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样。
裴君华看向屋中的尸体，叹了口气。
穿着薄纱旗袍的杜太太无奈地朝她笑着：“君华，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你帮我看看。若让凶手跑了，我和老杜脸上也不好看。而且，等到巡捕房来……他们那帮人，嗐！”
“我知道了，杜姨妈。我会在他们来之前找到凶手的。”
虽然脸上依旧是的表情依旧温柔和悦，但裴君华满肚子苦水的已经要没过了她的喉咙。
因为上一件委托，她连着三个晚上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再这样下去，报纸上迟早要出现“年轻女侦探过劳猝死”的新闻。
今晚她来杜家赴宴，其实是听闻杜府新招了一位泰兰德的按摩师，手艺极佳，善治一切腰酸背痛。但没想到，最终的结果还是办案。
杜太太见她利落地应下了，笑道：“回头等宏慈回来，我让他好好请你吃一顿。哦，对了，你说你好奇我们家新来的那位阿妈是吧？晚上我让她给你好好按一会。”
杜宏慈是杜家的长子，相貌俊朗，但为人风流而浮夸。
裴君华笑道：“杜姨妈，您太客气了。”
***
死者是杜家的管家，姓赵，今年三十六岁，北方人。死因是锐器穿胸，失血过多。
尸体被在赵管家的卧室——杜宅二楼走廊最外侧的房间——被发现。根据女佣露西的口供，她在七点一刻来找赵管家商量来宾的相关事宜，却发现卧室由内上锁，任她怎么敲门也没有动静。等露西取来备份钥匙打开房门时，才发现赵管家趴在地毯上，背上赫然留着拳头大的血窟窿。露西说自己被吓晕了过去，是男佣刘伍路过二楼时才掐醒了她。
刘伍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杜太太后，杜太太带着保镖阿宋入房检查，但卧室里除了赵管家的尸身，再无他人。
***
杜家以矿场为主业，是申州首屈一指的富商。杜宅的装潢奢华高调，即使是管家的卧室，家具也一律是紫檀木桌椅。一张老式大靠背的沙发上塞着银丝面子万年青的苏绣抱枕，茶几上放着一只三足鼎的古铜香炉，正徐徐飘着淡烟。
红砖壁炉中火光熊熊，才在屋内站了一小会，裴君华的额前就沁出了细汗。
她不由问露西：“赵管家是个怕冷的人么？”
露西站在房门外，不敢入内，只是远远地答道：“赵大哥，他是北方奉州人，才不怕冷呢！不久前，他还问我……问我，要不要去看他在浦江冬泳。外面的温度都零下了！”话音未落，露西便开始饮泣。
裴君华扫视了一圈，家具摆放整齐，看起来并无打斗的痕迹。
“露西，这屋里有什么东西不是赵管家的么？”
露西擤着鼻涕，说不出话。
“露西，你也想快些找到杀害赵大哥的凶手，对吗？”
“想，我当然想……”露西抹掉眼泪，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最终停在书桌前，盯着桌面上的淡粉色笔筒。笔筒是陶瓷制品，形状是半颗爱心，看上去价格低廉，与其他家具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问道：“赵大哥有家室了吗？”
露西哭道：“他没有……这笔筒，是我送给他的……”话音未落，露西又开始痛哭流涕。
原本一言不发的刘伍这时开口道：“裴小姐，露西她一直很尊敬赵大哥，您让她歇会吧。有什么想问的，找我就好。虽然我在杜家的时间不长，但也算是杜太太信得过的人。”
卧室外传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有人在快步奔跑。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了门口。女孩戴着玳瑁色的圆框眼镜，镜面下是一双湛然有神的杏眼，观之可亲。
“我能进来吗，大侦探？”女孩高声问道。
“进来吧。现场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见刘伍紧张地看着女孩，裴君华笑道：“她叫薛幼蘅，是《求真日报》的记者。”
十多年前，裴君华和薛幼蘅同在荣敬女高读书，之后又一同在东浦大学读新闻。毕业后，薛幼蘅进了“求真报社”，成为了记者，而裴君华自己成为了侦探。她们经常合作破案。
薛幼蘅喜欢写离奇古怪的案件，在她的帮助下，原本销量萎靡的《求真日报》销量大增。虽然，她也因此被正经报社的记者怒斥为“申州报界之耻”。
“好大的窟窿，这凶器得多粗啊？”薛幼蘅蹲在尸身前，“咔擦咔擦”地拍着照片。
“直径约半寸的柱体，长度多于八寸，顶端极为尖锐。”
“听上去不常见。”薛幼蘅皱起眉，“感觉不像是外头能买到的。”
“根据尸身的伤口来看，在死者背对着凶手时，凶器由斜上方刺入。而且看伤口的走向……凶手比死者高三寸，还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刘伍突然插话。
“想起什么了？”
刘伍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道：“厨子老张，是左撇子。除了他之外，杜家就没有其他人了。”
“我明白了。”
“裴小姐，需要我去找他么？”
裴君华摇摇头，她并不急着去找那位左撇子厨子，毕竟此时的杜宅被严加封锁，没有人能够离开，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这件形状古怪的凶器。她画了一张图，让露西按着图纸上的内容去搜索杜宅，半个时辰后，露西回来告诉她，没有一件符合她描述的锐器。
“厨房呢？”刘伍问道。
“厨房？厨房除了菜刀，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呀！”
“你们真的认真搜查了吗？”刘伍皱了皱眉，“露西，你办事我不放心。”
露西看上去又要落泪了：“你怀疑我！难道，我就不想找到杀害赵大哥的凶手吗？”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见两人有剑拔弩张的态势，薛幼蘅赶忙打岔，“大侦探，看你一言不发的样子，是想到什么了吗？”
裴君华在壁炉前蹲下身，炉内的木炭“哔哔剥剥”地响着，她的脸很快被熏得发烫：“这里的木炭量，足够烧整整一天了。”
刘伍以为她是在责怪赵管家铺张浪费，忙道：“裴小姐，赵家毕竟财大气粗，多烧点炭很正常。”
裴君华无奈道：“我是说，木炭或许是凶手烧的。”
刘伍讶然：“凶手，烧炭——您是说，赵大哥是被活活热死的？”
薛幼蘅不禁失笑：“哈哈哈哈哈哈……热死的……哈哈哈哈哈……简直比我还适合写新闻报道！密室、烧炭，凶手分明是想让赵管家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我猜的对吧？”
“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再捅一刀？”
“呃……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这说不通……”
裴君华解释道：“我想，凶手是为了让凶器消失，才烧了那么多炭。凶器是冰锥。”
***
窗外夜色浓浓，雪亮的残月悬在滚滚的江水之上，像是开锋的冷刃。细碎的雪被夜风吹拂到窗玻璃上，结成薄冰。玻璃上倒映出屋内的人影与火光。
薛幼蘅伸手摸了摸玻璃，叹道：“可这样的冬天，杜家的所有人，都可以做冰锥吧？”
“冰锥是消失了，但是模具，我想还在凶手的房中。”裴君华稍稍停顿了一会，看向刘伍，“去打桶水把炭火灭了吧，屋里太闷了。”
杜太太安顿好宾客后从大厅回来，面色憔悴，脸上的妆容也淡了许多，她苦笑道：“没想到老杜一出差，就出了这种事，好在楼下还有几位熟悉的太太照应……哎，这次宴会，你们两个都是来宾，但没想到，却让你们添了新活。回过头，一定要让宏慈带你们去玩一趟……”
薛幼蘅忙道：“别这么客气，杜姨妈。况且，我这几天正愁写不出新稿呢！《富豪家宴突发命案，作案工具凭空消失》。您觉得怎么样？”
杜太太欲言又止。
薛幼蘅忙道：“放心，杜姨妈，我当然不会说命案的地址，而且……咦，君华呢？”
两人面面相觑，房屋内早已不见了裴君华的身影。
***
刘伍看着衣柜中的模具，双手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忽然插手的侦探不去厨房里看看。如果她去，她一定会找到藏在米缸里的锐器，而不是像那一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一样，连这样明显的伎俩都察觉不到。
可现在，他需要赶紧将这烫手的山芋丢到别的地方去。
正当他将模具揣在大衣内，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时，却看见屋外站着那位年轻的女人。
“果真是你，刘伍。”女人面带笑意。
“您在说什么啊，裴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裴君华上前一步，用力一扯，刘伍避之不及，“哐当”一声，木制的模具掉落在地上。
刘伍冷笑道：“裴小姐，这儿没人。把我逼急了，就不怕我连你也一同杀掉？”
"我当然怕。所以，别动。”
裴君华将晃了晃手中的枪，微微笑道：“这把枪陪了我很久。而且，这样的距离，我闭着眼睛也可以打中，你要试试吗？”
刘伍后退了一步，咬牙道：“这就不地道了。”
“原本，我担心模具已经被处理了。不过现在看来，物证还在。人证物证俱全，你可以收拾收拾，去巡捕房过夜了。”
“你诈我？”
“不然呢？要是你乖乖去打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为什么认定凶手是我？”
“手。”
刘伍低头看向手背。
“笨，看错地方了。你应该看的左手手心。手心灰白，还有水泡，很明显的冻伤痕迹。你制作冰锥，用它偷偷模拟杀人场景，应该不止一次。”
“可真冤枉！我们这种人在冬天干活，哪能不被冻伤呢？”
“右手的拇指和手指关节都有老茧，左手却没有，说明你其实更习惯用右手办事。但冻伤却在左手。这不是很奇怪么？——你想伪装成左撇子，将嫌疑引向你说的那位厨师，对吗？”
刘伍握紧了拳，轻轻向前走了一步：“可惜啊，失败了。裴小姐，少虚张声势了，你其实根本不会开枪，对吗？像你这种打扮的侦探，其实只会虚张声势，对吗？”
“随你怎么想。”
裴君华轻笑了一声，望着他。
她的目光从男人面带恨意的眼睛，移向了他的右手。
银光在他的手心里闪动。
是一把小刀。
“你和赵管家一样，都该死。”
裴君华看向屋中的尸体，叹了口气。
穿着薄纱旗袍的杜太太无奈地朝她笑着：“君华，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你帮我看看。若让凶手跑了，我和老杜脸上也不好看。而且，等到巡捕房来……他们那帮人，嗐！”
“我知道了，杜姨妈。我会在他们来之前找到凶手的。”
虽然脸上依旧是的表情依旧温柔和悦，但裴君华满肚子苦水的已经要没过了她的喉咙。
因为上一件委托，她连着三个晚上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再这样下去，报纸上迟早要出现“年轻女侦探过劳猝死”的新闻。
今晚她来杜家赴宴，其实是听闻杜府新招了一位泰兰德的按摩师，手艺极佳，善治一切腰酸背痛。但没想到，最终的结果还是办案。
杜太太见她利落地应下了，笑道：“回头等宏慈回来，我让他好好请你吃一顿。哦，对了，你说你好奇我们家新来的那位阿妈是吧？晚上我让她给你好好按一会。”
杜宏慈是杜家的长子，相貌俊朗，但为人风流而浮夸。
裴君华笑道：“杜姨妈，您太客气了。”
***
死者是杜家的管家，姓赵，今年三十六岁，北方人。死因是锐器穿胸，失血过多。
尸体被在赵管家的卧室——杜宅二楼走廊最外侧的房间——被发现。根据女佣露西的口供，她在七点一刻来找赵管家商量来宾的相关事宜，却发现卧室由内上锁，任她怎么敲门也没有动静。等露西取来备份钥匙打开房门时，才发现赵管家趴在地毯上，背上赫然留着拳头大的血窟窿。露西说自己被吓晕了过去，是男佣刘伍路过二楼时才掐醒了她。
刘伍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杜太太后，杜太太带着保镖阿宋入房检查，但卧室里除了赵管家的尸身，再无他人。
***
杜家以矿场为主业，是申州首屈一指的富商。杜宅的装潢奢华高调，即使是管家的卧室，家具也一律是紫檀木桌椅。一张老式大靠背的沙发上塞着银丝面子万年青的苏绣抱枕，茶几上放着一只三足鼎的古铜香炉，正徐徐飘着淡烟。
红砖壁炉中火光熊熊，才在屋内站了一小会，裴君华的额前就沁出了细汗。
她不由问露西：“赵管家是个怕冷的人么？”
露西站在房门外，不敢入内，只是远远地答道：“赵大哥，他是北方奉州人，才不怕冷呢！不久前，他还问我……问我，要不要去看他在浦江冬泳。外面的温度都零下了！”话音未落，露西便开始饮泣。
裴君华扫视了一圈，家具摆放整齐，看起来并无打斗的痕迹。
“露西，这屋里有什么东西不是赵管家的么？”
露西擤着鼻涕，说不出话。
“露西，你也想快些找到杀害赵大哥的凶手，对吗？”
“想，我当然想……”露西抹掉眼泪，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最终停在书桌前，盯着桌面上的淡粉色笔筒。笔筒是陶瓷制品，形状是半颗爱心，看上去价格低廉，与其他家具的风格截然不同。
她问道：“赵大哥有家室了吗？”
露西哭道：“他没有……这笔筒，是我送给他的……”话音未落，露西又开始痛哭流涕。
原本一言不发的刘伍这时开口道：“裴小姐，露西她一直很尊敬赵大哥，您让她歇会吧。有什么想问的，找我就好。虽然我在杜家的时间不长，但也算是杜太太信得过的人。”
卧室外传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有人在快步奔跑。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了门口。女孩戴着玳瑁色的圆框眼镜，镜面下是一双湛然有神的杏眼，观之可亲。
“我能进来吗，大侦探？”女孩高声问道。
“进来吧。现场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见刘伍紧张地看着女孩，裴君华笑道：“她叫薛幼蘅，是《求真日报》的记者。”
十多年前，裴君华和薛幼蘅同在荣敬女高读书，之后又一同在东浦大学读新闻。毕业后，薛幼蘅进了“求真报社”，成为了记者，而裴君华自己成为了侦探。她们经常合作破案。
薛幼蘅喜欢写离奇古怪的案件，在她的帮助下，原本销量萎靡的《求真日报》销量大增。虽然，她也因此被正经报社的记者怒斥为“申州报界之耻”。
“好大的窟窿，这凶器得多粗啊？”薛幼蘅蹲在尸身前，“咔擦咔擦”地拍着照片。
“直径约半寸的柱体，长度多于八寸，顶端极为尖锐。”
“听上去不常见。”薛幼蘅皱起眉，“感觉不像是外头能买到的。”
“根据尸身的伤口来看，在死者背对着凶手时，凶器由斜上方刺入。而且看伤口的走向……凶手比死者高三寸，还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刘伍突然插话。
“想起什么了？”
刘伍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说道：“厨子老张，是左撇子。除了他之外，杜家就没有其他人了。”
“我明白了。”
“裴小姐，需要我去找他么？”
裴君华摇摇头，她并不急着去找那位左撇子厨子，毕竟此时的杜宅被严加封锁，没有人能够离开，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到这件形状古怪的凶器。她画了一张图，让露西按着图纸上的内容去搜索杜宅，半个时辰后，露西回来告诉她，没有一件符合她描述的锐器。
“厨房呢？”刘伍问道。
“厨房？厨房除了菜刀，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呀！”
“你们真的认真搜查了吗？”刘伍皱了皱眉，“露西，你办事我不放心。”
露西看上去又要落泪了：“你怀疑我！难道，我就不想找到杀害赵大哥的凶手吗？”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见两人有剑拔弩张的态势，薛幼蘅赶忙打岔，“大侦探，看你一言不发的样子，是想到什么了吗？”
裴君华在壁炉前蹲下身，炉内的木炭“哔哔剥剥”地响着，她的脸很快被熏得发烫：“这里的木炭量，足够烧整整一天了。”
刘伍以为她是在责怪赵管家铺张浪费，忙道：“裴小姐，赵家毕竟财大气粗，多烧点炭很正常。”
裴君华无奈道：“我是说，木炭或许是凶手烧的。”
刘伍讶然：“凶手，烧炭——您是说，赵大哥是被活活热死的？”
薛幼蘅不禁失笑：“哈哈哈哈哈哈……热死的……哈哈哈哈哈……简直比我还适合写新闻报道！密室、烧炭，凶手分明是想让赵管家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我猜的对吧？”
“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再捅一刀？”
“呃……兴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这说不通……”
裴君华解释道：“我想，凶手是为了让凶器消失，才烧了那么多炭。凶器是冰锥。”
***
窗外夜色浓浓，雪亮的残月悬在滚滚的江水之上，像是开锋的冷刃。细碎的雪被夜风吹拂到窗玻璃上，结成薄冰。玻璃上倒映出屋内的人影与火光。
薛幼蘅伸手摸了摸玻璃，叹道：“可这样的冬天，杜家的所有人，都可以做冰锥吧？”
“冰锥是消失了，但是模具，我想还在凶手的房中。”裴君华稍稍停顿了一会，看向刘伍，“去打桶水把炭火灭了吧，屋里太闷了。”
杜太太安顿好宾客后从大厅回来，面色憔悴，脸上的妆容也淡了许多，她苦笑道：“没想到老杜一出差，就出了这种事，好在楼下还有几位熟悉的太太照应……哎，这次宴会，你们两个都是来宾，但没想到，却让你们添了新活。回过头，一定要让宏慈带你们去玩一趟……”
薛幼蘅忙道：“别这么客气，杜姨妈。况且，我这几天正愁写不出新稿呢！《富豪家宴突发命案，作案工具凭空消失》。您觉得怎么样？”
杜太太欲言又止。
薛幼蘅忙道：“放心，杜姨妈，我当然不会说命案的地址，而且……咦，君华呢？”
两人面面相觑，房屋内早已不见了裴君华的身影。
***
刘伍看着衣柜中的模具，双手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忽然插手的侦探不去厨房里看看。如果她去，她一定会找到藏在米缸里的锐器，而不是像那一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一样，连这样明显的伎俩都察觉不到。
可现在，他需要赶紧将这烫手的山芋丢到别的地方去。
正当他将模具揣在大衣内，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时，却看见屋外站着那位年轻的女人。
“果真是你，刘伍。”女人面带笑意。
“您在说什么啊，裴小姐，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裴君华上前一步，用力一扯，刘伍避之不及，“哐当”一声，木制的模具掉落在地上。
刘伍冷笑道：“裴小姐，这儿没人。把我逼急了，就不怕我连你也一同杀掉？”
"我当然怕。所以，别动。”
裴君华将晃了晃手中的枪，微微笑道：“这把枪陪了我很久。而且，这样的距离，我闭着眼睛也可以打中，你要试试吗？”
刘伍后退了一步，咬牙道：“这就不地道了。”
“原本，我担心模具已经被处理了。不过现在看来，物证还在。人证物证俱全，你可以收拾收拾，去巡捕房过夜了。”
“你诈我？”
“不然呢？要是你乖乖去打水，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为什么认定凶手是我？”
“手。”
刘伍低头看向手背。
“笨，看错地方了。你应该看的左手手心。手心灰白，还有水泡，很明显的冻伤痕迹。你制作冰锥，用它偷偷模拟杀人场景，应该不止一次。”
“可真冤枉！我们这种人在冬天干活，哪能不被冻伤呢？”
“右手的拇指和手指关节都有老茧，左手却没有，说明你其实更习惯用右手办事。但冻伤却在左手。这不是很奇怪么？——你想伪装成左撇子，将嫌疑引向你说的那位厨师，对吗？”
刘伍握紧了拳，轻轻向前走了一步：“可惜啊，失败了。裴小姐，少虚张声势了，你其实根本不会开枪，对吗？像你这种打扮的侦探，其实只会虚张声势，对吗？”
“随你怎么想。”
裴君华轻笑了一声，望着他。
她的目光从男人面带恨意的眼睛，移向了他的右手。
银光在他的手心里闪动。
是一把小刀。
“你和赵管家一样，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