栽去
在场三个会武的都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是燕七和燕十九都没快过白念一
白念一稳稳地接住了方其琛马上就要磕到地上的头，然后迅速按住了孩子的脉搏，忽快忽慢，白念一心道不好，和燕十九对视一眼，燕十九立刻抱起孩子飞身向含章宫后头的养颐堂而去
“去把燕错寻回来”白念一低声吩咐燕七
“是”燕七抱拳行礼，迅速离开
白念一再一看严玉茹，早已经慌得不成样子
“严姑姑，不要声张”
看着白念一炯炯的目光，严玉茹终于慢慢地止住了自己的哭声
——
养颐堂，燕错手拿一根银针，刺入方其琛手上的某个穴位
严玉茹则在一旁向白念一交代“馨远吃的东西我都吃过，可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白念一搭上严玉茹的手腕，确实没有中毒的症状
“用毒之人心思诡谲，并非只有吃喝一处可以下毒，嗅、触、甚至听，都可以下毒。”
“主子”燕错喊了一身白念一
白念一接过燕错递来的银针，银针下端微微发黑
这说明方其琛中的毒是每天摄入很微小的剂量，累日积聚而来
若是此银针全黑，那就说明毒已深入五脏六腑
“太子最近几日，常去什么地方，玩儿些什么，与什么奇怪的人打过交道？”
“太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常在御花园玩儿，至于奇怪的人，倒是没有接触过”
“御花园何处？”
“西南角，望舒阁，那里养着两只狮子狗”
“请徐医正去御花园望舒阁”
——
御花园，望舒阁
远远一看，那两只狮子狗在刨些什么
白念一走进，挥退了两只狮子狗
是一丛黄色的花
燕错从后面拿了一支铲子上前来，小心地抛开了黄花的根
一堆块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徐医正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御医，常年照料白念一和方玉渊
他仔细观察燕错刨出来的黄花
“此花，花茎中空，孔隙较大，是极好的疏散之物”徐医正拿起燕错刨出来的块状物，“若是此花吸收了埋在地底的毒物，再散发出来，幼子体弱，若只是嗅闻，也可中毒”
“那我怎么没事？”严玉茹问道
“幼子体弱，况且身量较小，刚刚好够这花的高度，这两只狮子狗又久在此处，老臣斗胆一问，太子是否常常在这花丛附近玩耍”
“是”
“那就是了，成年人体壮，又身量较高，只能接触到此花散发出的少量毒素，又有自身代谢之功，回去老臣给姑姑把把脉，开两幅解毒的汤药就应该没有大碍了”
徐医正抓起了一只狮子狗的后颈，让跟着的内侍抱着，取银针刺中了一个穴位，紫色的血液流出来
“没错了，这狮子狗也中毒了”
白念一听着，顺手掰开了一块拿刨出来的东西，用手指沾了一沾，送进自己嘴里
燕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她的举动
感受着体内的感觉，白念一倏地睁开眼睛“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那解药可不好找”燕错说
步步生莲是西域的毒药，解药需要用新鲜的材料配置，配完也储存不了，会迅速腐败
“我不就是解药”白念一胸有成竹地说
“可是……”
“先回去再说”
——
方玉渊赶到的时候，白念一正撑着头坐在一旁，有些呓语
方玉渊问燕错“这是怎么了”
燕错手上动作不停“中毒了，以前在西南野菌子吃多了也这样”
方玉渊靠近，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于是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燕七
燕七咽了咽吐沫，向方玉渊行了一礼“主子念叨的是，西南玉屏关外，三十万大军血染红土，徐将军的首级高悬城门之上，尸身已被人马践踏成泥”
燕七话音一落，整个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徐将军是谁？方玉渊心里清楚得很，那是白念一少年心慕之人
彼时白念一十四岁，方玉渊才刚刚十二岁，那徐将军十六岁，有“提枪醉饮诗三百”的美誉
若是徐将军现在还活着，哪怕有先帝赐婚的圣旨，怕是白念一都不会嫁给方玉渊
方玉渊闭了闭眼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
“她没事儿吧”
“你还不知道她，一会儿自己就解了”燕错冷静地回答道
“行，我先带她回去”
方玉渊抱起白念一，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步往含章宫而去
——
语兰帮着安顿好了白念一
便欠身退了出去
方玉渊却痴痴地在床边坐着
他伸手捋了捋白念一散落的一缕发丝“西南三十万将士之死，是我欠你的，有朝一日，我一定给他们报仇”
过了一会儿，方玉渊又说“三年了，难道你没有一天忘了那日吗？按照西南军队的规矩作息，练平西王传给你的剑法，常穿素色衣衫，难道这么多年，你没有一日快乐吗？”
似是心痛，又好似无奈，方玉渊再也坚持不住，俯下身去与白念一额头相贴“若是如此，那我真是……太无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