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之前太医就悄悄提醒过皇上,说太上皇可能熬不过去了,让宫里提早做准备,因此对于太上皇驾崩不管是礼部还是皇上倒也不慌。

    只是太上皇驾崩之前留下一道遗旨,说是他重病多时,幸亏有神医妙药吊命方能活至今日,如今魂归九泉却担心打乱了阴阳平衡,会被上天怪罪于地下难安,因此要太子代他出家一年以示对上天好生之德的敬意。

    明眼人都知道太上皇这道遗旨分明就是为了保护太子,能代替太上皇的身份去修行的,普通皇子定然是不够资格,唯有太子可以,况且此举是为孝举,如此一来,太子就能逃避开眼前被逼废储的局面,那些大臣也不能再揪着不放,否则岂不成了对太上皇不敬。

    皇上隐隐松了口气,又为太子的作为失望不已,之前群臣逼迫他废太子时,皇上只觉太子可怜,是中了九皇子的算计,所以一心想保住太子与群臣对抗;可现在太子躲过一劫了,皇上反而想起豫州因太子荒诞而惨死的灾民,之前那股被群臣逼迫激起的疼爱之情平复后,冷静下来的皇上头一次开始认真思索,太子是否真的配为储君?

    因着太上皇突然驾崩,原本临近的童试也被取笑,举国哀悼,林璋玉本来是要趁着今年童试考中秀才,然后带姐姐离开贾府,可现在显然不行了,只得再等一年。

    他心里有些郁郁,一脸几日都情绪失落,黛玉心细如发,看出弟弟的心事,怕他郁结于心,赶紧仔细开导着:“原我就想着今年搬出去不太好,那太子虽说如今被罚去替太上皇出家,可到底还是储君,咱们如今出去无异于羊送虎口,只是见你之前兴致正浓,我也不好泼你冷水,如今太上皇驾崩,咱们既出不去了,也算是上天注定,说不定就是父母在天上保佑,你还忧虑什么。”

    林璋玉一想也是这道理,也许上天都不让他们姐弟这时候脱离贾府,想通了这一层,他心里郁结散开,只是依旧失望不已:“这贾府本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争我斗的,底下那些下人一个个也都刁钻的很,我本想带姐姐早早脱离了他们,如今却要姐姐再受一年委屈。”

    黛玉笑起来:“你有这心就够了,况且我在这府里好几年了,也不差这一年,他家下人再难缠,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们想欺辱到我头上是再没门的,你好好读书,说不得今年有了转机,明年咱们就能安心的搬出去了。”

    眼下也只好如此,林璋玉发了狠的读书,明年除了童试还有乡试,如果他能连乡试也过了,话语权就更大了。

    太上皇殡天,京城所有勋贵和诰命都得去皇宫守丧,贾母等人也都要去,家里暂时没有其他大人,只能先交给薛姨妈来管着。

    自从史家两个侯爷被外调后,史湘云就被贾母正式接到贾府来住,只是贾府人多住不开,遵循了史湘云的意思把她安排去跟薛宝钗一块住。

    薛姨妈管家之后,头一天就借口院子里住不下,又说她不放心黛玉和林璋玉姐弟,愣是在他们院子里腾了个房间住进去。

    黛玉记得上一世甄太妃薨逝后,贾母她们去宫里奔丧,那时是她一人住,薛姨妈不放心住过来尚说得过去,如今还有弟弟在,她硬要住过来,倒叫黛玉有些多心。

    不过人住过来了,她跟弟弟也好生待着,平日里请安之类也都让人挑不出刺,只管以不变应万变。

    贾母她们才进宫两日,文家和周家就送来林家这个月的利钱,林璋玉把家业交给周家和文家暂时打理,每个月两家都会送来利钱和账本供黛玉姐弟过目。

    一早薛姨妈坐在黛玉屋里就没走,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装银票的盒子还有账本,见黛玉收下盒子后看都没看一眼,也没有仔细核对账目便直接盖了章,心里狠狠一跳。

    不等周家和文家打发来的管事娘子离开,薛姨妈就急忙拉住黛玉,将她带到自己落脚的房间,规劝道:“好孩子,你年纪小心性单纯,不懂这人心险恶,纵然你父亲与周家和文家有故交,但你们林家家大业大,如何能尽信托付他人,那账本你要仔细过目才行,切不可马虎大意。”

    黛玉看了她一眼,只笑道:“姨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周丞相和文大学士为人光明磊落,德高望重,自是不屑林家这点儿家业,不会做什么手脚的,我信他们。”

    薛姨妈长吁短叹:“我的傻孩子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跟周家还有文家相识多久,这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为这一时躲懒,将来万一家产对不上,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没长性儿坐不住,让你们看个账本都不愿意,宝丫头也是如此,我还当你这孩子心细,不想也这样糊涂,我如今既住在你这里,少不得就要替你多操一份心,你既不想看,让他们把账本留下,回头我叫家里的账房给你算清楚了,也省的将来有什么麻烦再坏了几家和气。”

    黛玉心思敏锐,一下子便明白了薛姨妈非要住过来的目的,看来王夫人对林家的家产还没死心,这是要借薛姨妈之手先弄清楚林家的家产有哪些呢。

    她也知道贾府至今凑不齐还国库的银子,如今都二月多了,再有半个月便到三月份,也是给贾府宽限的最后换银子期限,这些日子是太上皇的丧事耽搁,户部才没过来催促,只是等到太上皇丧事一完,贾府再拿不出银子就糟了。

    现在太上皇也没了,当今皇上这几年跟世家勋贵之间的关系逐渐微妙,没人再护着贾府,王夫人还是准备拿她林家的家产填贾府的窟窿。

    尽管心里思绪万千,黛玉面上并不露出来,依旧和气推辞:“怎么好劳烦姨妈的,那账本我看过了,确实没问题,哪里需要再过目。”

    薛姨妈却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难过:“林姐儿这是不信我?”

    黛玉惊诧道:“这是哪里话,姨妈素来疼爱我们姐弟,我怎会不信姨妈。”

    薛姨妈抓住她的手:“我的儿,我一片好心为你,你可千万别觉得我多管闲事,这世道素来爱欺负老弱妇孺,宝丫头她爹去世后,我们不知道遭了多少难过,以前关系亲厚的那些人在看到我家没利可图后都翻了脸,你年纪小不懂这些事,我却不能不替你多留几分心。

    就全当是我做一回坏人吧,你只管告诉外头那几个管事,就说是我非要查账,叫她们把账本给我,周家和文家哪怕恼了也只管让他们恼我就是,算不到你们姐弟头上。”

    黛玉依旧推辞:“姨妈一片好心我怎能不知,又怎好劳烦姨妈家里的账房,这就叫她们把账本送到林家的宅子去给管家他们,叫管家带人再核对一遍便是。”

    薛姨妈忙阻拦:“现在正是国孝,这么带着账来来回回的,说不定惹出什么麻烦,老太太她们又都不在府里,出了事没人担待,你这孩子,就是不放心姨妈,难不成我还能抽取你什么好处?”

    说着又掉泪起来,正在这时,薛宝钗带着史湘云几人走了进来,看见薛姨妈在哭,几人都愣了一下,薛宝钗快步上前:“母亲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薛姨妈说话,史湘云就怒目瞪向黛玉:“你平日欺负宝姐姐也就罢了,姨妈是长辈,你竟连她也不敬,实在太不像话了!”

    黛玉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我哪里苛待了姨妈,云妹妹这话好没道理!”

    薛姨妈急忙拦住史湘云:“好孩子,都不要为我伤了你们姐妹间的和气,非是你林姐姐苛待了我,只是刚才为周家和文家送来账本的事,林丫头一时误会了我,哪里知道就让你们撞了个正着,倒叫你们这几个小辈看了笑话。”

    贾宝玉不解:“周家和文家既是来送林家的账本,姨妈能和她们闹什么误会?”

    薛姨妈僵笑了一下:“我是看林丫头拿了账本看都不看便盖印章,想着长此以往不是回事,日子久了难免有些账目说不明白,不如早早都算清楚,等到将来也不至于为了这些账本伤了几家交情,林丫头不乐意,我们这才闹了点误会。”

    史湘云不屑的哼了一声:“姨妈何必枉做好人,人家不领情就算了,说不定还当你要图她什么,这才防着你。”

    薛姨妈笑着掐了掐她的嘴角:“你这丫头真是心直口快,林丫头哪里就是这种人了,你不许胡说。”

    史湘云嗤道:“我可没说错,姨妈拿人家当自己人,人家心里说不定怎么想,何必剃头挑子一头热,她自己要吃亏也是她的事,她既然不领情,姨妈不管她就是了。”

    黛玉站在一旁没有辩解,史湘云一向跟她不对付,不过这回也算无意帮了她的忙,才刚看薛姨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她还正愁要怎么回绝才行,如今倒算是歪打正着了。

    薛姨妈也一直悄悄观察黛玉,等着黛玉反应,眼下黛玉要是不想认下史湘云泼给她的脏水,势必就要把账本拿出来证明她是信任自己的。

    可黛玉背过身却什么话都不说,一副被史湘云气哭的模样,场面一时有些难看。

    薛宝钗赶紧不赞同的拍了史湘云两下,上前去劝黛玉,又回头瞪了薛姨妈一眼:“母亲也是多事,林妹妹既信文家和周家,必是他们有可信之处,母亲何必非要逼着林妹妹。”

    薛姨妈又哭起来:“我这怎么好心还办了坏事,我只是看林丫头和她弟弟年幼,怕他们吃亏上当,罢罢罢,就当我多事了!”

    史湘云狠狠怒瞪了黛玉一眼,上前一把扶起薛姨妈就往外走:“有些人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不管她了,姨妈我们走,今天就回自己院子里住,再不在这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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