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寥寥，寂静无边。
上京某处小院中，一位着月白长衫看着有些孱弱的男子懒散地坐在主位，听着底下暗卫禀的消息，忽然一声轻“呵”笑开。
“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黎清公主。”
话音飘渺，染着玩味，分不清虚实，消弭于清冷月色下。月辉交映，可那人半隐于暗处，面上半明半暗，看不出长相，只隐约觉得此人气质莫测，带着些许清冷凉薄。
清远宫内，午夜风起，静悄无声。
收拾妥当准备安置的黎清忽然打了个喷嚏，又引来月丹好一阵埋怨：“公主定是前几日吹风受了凉，待会儿奴婢煮点姜汤，公主喝下后再安置吧。”
黎清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毕竟此事确是自己不听劝。
就连向来少言的玉茗也难得说了话：“公主需得仔细自己身子。”
一碗姜汤入腹，浑身都暖乎乎的，就是嗓子有点辣，黎清刚张嘴，月丹就塞了个蜜饯过来，笑着说：“早就备着了。”
黎清满意地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
月丹和玉茗看着，不由对视一眼，俱是笑意。
夜色渐深，清远宫也逐渐安静下来，满腔寂静，只余呼啸呜咽的风声。
翌日，黎清起得很早。
迅速收拾后，便打算出宫。
宫内每日有出宫采买的宫女，她要出宫倒也不算困难。
这日，她在摊贩处买了谢丛幽的画像，走遍了上京都城所有的客栈，并无找到与画像相似之人。
意料之中的事情，虽有些失落，倒也还好。
可她不曾注意，在不远处的莳花馆销金窝二楼，有一白衣男子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他对面坐着的青衣男子，便是莳花馆明面上的东家——清然。
清然看着他，揶揄打趣：“不若透个消息予她？美人劳神费力，我瞧着总是心疼的。”
谢丛幽掀眸瞥他一眼，目光淡淡，唇角却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无头打转，岂不有趣？”
清然摇摇头，并不能认同好友的爱好，“可别把人逗急了。”
谢丛幽轻“嗯”一声，偏头继续欣赏这场他主导的游戏。
似有所感，黎清忽然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深眸。
黎清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看画像，对比之后，果断走开。
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无需浪费时间。
“此人，莫不是眼瞎？”匆忙躲避莫名做贼心虚的清然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擦擦不存在的汗，迟疑开口。
谢丛幽沉默半晌，宛如一座木雕。
就当清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街边画像，买一张来。”
听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吩咐下去没一会儿，就有小厮敲响了包厢的门。
毕恭毕敬地放下画像，又躬身退了出去，全程不敢抬头。
人方出去，清然就急忙展开看，猝不及防之下，一口茶喷出。
谢丛幽刚想倾身来看，又急忙后退躲开，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嫌弃。
“对不住，实在是没忍住。”清然说着就把画像递给他。
微黄画纸中，以黑墨勾画出一个羸弱文人的形象，只是五官勾勒的有些离奇。
怎会有人眉毛连着头发，眼睛长到眉尾，鼻子尖成利刃，嘴巴小如樱桃？脸还瘦如尖椎？
真是夸张至极！
“呵——”
谢丛幽被气笑了。
他看了清然一眼，道：“拿纸笔来。”
清然挑眉揶揄：“怎的？向来不注重外貌的丛幽公子，今日要破例为自己画像了？”
谢丛幽：“我虽不在意外貌，可也容不得如此诋毁。”
顿了顿，又道：“况且，不是你提议的透个消息。”
清然大笑，随即吩咐人取纸笔来。
谢丛幽挽袖作画。
他画技超绝，寥寥数笔，就已勾出个轮廓，细化五官时，下笔更是没有犹豫，一气呵成。
笔墨均匀，线条流畅，比例更是合适得不得了。
绕是见多识广的清然，也忍不住赞一句“好技艺”。
“拿去给那小摊贩。”谢丛幽边净手边吩咐。
日渐西沉，苦寻无果的黎清，也已回宫。
此时月丹和玉茗正在给她捏腿。
今日属实走了太多路，小腿酸胀不已。
可惜，明日还得继续。
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本对画像深信不疑的黎清，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画像的真假。
见她始终盯着妆台上的画像，月丹也不自觉看了一眼，诧异出声：“呀，何人能长成这般？”
“哪般？”黎清问。
月丹继续道：“公主，就是那眉毛眼睛啊，谁的眼睛会那么长，还有眉毛能与头发连在一起的？反正奴婢是没见过的。”
黎清沉默。
她也没见过谢丛幽，一开始只想着能人难免长的奇怪些，不然就不会以才华闻天下，而是相貌。是以并没有怀疑画像的真实性。
如今细细看来，这画像是有些夸张。
明日再去问问那小摊贩吧。
第二日，黎清去找那摊贩。
那摊贩推说这画像是为家中小儿所做，本是用来督促他读书的，不曾想误了姑娘的事。如今正好有张用心画的画像，给她赔罪。
黎清摆摆手，说无碍。
只是在拿到画像的那一瞬间，她属实有些欲哭无泪。
画中人，竟与她昨日偶然抬头在莳花馆二楼看到的男子一模一样！
所以，其实她昨天已经找到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黎清沉默，心中有些发堵。
只能再去碰碰运气了。
心中暗自打气，走向莳花馆。
白日的莳花馆，分外安静。
楼里的姑娘都在歇息，黎清到时，还看见有男子陆续出来。
她站在门口，刚要进去，就被送客出来的花娘拦住，“这位姑娘，我们这里只招待公子，姑娘怕是有些不方便。”
黎清沉默着丢给她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温声问：“现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姑娘请。”
“我是来找人的。请帮忙看看，画像上的人，你可见过？”
说着，就把画像展开。
花娘还在想时，恰好清然下楼，正好看见这一幕，想了想出声提醒：“姑娘找的这人，昨日确实来过。”
闻言黎清眸子一亮，追问：“那今日呢？”
“不曾。”
眸子黯了许多：“那你可知他如今住在何处？”
清然笑笑：“不知。”
默了默又开口：“不过我可以带姑娘去这位公子昨日待过的厢房看看，许会有收获呢？”
“你为何帮我？”黎清敛眸，有些警惕。
“美人在我这里，总是有些特权的。”
清然笑盈盈地引她上楼。
黎清跟在身后，眉头直打结。
这人怎如此轻浮？
难道说，谢丛幽也是这般轻浮之人？
若当真如此，或许，她真该庆幸。
须臾间，脑中已有另一个计划。
拿着画像的手不自觉攥紧，白皙纤细的指节有些泛红。
希望不会到那一步。
思绪时，已然到了包厢。
无甚特别。
那他为何会来这里？
黎清试图剖析谢丛幽的想法。
缓步上前，在他昨日那处悠悠坐下。
模仿他昨日的姿态。
此处风景，也并无不同。
那是为何？
黎清不解。
恍惚间，不知是不是错觉，鼻尖传来一阵极淡的木檀香还有些香灰味。
“此间可有熏香？”她问。
“不曾。此间为茶室，熏香会影响茶的口感和香味，少些风雅。”
闻言，黎清一喜，急忙起身道谢回宫。
她想，她找到了。
天下第一谋士，遇上本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黎清心中暗道，不由得意，就连脚下步伐也变得轻快。
在离国，檀香多用于寺庙。
如此重的木檀香及香灰味，且过一日尚不曾完全散去，只能是日日熏陶。
想来，谢丛幽定是居于寺庙之中，而且还是香火极旺的寺庙。
只是上京寺庙她并不熟悉，还得回去翻翻书。
一回宫，黎清就躲在书房里不出来。
她在找回京时表兄给她带的上京图，里面记载了上京各处地形建筑，说是供她游玩。
不曾想倒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将图展开，铺在桌案上。
黎清用手指着，一处一处看过去。
最终发现只有三座寺庙符合要求——清心寺、明净寺、寒山寺。
这三座寺庙香火相差无几，明日一间间找去即可。
想到这儿，黎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晚间沐浴时，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是月丹唤醒的她。
翌日一早，耳边就迎来月丹的唠叨：“公主，虽已开春，可仍还是有些凉。您可莫要再像昨日那般，小心风寒。”
“好好好，知道了，无碍的。”黎清似哄着她般接话，逗得正在布早膳的玉茗都不禁弯了唇。
“公主今日还要出宫吗？”玉茗问。
“嗯，今日若顺利，明日就不出宫了。”黎清边说边喝小粥。
御膳房送来的餐食清淡，她向来喜辣，只有就着玉茗自制的一些酱料才能勉强吃下些许。
“我走了，希望今日顺利。”黎清说着就离开。
上京街道熙攘，出了城门，倒还好上许多。
黎清看着昨日誊抄下来的三所庙宇的地图，自己规划了一条最省力的路线。
先清心寺，再寒山寺，最后明净寺。
上京某处小院中，一位着月白长衫看着有些孱弱的男子懒散地坐在主位，听着底下暗卫禀的消息，忽然一声轻“呵”笑开。
“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黎清公主。”
话音飘渺，染着玩味，分不清虚实，消弭于清冷月色下。月辉交映，可那人半隐于暗处，面上半明半暗，看不出长相，只隐约觉得此人气质莫测，带着些许清冷凉薄。
清远宫内，午夜风起，静悄无声。
收拾妥当准备安置的黎清忽然打了个喷嚏，又引来月丹好一阵埋怨：“公主定是前几日吹风受了凉，待会儿奴婢煮点姜汤，公主喝下后再安置吧。”
黎清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毕竟此事确是自己不听劝。
就连向来少言的玉茗也难得说了话：“公主需得仔细自己身子。”
一碗姜汤入腹，浑身都暖乎乎的，就是嗓子有点辣，黎清刚张嘴，月丹就塞了个蜜饯过来，笑着说：“早就备着了。”
黎清满意地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
月丹和玉茗看着，不由对视一眼，俱是笑意。
夜色渐深，清远宫也逐渐安静下来，满腔寂静，只余呼啸呜咽的风声。
翌日，黎清起得很早。
迅速收拾后，便打算出宫。
宫内每日有出宫采买的宫女，她要出宫倒也不算困难。
这日，她在摊贩处买了谢丛幽的画像，走遍了上京都城所有的客栈，并无找到与画像相似之人。
意料之中的事情，虽有些失落，倒也还好。
可她不曾注意，在不远处的莳花馆销金窝二楼，有一白衣男子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他对面坐着的青衣男子，便是莳花馆明面上的东家——清然。
清然看着他，揶揄打趣：“不若透个消息予她？美人劳神费力，我瞧着总是心疼的。”
谢丛幽掀眸瞥他一眼，目光淡淡，唇角却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无头打转，岂不有趣？”
清然摇摇头，并不能认同好友的爱好，“可别把人逗急了。”
谢丛幽轻“嗯”一声，偏头继续欣赏这场他主导的游戏。
似有所感，黎清忽然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深眸。
黎清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看画像，对比之后，果断走开。
此人不是她要找的人，无需浪费时间。
“此人，莫不是眼瞎？”匆忙躲避莫名做贼心虚的清然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擦擦不存在的汗，迟疑开口。
谢丛幽沉默半晌，宛如一座木雕。
就当清然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街边画像，买一张来。”
听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
吩咐下去没一会儿，就有小厮敲响了包厢的门。
毕恭毕敬地放下画像，又躬身退了出去，全程不敢抬头。
人方出去，清然就急忙展开看，猝不及防之下，一口茶喷出。
谢丛幽刚想倾身来看，又急忙后退躲开，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嫌弃。
“对不住，实在是没忍住。”清然说着就把画像递给他。
微黄画纸中，以黑墨勾画出一个羸弱文人的形象，只是五官勾勒的有些离奇。
怎会有人眉毛连着头发，眼睛长到眉尾，鼻子尖成利刃，嘴巴小如樱桃？脸还瘦如尖椎？
真是夸张至极！
“呵——”
谢丛幽被气笑了。
他看了清然一眼，道：“拿纸笔来。”
清然挑眉揶揄：“怎的？向来不注重外貌的丛幽公子，今日要破例为自己画像了？”
谢丛幽：“我虽不在意外貌，可也容不得如此诋毁。”
顿了顿，又道：“况且，不是你提议的透个消息。”
清然大笑，随即吩咐人取纸笔来。
谢丛幽挽袖作画。
他画技超绝，寥寥数笔，就已勾出个轮廓，细化五官时，下笔更是没有犹豫，一气呵成。
笔墨均匀，线条流畅，比例更是合适得不得了。
绕是见多识广的清然，也忍不住赞一句“好技艺”。
“拿去给那小摊贩。”谢丛幽边净手边吩咐。
日渐西沉，苦寻无果的黎清，也已回宫。
此时月丹和玉茗正在给她捏腿。
今日属实走了太多路，小腿酸胀不已。
可惜，明日还得继续。
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本对画像深信不疑的黎清，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画像的真假。
见她始终盯着妆台上的画像，月丹也不自觉看了一眼，诧异出声：“呀，何人能长成这般？”
“哪般？”黎清问。
月丹继续道：“公主，就是那眉毛眼睛啊，谁的眼睛会那么长，还有眉毛能与头发连在一起的？反正奴婢是没见过的。”
黎清沉默。
她也没见过谢丛幽，一开始只想着能人难免长的奇怪些，不然就不会以才华闻天下，而是相貌。是以并没有怀疑画像的真实性。
如今细细看来，这画像是有些夸张。
明日再去问问那小摊贩吧。
第二日，黎清去找那摊贩。
那摊贩推说这画像是为家中小儿所做，本是用来督促他读书的，不曾想误了姑娘的事。如今正好有张用心画的画像，给她赔罪。
黎清摆摆手，说无碍。
只是在拿到画像的那一瞬间，她属实有些欲哭无泪。
画中人，竟与她昨日偶然抬头在莳花馆二楼看到的男子一模一样！
所以，其实她昨天已经找到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黎清沉默，心中有些发堵。
只能再去碰碰运气了。
心中暗自打气，走向莳花馆。
白日的莳花馆，分外安静。
楼里的姑娘都在歇息，黎清到时，还看见有男子陆续出来。
她站在门口，刚要进去，就被送客出来的花娘拦住，“这位姑娘，我们这里只招待公子，姑娘怕是有些不方便。”
黎清沉默着丢给她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温声问：“现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姑娘请。”
“我是来找人的。请帮忙看看，画像上的人，你可见过？”
说着，就把画像展开。
花娘还在想时，恰好清然下楼，正好看见这一幕，想了想出声提醒：“姑娘找的这人，昨日确实来过。”
闻言黎清眸子一亮，追问：“那今日呢？”
“不曾。”
眸子黯了许多：“那你可知他如今住在何处？”
清然笑笑：“不知。”
默了默又开口：“不过我可以带姑娘去这位公子昨日待过的厢房看看，许会有收获呢？”
“你为何帮我？”黎清敛眸，有些警惕。
“美人在我这里，总是有些特权的。”
清然笑盈盈地引她上楼。
黎清跟在身后，眉头直打结。
这人怎如此轻浮？
难道说，谢丛幽也是这般轻浮之人？
若当真如此，或许，她真该庆幸。
须臾间，脑中已有另一个计划。
拿着画像的手不自觉攥紧，白皙纤细的指节有些泛红。
希望不会到那一步。
思绪时，已然到了包厢。
无甚特别。
那他为何会来这里？
黎清试图剖析谢丛幽的想法。
缓步上前，在他昨日那处悠悠坐下。
模仿他昨日的姿态。
此处风景，也并无不同。
那是为何？
黎清不解。
恍惚间，不知是不是错觉，鼻尖传来一阵极淡的木檀香还有些香灰味。
“此间可有熏香？”她问。
“不曾。此间为茶室，熏香会影响茶的口感和香味，少些风雅。”
闻言，黎清一喜，急忙起身道谢回宫。
她想，她找到了。
天下第一谋士，遇上本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黎清心中暗道，不由得意，就连脚下步伐也变得轻快。
在离国，檀香多用于寺庙。
如此重的木檀香及香灰味，且过一日尚不曾完全散去，只能是日日熏陶。
想来，谢丛幽定是居于寺庙之中，而且还是香火极旺的寺庙。
只是上京寺庙她并不熟悉，还得回去翻翻书。
一回宫，黎清就躲在书房里不出来。
她在找回京时表兄给她带的上京图，里面记载了上京各处地形建筑，说是供她游玩。
不曾想倒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将图展开，铺在桌案上。
黎清用手指着，一处一处看过去。
最终发现只有三座寺庙符合要求——清心寺、明净寺、寒山寺。
这三座寺庙香火相差无几，明日一间间找去即可。
想到这儿，黎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晚间沐浴时，竟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是月丹唤醒的她。
翌日一早，耳边就迎来月丹的唠叨：“公主，虽已开春，可仍还是有些凉。您可莫要再像昨日那般，小心风寒。”
“好好好，知道了，无碍的。”黎清似哄着她般接话，逗得正在布早膳的玉茗都不禁弯了唇。
“公主今日还要出宫吗？”玉茗问。
“嗯，今日若顺利，明日就不出宫了。”黎清边说边喝小粥。
御膳房送来的餐食清淡，她向来喜辣，只有就着玉茗自制的一些酱料才能勉强吃下些许。
“我走了，希望今日顺利。”黎清说着就离开。
上京街道熙攘，出了城门，倒还好上许多。
黎清看着昨日誊抄下来的三所庙宇的地图，自己规划了一条最省力的路线。
先清心寺，再寒山寺，最后明净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