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谁都没见。”

    江念好奇,“都?此话怎讲?”

    卓耀理了理衣服,重新做回凳子上,解释道:“他被关在牢里,太……二殿下跑遍了大理寺,好不容易进去了,廉黎安却不愿见他。”

    “如今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谁人都知道是廉黎安下的毒,他倒是忠心,想必是怕牵扯二殿下,所以拒不见人。”

    “……”

    “不是他见我,是我见他。”

    江念说完,顿了顿,又问:“你也信是他下的毒吗?”

    卓耀咬牙,“必然是他!”

    “不过一个玩笑,他居然如此狠毒,直接毒杀你兄长!究其根本,这件事的源头在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江年……”

    江念没有被卓耀的话影响,依旧在思考。

    她和廉黎安喝的同一壶酒,没道理她中毒了,廉黎安却安然无恙。

    他招惹嫌疑无可厚非,但江念确信廉黎安不会如此莽撞行事,下毒的绝对另有他人。

    问题很可能出现在酒杯上。

    如果酒壶存在问题,大理寺必然会发现,只是下毒的人到底如何确定她会饮下那杯毒酒的呢?

    江念:“我要去问问他。”

    她的语气坚决,卓耀无奈,只得带着她前往大理寺,上下打点一通,带着她进入了大牢。

    等真正进入大理寺时,江念才开始思考自己等下要问廉黎安的问题。

    周围人的态度到底还是影响了她,让她有些动摇最初的想法。

    廉黎安他知道杯中的酒有问题吗?或许两杯都有问题,而廉黎安同自己一样,根本没有喝下酒。

    给她倒酒的是三皇子的人,酒杯当时又经过了一人的手才到她手里。

    江念努力想了想自己从谁手里接过的酒杯,从脑海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他的身份,是春日宴上新加入他们京城不学无术小团体的副尉庶子,背景不大,没听说跟哪个势力有牵扯。

    看来问题很可能出在这一环节。

    沉思间,江念突然听到卓耀喊她,

    “接着。”

    她下意识伸出手,稳稳接过卓耀抛过来的东西。

    ——是一把钥匙。

    看着掌心上安静卧着的钥匙,江念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缘由。

    她知道下毒之人是怎么确定自己会喝下毒酒的了。

    她的惯用手是右手,在接过酒杯时两手同时伸出,将其中一杯递给廉黎安时,她下意识递出的是左手的酒杯。

    而右手在等待接下来的动作,所以紧紧抓着酒杯。

    相通其中关窍,江念松了口气,为自己对廉黎安的猜疑,心中升起些许愧疚,不禁感叹做局那人的手段之高。

    这一局,真的是要置废太子于死地了,廉黎安的避嫌也徒劳,不找出真相,他得死,废太子更是再无翻身之地。

    卓耀:“最里面,审讯室隔壁,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江念点点头,放轻脚步走入昏暗阴凉的牢内。

    越靠近审讯室,周身气温就越低,甚至鼻尖也被一股冰凉血腥的气味缠着,江念的心沉压压的,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又在接近目的地时,强行止住,依旧以不紧不慢的速度靠近。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道挺拔端坐的身影,江念终于放下心。

    廉黎安好好的,即使身在杂乱肮脏的牢狱中,他坐在那,气质不卑不亢,漂亮的脸把那片天地都照亮了。

    看样子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江念当了那么多年纨绔,到底是有一些坏习惯的,她总喜欢招惹那些端方君子,看他们气急的模样,廉黎安尤其好玩,气急了也只会憋出一句混账东西。

    所以江念靠近了牢门,没急着打开,而是握着铁杆高声婉转地喊了声:

    “嫂嫂!”

    然后如愿看到青年撩起老是半垂着眼皮,带不可思议,震惊地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平时总积着一片黑云,为他的气质平添几分静谧,显得不那么艳丽,因着此时的表情显出几分活力来。

    江念好笑,很快正色道:“廉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廉黎安仰头仔细辨认不远处的女子,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没从她的脸上找到易容的痕迹,干涩的嘴皮张开,稍动弹便牵扯得疼。

    他却不顾,

    “你……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就是一连串的咳嗽,一边咳一边固执地盯着江念。

    江念余光瞥到一旁分毫未动的饭菜,以及托盘上的清水,心中难免疑惑,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廉公子有心事?茶饭不思,思我兄长吗?”

    廉黎安咳得脸通红,嘴皮的干涩倒是好些了,舌头舔过去尽是锈味,让他舌根发苦,头脑冷静下来,“自是有的,在下好奇,姑娘的兄长是谁?在下从未听说过,京城有哪位小姐长相和永安侯世子一模一样的。”

    “我自幼长在祖家,廉公子不知道也正常,可我都唤你嫂嫂了,廉公子怎么能说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江念稍稍远离了栏杆,看着廉黎安略显温吞地站起身,半垂着眼,自上而下地注视着她。

    他脸上咳起的红晕已经消下,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脸色苍白,看着像是病美人,可他颇具压迫力的身高,又让人感受到了威胁,纵使他没展现出攻击力,也不由得让江念紧张起来。

    “廉公子不知道我,我却经常听哥哥提起廉公子,说廉公子相若好女,貌比潘安。”

    江念不信了,她都如此挑衅,廉黎安还能保持这幅淡然的模样吗?

    确实能保持。

    青年眼皮抬也不抬,淡淡道:“多谢世子抬爱。”

    “……”

    江念皮笑肉不笑,转移话题,“嫂嫂在牢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哥哥在地下,牵肠挂肚,灵魂不得安宁。”

    廉黎安的面孔隐在背阴处,只有声音听得清楚,

    “在下如何,与世子无关,姑娘如果只是来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那就请回吧。”

    说完便转身走回牢房深处。

    江念久久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叮嘱一句:“廉公子别还没等到真相大白,自己先在牢里晕了过去。”

    说完也不再停留,快步离开,只留下廉黎安盯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江念的走得很快。

    她其实有些生气,她跟廉黎安早些年关系是很好的,在国子监时两人还做过同桌,后来不知为何,廉黎安突然就冷落了她,自此两人越发形同陌路,现在又闹得这般难堪,她心里很是不爽。

    卓耀见人好端端的进去,气冲冲的出来,知道这是碰了壁,拿回钥匙后,吩咐人还回去,匆匆跟上江念的步伐。

    “等等,等等我!”

    江念深吐口气,控制好表情,转头看向卓耀,“怎么了?”

    卓耀停下来,大喘气平复着呼吸,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兄长的事不用你操心,有大理寺调查,你安心在家里待着,少出来活动。”

    “过几天是你哥的头七,应该会有人去永安侯府,你切记避着人。”

    江念追问:“我为什么要避着人?”

    卓耀表情怯怯,“你不在京中,想必不知道这件事,五皇子不喜欢双生子,你跟你兄长长得如此相像,若是他见了你,少不得为难你,更何况,五皇子本就对你兄长诸多挑剔。”

    江念挑眉,五皇子不喜欢双生子的传闻她听过,只是不知道原因,毕竟五皇子本人就是双生子之一,这件事她也只当谣言,如今卓耀提起,让她有些好奇。

    江念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他说的话,招来西竹就要回府。

    卓耀犹豫了一下,脚扎在原地,出声再次叫住人,声音有些大。

    “你和你兄长真的很像。”

    江念心下一惊,细看卓耀的表情,没有看出多余的信息,便知道他是无心一言,随意摆摆手径直离开了。

    等离了人的视线,才显出懊恼。

    她对卓耀太不设防了,以后还是得小心些。

    江念本来打算第二天继续换成男装调查。

    但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第二天京城大街小巷传遍了永安侯府还有位小姐,是世子的双生胞妹。

    导致她一觉睡醒,还没来得及洗漱,便被母亲堵在屋里念叨,说她行事急切。

    一听她昨天是扮的男装出行的,更是焦急。

    “你这孩子,眼下你身份敏感,还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活动在京城,你就不怕哪日被识破了身份?治你个欺君之罪?!”

    江念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沁出的泪,“娘,越是遮遮掩掩,越惹人生疑,大大方方的才好。京城的人早晚都要知道我的存在,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

    永安侯夫人没好气地轻打了下她,“你胆子大,可娘担心你啊。”

    江念抱住母亲,埋在她怀里蹭了蹭脸,软声道:“娘~”

    趁机又眯了一会儿,被推出来时不情不愿的。

    “国公府来信打探你,说你初来京城,邀你去参加赏花宴,全京城的贵女都会到场,你去放松一下吧,看看女眷们的态度。”

    放松一词纯粹是安慰。

    国公府的当家人是长公主,她的动作代表了皇宫,对江念而言,接下来更不能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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