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前人来人往，他们以不太远的距离僵持站着，陈颂宜的手指不自然地揪在一起藏在背后，她一个人也经历了那么多事，竟然又一次出现无措的感觉。
沈毓淮的笑意就这么停滞在嘴角，经过的人同他打招呼也浑然未觉。
空气里的沉默太粘腻，像融化了的雪糕滴在手指间，四处找寻不着一张可以擦拭的纸巾。
陈颂宜抬起眼睛，那双盛得进一夜晚星的眼睛似乎有点红，又好像是幻觉，只是会场灯光闪烁而已，她扯起一抹称得上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沈毓淮。”
没等沈毓淮再做更多反应，陈颂宜趁着他愣怔匆匆离开，裙袂飘荡掀起空气一阵香甜。
她后来反思自己当时反应不够好，应该狠狠给上他一耳光，再不济也要用她的伶牙俐齿讽刺几句才不枉这次重逢，总之不该如此狼狈。
会场的茶歇做得还不错，不过颂宜现在已经吃不下了，宋隽希结束与旁人的应酬，在会场找了半天才看到颂宜，问她怎么一个人站着。
颂宜站起来，捋了捋有些皱的裙摆，说：“没事，现在可以进会场了吧？”
宋隽希抬腕看了一眼表：“还早，要进去也行。”
“那我进去坐一会儿。”
她拉住陈颂宜的手腕：“等下，另外给你安排了一个位置，你坐到前面去。”
颂宜蹙眉，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偌大的会场挤满大大小小的科技企业和医疗企业负责人，坐在最前面沙发上的是头部的大佬和知名投资人。
陈颂宜坐在第二排，前面正对着沈毓淮和宋隽希的铭牌，显然是沈毓淮安排好的。
当初如果不是沈毓淮，她应该也不会跟宋隽希有太深的交集，宋家一支是民国发家的船业大亨，一支是医疗器械行业巨头，宋隽希二十岁就从美国回来全盘接手医疗线，二十三岁荣登青年财富榜，陈颂宜就是那时候见到她真人的，如今四年过去，想约宋总吃饭的人数不胜数，倘若她只是陈颂宜，恐怕连号码牌都拿不到。
沈毓淮当年给她多少东西，她就算再没心没肺也该算出个大概。
他是踩点到的，跟席间的几位前辈握手问好，径直走到颂宜边上的位子，不偏不倚坐得很正，垂着眼眸低头回消息。
陈颂宜懒得理他。
沈毓淮收了手机，头偏向她那侧：“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颂宜答。
其实没吃。
他轻笑：“晚上请你吃饭，算作赔礼道歉，行不行？”
“不要。”陈颂宜惜字如金。
会议主持人在介绍本次活动嘉宾，报到沈毓淮的名字，他的位置空着，人从第二排中间站起来朝后面的座席微微鞠躬。
陈颂宜抿着唇，目不斜视。
沈毓淮很好说话：“那你说怎么办，总要给我个机会赔偿你。”
“保险公司定好了，不劳日理万机的沈总。”她的话并不算夹枪带棒，只是语气冷淡了一些。
“如果我说的是别的呢？”
这句话轻描淡写，被会场播放的企业项目宣传片背景音乐声音盖过去，陈颂宜没听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大屏幕，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企业蓝船科技推出最新的护工机器人项目引人哗然，公司创始人叶逸清今年也才二十七岁的年纪，还是陈颂宜同校的学长。
项目负责人正在台上介绍目前进展和发展前景，陈颂宜坐在下面，拧成拳头的手隐隐发抖。
手背被一阵温度覆盖，沈毓淮察觉到她的异样，熟稔地裹住她的手安抚。
这次陈颂宜没躲，直到平静下来，才默默把手抽出来。
蓝船的项目备受瞩目，会议中旬休息的时候不少人与叶逸清寒暄，颂宜坐着不动，沈毓淮从外面进来，拿了两杯牛奶。
一个中年男人找准机会来与他搭话，笑容讨好，问他是否有机会在会议结束之后请他吃一顿饭，沈毓淮双手拿着牛奶，嘴角扬起的弧度冰凉得恰到好处：“可以和我秘书预约。”
这就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了，男人识趣不再打扰。
牛奶递到陈颂宜手心还是温热的，她垂着脑袋有点丧气，消去气焰，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谢谢。”
沈毓淮记得他们见的第二面，他提前毕业适逢春假，干脆从美国回来。
那时候他跟叶逸清关系还不错，闲着没事就到叶逸清的学校里玩。
陈颂宜是叶逸清团队里唯一一个大一的，团队正在筹备大学生科创比赛，陈颂宜作为发言者面对质询的各位教授丝毫不怯。
也是三月份，她穿着白色衬衫，下身苏格兰长裙，高高的马尾随着她说话的频率摇晃，还有脚下那双看起来不太真的白色鞋子。
刚好有人给他送咖啡，等陈颂宜的讲话结束，他把咖啡给她，问她要不要去玩，陈颂宜只是犹疑了一会儿，很快就答应。
那是他朋友的生日，地点在别墅区，她谁都不认识，只能坐在泳池边的沙滩椅小口小口抿杯里的鸡尾酒，模样有点胆怯，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
那天晚上陈颂宜问他名字怎么写，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划着笔画，然而他名字笔画太多，颂宜没反应过来，听他说。
钟灵毓秀的毓，淮安的淮，因为他母亲是淮安人。
沈毓淮的指腹是标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光滑细嫩，挠得她手心痒痒的。
她还问他：“沈从文的沈吗？”
沈毓淮故意似的：“天汇证券的沈。”
后来陈颂宜觉得晚宴无聊，他带她去他出资的蓝船科技玩，两个人被加班的研究员逮住，他叩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在月色笼罩下的走廊狂奔。
陈颂宜从小在杭州长大，对这座城市很熟悉，他开车的时候她就负责指路，虽然还是走错了两个路口，多绕了二十分钟路。
直到送她到她家小区外面，她才收敛一切疯狂，胆怯地跟他道了声谢。
她的声音是清澈的，在三月凉夜的晚风里，沁人心脾，那是陈颂宜的十九岁。
会议继续进行，颂宜偶尔啜饮几口牛奶，舌尖甜丝丝的，牛奶滑进胃里，也让她紧绷的神经舒服很多。
现在在发言的人说话很幽默，颂宜跟着笑了两声，眉眼舒展开来，杯中的牛奶液面随她的笑意颤动。
陈颂宜听讲的认真程度比小学刚被立过听课规矩的小孩有过之无不及，沈毓淮于是也不跟她扯些别的，只在恰当时机跟她介绍几句现在的市场情况和发言人的身份。
会议后半程，他们竟然以相当和谐的状态相处了两个小时。
最后有个合影环节，C位留给宋隽希，她边上的位置空了等沈毓淮，他眼看着颂宜要离开，快速往前迈开两步与她并肩：“依依，等我一下。”
闪光灯亮起，他笑得漠然的表情被留在摄像头里，陈颂宜站在门口，真的在等他。
他看见了，瘦削的人影就停留在门口，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带她去玩，车子停在她的寝室楼下，她一边等一边百无聊赖地踢脚下的石头。
宋隽希拉住沈毓淮：“叶逸清说要跟你吃顿饭。”
他的脸色很快就垮了：“不去。”
“他的面子你真不给了？”
沈毓淮回应得干脆：“不给。”
“叶家到底还在呢，你注意分寸吧。”宋隽希也不勉强，双手抱胸，“我之前跟颂宜说你状态不好，装得像一点。”
沈毓淮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顾及在场的长辈，还是颇有涵养地一一道别后才往门口走。
陈颂宜的头发长长了，这几年应当剪过一两次，从前是齐肩的长发，如今青丝落至后背，扎成一丝不苟的低马尾。
颂宜看着他笑了笑，神情里有些无奈：“谢谢你。”她刚刚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经理跟她说有人帮她升级了车险，一次性缴纳了五年费用，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沈毓淮干的。
颂宜还问经理能不能退掉，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的处事风格倒是一如既往，特别愿意花钱。
沈毓淮还没意识到她在谢什么，她继续说：“银行卡号给我，把钱还你。”
晚风穿过大堂，吹得人身上几分冷意，他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兀自把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在颂宜肩上，她单穿一条连衣裙，自然敌不了晚风。
温度隔着单薄的一层衣料传输，她鼻息之中环绕的全是他的气息。
又往前走了两步，沈毓淮才开口：“真要谢我，陪我吃顿饭。”
“沈毓淮！”
“我在。”他笑意深深，故意逗她。
陈颂宜知道，吃了一顿饭就会有第二顿，他们就是这么在一起的。
她自知拗不过沈毓淮，垂头丧气地妥协：“去哪里吃？”
“万象城我们总去的那家，好不好？”
“随你。”陈颂宜加快了脚步，披在肩上的衣摆微微飘起，那股松木香缠绵在空气里。
沈毓淮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后，只在一条通道口懒懒地抽出手扯了扯她手腕：“这边。”
颂宜甩开他：“我车停在那边。”
“我送你。”
她抿着唇不说话。
沈毓淮点点头：“那你送我。”他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把车子开回秋水山庄，安心地坐上陈颂宜的副驾。
从国际博览中心到城北万象城要过一条钱塘江，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又逢晚高峰，能堵上一个多小时，复兴大桥排成一条长龙，大红尾灯晃得人头痛。
江边景致倒是不错，霓虹闪烁，宁静繁荣。
颂宜当时考驾照的时候就有点晕车，自己车里的适应一些，她喷了点苦橙气息的香水，窗户半开着，好让车里的空气不那么凝固。
沈毓淮经常自己开车，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会玩点赛车，真到自己当乘客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娇气的，这辆小车还不够他长腿伸展。
他的话脱口而出：“改天给你换辆大车。”
陈颂宜扭头看他，紧握方向盘的手松了松，缓缓开口：“我那天见到隽希姐了，她说你状态不太好……”
他眉头拧着，眼底几条红血丝，头低了低，笑意一丝一丝从喉间剥离出来：“没事，时差没倒过来。”
“只是这样？”她多关心了一句。
他别过头，刚好能看见陈颂宜认真开车的侧脸，晚灯温柔，勾勒出她面容安宁的轮廓，他这一瞬才觉得她瘦了许多，面部柔和的线条逐渐变得锋利，和她有些冲撞的性子更贴合了。
“只是这样。”他答。
沈毓淮的笑意就这么停滞在嘴角，经过的人同他打招呼也浑然未觉。
空气里的沉默太粘腻，像融化了的雪糕滴在手指间，四处找寻不着一张可以擦拭的纸巾。
陈颂宜抬起眼睛，那双盛得进一夜晚星的眼睛似乎有点红，又好像是幻觉，只是会场灯光闪烁而已，她扯起一抹称得上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沈毓淮。”
没等沈毓淮再做更多反应，陈颂宜趁着他愣怔匆匆离开，裙袂飘荡掀起空气一阵香甜。
她后来反思自己当时反应不够好，应该狠狠给上他一耳光，再不济也要用她的伶牙俐齿讽刺几句才不枉这次重逢，总之不该如此狼狈。
会场的茶歇做得还不错，不过颂宜现在已经吃不下了，宋隽希结束与旁人的应酬，在会场找了半天才看到颂宜，问她怎么一个人站着。
颂宜站起来，捋了捋有些皱的裙摆，说：“没事，现在可以进会场了吧？”
宋隽希抬腕看了一眼表：“还早，要进去也行。”
“那我进去坐一会儿。”
她拉住陈颂宜的手腕：“等下，另外给你安排了一个位置，你坐到前面去。”
颂宜蹙眉，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偌大的会场挤满大大小小的科技企业和医疗企业负责人，坐在最前面沙发上的是头部的大佬和知名投资人。
陈颂宜坐在第二排，前面正对着沈毓淮和宋隽希的铭牌，显然是沈毓淮安排好的。
当初如果不是沈毓淮，她应该也不会跟宋隽希有太深的交集，宋家一支是民国发家的船业大亨，一支是医疗器械行业巨头，宋隽希二十岁就从美国回来全盘接手医疗线，二十三岁荣登青年财富榜，陈颂宜就是那时候见到她真人的，如今四年过去，想约宋总吃饭的人数不胜数，倘若她只是陈颂宜，恐怕连号码牌都拿不到。
沈毓淮当年给她多少东西，她就算再没心没肺也该算出个大概。
他是踩点到的，跟席间的几位前辈握手问好，径直走到颂宜边上的位子，不偏不倚坐得很正，垂着眼眸低头回消息。
陈颂宜懒得理他。
沈毓淮收了手机，头偏向她那侧：“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颂宜答。
其实没吃。
他轻笑：“晚上请你吃饭，算作赔礼道歉，行不行？”
“不要。”陈颂宜惜字如金。
会议主持人在介绍本次活动嘉宾，报到沈毓淮的名字，他的位置空着，人从第二排中间站起来朝后面的座席微微鞠躬。
陈颂宜抿着唇，目不斜视。
沈毓淮很好说话：“那你说怎么办，总要给我个机会赔偿你。”
“保险公司定好了，不劳日理万机的沈总。”她的话并不算夹枪带棒，只是语气冷淡了一些。
“如果我说的是别的呢？”
这句话轻描淡写，被会场播放的企业项目宣传片背景音乐声音盖过去，陈颂宜没听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大屏幕，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企业蓝船科技推出最新的护工机器人项目引人哗然，公司创始人叶逸清今年也才二十七岁的年纪，还是陈颂宜同校的学长。
项目负责人正在台上介绍目前进展和发展前景，陈颂宜坐在下面，拧成拳头的手隐隐发抖。
手背被一阵温度覆盖，沈毓淮察觉到她的异样，熟稔地裹住她的手安抚。
这次陈颂宜没躲，直到平静下来，才默默把手抽出来。
蓝船的项目备受瞩目，会议中旬休息的时候不少人与叶逸清寒暄，颂宜坐着不动，沈毓淮从外面进来，拿了两杯牛奶。
一个中年男人找准机会来与他搭话，笑容讨好，问他是否有机会在会议结束之后请他吃一顿饭，沈毓淮双手拿着牛奶，嘴角扬起的弧度冰凉得恰到好处：“可以和我秘书预约。”
这就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了，男人识趣不再打扰。
牛奶递到陈颂宜手心还是温热的，她垂着脑袋有点丧气，消去气焰，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谢谢。”
沈毓淮记得他们见的第二面，他提前毕业适逢春假，干脆从美国回来。
那时候他跟叶逸清关系还不错，闲着没事就到叶逸清的学校里玩。
陈颂宜是叶逸清团队里唯一一个大一的，团队正在筹备大学生科创比赛，陈颂宜作为发言者面对质询的各位教授丝毫不怯。
也是三月份，她穿着白色衬衫，下身苏格兰长裙，高高的马尾随着她说话的频率摇晃，还有脚下那双看起来不太真的白色鞋子。
刚好有人给他送咖啡，等陈颂宜的讲话结束，他把咖啡给她，问她要不要去玩，陈颂宜只是犹疑了一会儿，很快就答应。
那是他朋友的生日，地点在别墅区，她谁都不认识，只能坐在泳池边的沙滩椅小口小口抿杯里的鸡尾酒，模样有点胆怯，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
那天晚上陈颂宜问他名字怎么写，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划着笔画，然而他名字笔画太多，颂宜没反应过来，听他说。
钟灵毓秀的毓，淮安的淮，因为他母亲是淮安人。
沈毓淮的指腹是标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光滑细嫩，挠得她手心痒痒的。
她还问他：“沈从文的沈吗？”
沈毓淮故意似的：“天汇证券的沈。”
后来陈颂宜觉得晚宴无聊，他带她去他出资的蓝船科技玩，两个人被加班的研究员逮住，他叩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在月色笼罩下的走廊狂奔。
陈颂宜从小在杭州长大，对这座城市很熟悉，他开车的时候她就负责指路，虽然还是走错了两个路口，多绕了二十分钟路。
直到送她到她家小区外面，她才收敛一切疯狂，胆怯地跟他道了声谢。
她的声音是清澈的，在三月凉夜的晚风里，沁人心脾，那是陈颂宜的十九岁。
会议继续进行，颂宜偶尔啜饮几口牛奶，舌尖甜丝丝的，牛奶滑进胃里，也让她紧绷的神经舒服很多。
现在在发言的人说话很幽默，颂宜跟着笑了两声，眉眼舒展开来，杯中的牛奶液面随她的笑意颤动。
陈颂宜听讲的认真程度比小学刚被立过听课规矩的小孩有过之无不及，沈毓淮于是也不跟她扯些别的，只在恰当时机跟她介绍几句现在的市场情况和发言人的身份。
会议后半程，他们竟然以相当和谐的状态相处了两个小时。
最后有个合影环节，C位留给宋隽希，她边上的位置空了等沈毓淮，他眼看着颂宜要离开，快速往前迈开两步与她并肩：“依依，等我一下。”
闪光灯亮起，他笑得漠然的表情被留在摄像头里，陈颂宜站在门口，真的在等他。
他看见了，瘦削的人影就停留在门口，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带她去玩，车子停在她的寝室楼下，她一边等一边百无聊赖地踢脚下的石头。
宋隽希拉住沈毓淮：“叶逸清说要跟你吃顿饭。”
他的脸色很快就垮了：“不去。”
“他的面子你真不给了？”
沈毓淮回应得干脆：“不给。”
“叶家到底还在呢，你注意分寸吧。”宋隽希也不勉强，双手抱胸，“我之前跟颂宜说你状态不好，装得像一点。”
沈毓淮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顾及在场的长辈，还是颇有涵养地一一道别后才往门口走。
陈颂宜的头发长长了，这几年应当剪过一两次，从前是齐肩的长发，如今青丝落至后背，扎成一丝不苟的低马尾。
颂宜看着他笑了笑，神情里有些无奈：“谢谢你。”她刚刚接到保险公司的电话，经理跟她说有人帮她升级了车险，一次性缴纳了五年费用，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沈毓淮干的。
颂宜还问经理能不能退掉，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的处事风格倒是一如既往，特别愿意花钱。
沈毓淮还没意识到她在谢什么，她继续说：“银行卡号给我，把钱还你。”
晚风穿过大堂，吹得人身上几分冷意，他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兀自把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在颂宜肩上，她单穿一条连衣裙，自然敌不了晚风。
温度隔着单薄的一层衣料传输，她鼻息之中环绕的全是他的气息。
又往前走了两步，沈毓淮才开口：“真要谢我，陪我吃顿饭。”
“沈毓淮！”
“我在。”他笑意深深，故意逗她。
陈颂宜知道，吃了一顿饭就会有第二顿，他们就是这么在一起的。
她自知拗不过沈毓淮，垂头丧气地妥协：“去哪里吃？”
“万象城我们总去的那家，好不好？”
“随你。”陈颂宜加快了脚步，披在肩上的衣摆微微飘起，那股松木香缠绵在空气里。
沈毓淮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后，只在一条通道口懒懒地抽出手扯了扯她手腕：“这边。”
颂宜甩开他：“我车停在那边。”
“我送你。”
她抿着唇不说话。
沈毓淮点点头：“那你送我。”他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让司机把车子开回秋水山庄，安心地坐上陈颂宜的副驾。
从国际博览中心到城北万象城要过一条钱塘江，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又逢晚高峰，能堵上一个多小时，复兴大桥排成一条长龙，大红尾灯晃得人头痛。
江边景致倒是不错，霓虹闪烁，宁静繁荣。
颂宜当时考驾照的时候就有点晕车，自己车里的适应一些，她喷了点苦橙气息的香水，窗户半开着，好让车里的空气不那么凝固。
沈毓淮经常自己开车，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会玩点赛车，真到自己当乘客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娇气的，这辆小车还不够他长腿伸展。
他的话脱口而出：“改天给你换辆大车。”
陈颂宜扭头看他，紧握方向盘的手松了松，缓缓开口：“我那天见到隽希姐了，她说你状态不太好……”
他眉头拧着，眼底几条红血丝，头低了低，笑意一丝一丝从喉间剥离出来：“没事，时差没倒过来。”
“只是这样？”她多关心了一句。
他别过头，刚好能看见陈颂宜认真开车的侧脸，晚灯温柔，勾勒出她面容安宁的轮廓，他这一瞬才觉得她瘦了许多，面部柔和的线条逐渐变得锋利，和她有些冲撞的性子更贴合了。
“只是这样。”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