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没有看风景的心思,从地下城被丁谦送出来以后,她就一直在想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更准确的来说她是把地下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但是因为她没有记忆,这些东西就像一团乱麻,她就是想理清楚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移形换景是需要施法者有很强大的精神力才能做到,云潇练了那么久也只能短暂移行,显然丁谦最后是尽了全力才把他们送出来,这也可能是导致他们没有被送回永州城的根本原因,在丁谦的记忆里,或许百年前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叫永州城。

    而且她最后听到的声音一定不是幻觉,那座地下城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彻底塌陷在时间的洪流里,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这里,结合司晟的猜测,她根本猜不透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段时间管她周围的繁花似锦还是冷冷清清,她都不在乎,更准确的来说她应该是心烦,所以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几个人就会用比剑当试炼,四个人换着来,打一场换一个人。

    山林水泽之间不比歧玉山,规矩没有那么多,梅行衣也很乐意陪他们玩,毕竟都是用剑的,又都是系出同门,与其说是比剑,不如说是请教。

    云潇很早以前就想和梅行衣比一比,那个时候她不服输,现在她也不认输,哪怕是被梅行衣压着打她都不喊停。

    司晟和段青岚也没有喊停,比剑的时候两方没有停下来被别人私下叫停其实是对持剑者的一种羞辱,云潇肯定是受不了这种羞辱的,反正梅行衣下手也有数,挫挫她的火气也没什么。

    这几天虽然没事就在练剑,但云潇自从地下城出来以后,她的情绪明显就不对劲,跟司晟他们比剑的时候简直是把他们拿沙包打,几场打下来,两个人身上都挂了点彩。

    气得段青岚和云潇辩论三百回合,最后不是以失败就是两败俱伤的话题遗憾收尾。

    佟掌柜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他是个不懂修炼的普通人,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不适合他,于是几个人凑了回去的银子,又雇了辆脚程快的马车,让人带着缇兰草和梅行衣的书信安安稳稳的回永州城。

    现在算算路程也该到了,段青岚放下心,专心看着梅行衣和云潇比剑,看着看着就看到司晟那边去了,他悄悄挪过去和他坐一起,两个人一块看着前面。

    云潇本来算是单方面被梅行衣吊着打的,师姐下手真不客气,云潇的剑好几次都差点被她打飞了,跟段青岚他们打的时候因为顾及她是姑娘家,所以两个人被她狂虐一顿,最后段青岚实在是受不了,放话说让梅行衣替他们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

    这次看起来是真被打狠了,段青岚有点后悔说那句话了,他也没想到梅行衣下手那么狠,偷偷看一眼司晟,段青岚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师兄,你心疼小师妹吗?”

    司晟也没看他,他专心的看着两个人试剑,云潇拿剑的手不稳,梅行衣用剑的力度很重,打得她手很痛,不过越是这样她反而越痛快,她心底控制不住的欲望,控制不住的杀意,要靠着别人的强压才能镇下去,想想她也觉得有点可悲。

    司晟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他看着云潇的某些时候会想到暴雨中的风竹,那么柔韧,又有着坚不可摧的顽强生命,风雨催折,永不后退。

    这不是个让人心烦的姑娘,虽然司晟起初也觉得她很烦人,这辈子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觉得她可恨的同时也觉得她可爱。

    段青岚还在等他说话,等云潇都快扛不住梅行衣的那一剑的时候才听他开口:“没事,打服了就好。”

    就这么一句话,段青岚就觉得他心里有数,因为云潇和梅行衣之间的局势已经扭转了过来,要是真有什么突发状况或者云潇扛不住,那也还有师兄在前面顶着。

    梅行衣是没想到她能把自己的剑逼开的,这个小师妹的意志力倒是很不错,她本来没打算跟云潇来真的,但是对方显然想跟她动真格。

    剑光寒如铁,云潇的眼睛里有锐利的光,梅行衣觉得那有些挑衅的意味,她不怕挑衅,但是这种挑衅被放在战斗上就是很耐人寻味的事情,有一瞬间梅行衣都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是不是想杀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来,随着长剑互抵的刺耳声音,云潇的手腕被压得极重,手里的剑彻底被梅行衣打飞了,云潇被冲击力带得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的树干上。

    树叶纷纷掉下来,云潇拍掉身上的树叶,脸色很平静,她顺手把剑从地上拔起来,就像扣动了什么扳机一样,火气也被打消了,笑起来的时候又像以前一样:“师姐,你真厉害,我打不过你。”

    梅行衣一挑眉:“你能打得过我这大师姐的位置就让你坐。”

    话是这样说,但是梅行衣却笑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刚才大概是想错了,云潇就是个好胜心强的小姑娘,胜负输赢一分,她也不是玩不起。

    段青岚松了口气,这一场可算是打完了,他把地上的水囊丢给云潇,出来打个圆场:“听到没,师姐这是让你好好练剑,练好了就让你当大师姐。”

    云潇喝完了水,汗珠从她额头流到下颔,又被她甩掉:“怕什么,反正师尊也不止收我们几个,到时候我当师姐,一个个的收拾。”

    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没收到师弟已经开始妄想当师姐了,段青岚笑得更开心了,同时他也在想林远微到底还会不会多收几个徒弟,他们师门也太冷清了,要不是有云潇这个宝贝师妹,真是无聊透顶。

    “那你更要好好练剑,”段青岚说,“师尊让师兄教你剑法,这万一练的不好,岂不是丢人?”

    “我不嫌丢人,”云潇跑过去挨着司晟坐,“反正我剑练得不好,要丢人也是丢的师兄的人。”

    “是啊,”云潇捂着被他弹了一下的脑袋,有些不满,又听见他自言自语,“真是丢死人了,教你这么久,什么都练得有模有样的。”

    云潇一时都分不清楚他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什么叫都练得有模有样的,她分明是已经练得很好,什么叫很好,就是一路走来她能把自己控制得很好就叫很好,很不错。

    但她总觉得司晟说的不是这个,就像她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好像有点…寂寞。

    云潇觉得这个词放在司晟身上有点奇怪,但是目前她也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

    师兄在想什么。

    云潇走过去的时候本来想吓一吓他,可是走到近前的时候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早就听到了吧,云潇于是就在他身边坐下来。

    坐了一会儿司晟也不看她,他知道自己在旁边也不看她,云潇有点忍不住:“你在看什么?”

    “看月亮。”司晟说。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那么远。”云潇自言自语,就陪他坐着。

    天上一轮皎月,四周云丝流淌,云潇有点看累了,她身子蜷缩起来,用手撑着膝盖看司晟。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看那么久,有什么好看的,他看月亮的时候在想什么,月亮那么大那么圆,那么高那么远,看着没意思。

    云潇就看着他想这么一些无聊的问题,想到最后她觉得这样坐下去也很没意思。

    身边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开始扯他的衣角,司晟听到她跟自己说话:“师兄,别看月亮了,看我吧,我就在你身边啊。”

    “你有什么好看的。”司晟问她。

    这话说起来有点奇怪,像问云潇,更像问自己,说起来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能让他这么轻而易举的陷进去,司晟觉得感情真是不讲道理。

    “我不好看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云潇也觉得他不讲道理,问的什么鬼问题,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能有什么区别嘛。

    胆小鬼,我是丑八怪也要丑到你的眼睛,云潇默默冲他做了个鬼脸。

    她没想到司晟会刚好看过来,连忙收起这些小表情,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云潇心里不安静,手腕也隐隐作痛,她把自己挡在衣袖里,声音也闷闷的:“师兄,我手疼。”

    梅行衣之前试剑的时候没听她喊一句话疼,现在到司晟面前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说起来的时候还楚楚可怜的,司晟觉得这样不太对,但他还是把云潇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帮她缓一缓疼痛。

    云潇的手上有薄薄的剑茧,虽然之前在歧玉山的时候总是司晟带着她练剑,但是为了能证明自己,她背后也没有少练。

    司晟捏着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手腕的无力,他想起来今天梅行衣挑开她剑的时候,那种防备以及速度,那是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才有的反应,云潇虽然被妖丹影响,但是梅行衣不会出这种差错。

    “你对师姐是什么感觉,”司晟开口问她的下一句就下了定论,“你不喜欢她?”

    云潇被他问呆了一下,忽然很大声的反驳他:“我没有!”

    司晟等她给自己一个说法,云潇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她想抓着那种感觉但是抓不住,只能干巴巴的组织语言开始解释:“我不是讨厌她,我是...我...”

    云潇试图找到一句合适的话来描述她对梅行衣的感觉,想来想去她也烦躁起来,她一心烦就想练剑,对司晟口无遮拦:“反正我不讨厌她,我就是觉得她太傲气,就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剑一样,太有想法了,你能允许你的剑不受你的控制吗?”

    云潇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剑客对手中的剑有绝对的掌控感,而她是对梅行衣天然有一种驯服感,看她压过自己就不爽。

    不爽就会有胜负欲,虽然最后她确实打输了。

    云潇承认这个事实,她看着司晟放在一旁的剑,心里那个疑问又止不住往外冒,她很想知道他们的过去到底和这把剑有什么关系,但是司晟一直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她明里暗里问过他很多次,每次都被他不动声色的挡回来,后来云潇就不再问他,但是这也并不代表她放弃这件事。

    这几天说是比剑,其实更像是她单方面的发泄情绪,她不满意司晟有什么都瞒着她,过去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一直都想不通,他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但她对他的过去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无所知。

    今天应该算是个很好的机会,云潇不想让他生气,她小心的整理自己的措辞:“师兄,你记得这把剑的来历吗?”

    司晟说话很简短:“不记得。”

    “真的不记得吗?”云潇不肯放弃。

    “你想问什么?”司晟放开她的手腕,直视她的眼睛,“想问什么就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云潇再不问就是傻子,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这种犹豫并不多见,她深吸一口气又问:“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你觉得我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过你。”司晟反问她,他神色冰冷,看着云潇的眼睛有点逼人。

    “那你为什么不肯说你的过去?”云潇不怕他,既然她问出来了,她就要问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

    但是这个问题连司晟自己都没有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他被她审犯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有点刺痛:“你怀疑我?”

    “我…”云潇避开他的眼睛,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她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过去一定有关系,司晟不说出来,虞牧之野的秘密就永远没有解开的一天。

    她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最好的证明,司晟从来没想到她会怀疑他,这种怀疑甚至比她本身更伤人。

    月色下的氛围降到了冰点。

    “我不说过去,是因为我怀疑我跟你一样,也丢失了过去的记忆。”云潇低着头,她一步步的后退,直到抵上后面的树干才退无可退,她快速转着脑子想他说的话,然后才猛然抬头看他。

    “够了吗,够不够,还要问什么?”云潇被他的目光锁着,第一次觉得自己问错了,她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但是司晟好像是真的对她有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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