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见方寓宁没动，走到她面前，取下工牌给她看了眼：“我叫沈赫行，这两周由我来带你。”
虽然给实习生分配的带教老师都是副高职称，但想也知道，这种级别的医生，是没时间来教学生的。
所以，他们一般都被老师交给下面的师兄师姐带。
方寓宁缓缓站起：“好的沈师兄。”
她表面淡定，内心却在嗷嗷尖叫。
游戏中的师父突然变成现实生活中的师兄，这是什么孽缘啊！
.
江医大附一院的手术室有两处，一处就在外科大楼旁边的三号楼，另外一处是同在外科大楼的日间手术室。
胆道外科的手术一般在三号楼。
沈赫行刷了卡，带方寓宁上了职工电梯。
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人，随着机器运行的声音，红色的楼层标识不断变化。
方寓宁站在沈赫行右后侧，觑着他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他怎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好歹他们也认识了四年吧？虽然他平常在线上就表现得很高冷，但他一个月前才以那么绝情的方式结束了师徒关系，他现在不应该表示点什么吗？
方寓宁不知道，通过电梯的镜面，沈赫行已经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沈赫行语气平缓，无波无澜：“放心，我不会趁机报复你。”
“一码归一码，我现在是你小带教，该尽的义务我都会完成，至于其他方面——”
“还是请你收起心思。”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沈赫行带方寓宁拿了手术衣和口罩帽子，叮嘱她等会儿去56号手术室，然后转身进了男更衣室。
方寓宁：“……”
求仁得仁，她要的表示来了。
虽然，那几乎算得上是警告。
找到一个空柜子，方寓宁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挂好，换上手术衣，对着更衣室里的镜子，把头发全部整理到帽子里面。
想到沈赫行的反应，方寓宁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半是落寞半是恼火。
四年前，某网络游戏大火，当时正值方寓宁各方面都失意，机缘巧合之下，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开始玩那个游戏。
可能衰的人哪里都衰，那段时间，但凡有方寓宁加入的队伍，下副本基本都能碰到最难打的隐藏boss。
虽然隐藏boss奖励是丰富，但也得有那个实力拿呀，而方寓宁人又菜，每次都被人骂得心态爆炸。
最后，终于有个大佬看不下去，私聊她说让她拜师，他来教她打游戏。
方寓宁欣然同意，二人的师徒关系便维持了四年。
可就在一个月前，师父突然说要面基，想着反正在同一个城市，认识四年见一见也无妨，方寓宁就答应了。
可是当她和沈赫行见面，等来的不是师徒之间的热络，而是一场严厉的斥责，明明对方一个脏字都没说，她却感到无地自容。
他那番话，说得她就像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一样。
想到这里，方寓宁泄气几分，也罢，她这些年的状态，没比街头混混好多少。
.
这是方寓宁第一次来手术室，不太找得到路，等她到56号手术室，病人已经麻醉完毕。
她四处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沈赫行的身影，只看到了早上同在一起查房的瘦高师兄和微胖师兄。
她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忙碌的老师们，突然，巡回护士突然塞了两瓶药到她手里：“来，检查一下。”
方寓宁：“！！！”
什么情况！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巡回护士，巡回护士也看着她：“检查核对呀！”
瘦高师兄正在给病人消毒，见状远远地道：“诶，那是我们的小姑娘。”
“哦，”护士这才把药收回来，“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小朋友呢。”
方寓宁在家总是被强调已经长大了，要学会面对社会，对自己负责，到这儿却一直被叫“小姑娘”、“小朋友”。
一时间，她心情有点复杂。
李启东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实习同学啊。”
方寓宁：“……”
所以老师你压根没记住我长什么样子是吗？
紧接着，她又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她一直带着口罩，就露了两个眼睛，老师记不住也正常。
器械护士笑道：“李老师，给你们分配的小帮手都能忘记，回头人家生气了，不帮你们做事情了。”
李启东穿上手术衣，戴好手套，解开前面的绳子，递给器械护士，自己转了个圈，又接过绳子回来系好。
他故作老成道：“嗨呀，年纪大了，记性都变不好了。”
手术室里一片欢声笑语，巡回护士得了空，盯着方寓宁看了一会儿：“哎呀小姑娘皮肤真好，今年多少岁呀？”
方寓宁回答：“23了。”
巡回护士惊讶：“那你是00后？”
方寓宁点了点头：“刚好00年。”
巡回护士捂住心脏：“天哪！00后都开始来实习了，年轻真好！”
他们现在做的这一台是腹腔镜胆囊切除，由于发过很多次炎，这个病人腹腔粘连得很厉害，分理出胆囊需要很多时间。
方寓宁戴上3D眼镜看屏幕，李启东每切一刀，都仿佛有无数的微粒扑面而来。
新鲜感在那儿，即使看得不明所以，方寓宁也聚精会神，连动都没动一下。
手术间隙，台上的各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聊起了八卦：“……就是他，一天到晚给人发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宝贝你是我的’，还让人叫他爸爸……”
孟科，哦，从他们的对话中，方寓宁已经得知，那个微胖的师兄叫孟科，瘦高师兄叫陈靖文。
孟科在那儿叽叽呱呱、挤眉弄眼道：“陈靖文，我记得他好像对你挺热情的，他有给你发过这些消息吗？”
陈靖文语气平淡道：“被我骂回去了。”
看他明显不想多说，孟科转而跟李启东开起玩笑来：“我们李老师也深受其骚扰啊，被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焦虑得一宿一宿睡不着，幸亏他上个月轮转去其他科室了。”
“对呀，嗨，间接导致我科研搞不下去，职称也一直升不上去……诶咱们别说了，等会儿吓到实习同学。”李启东终止了这个话题。
竖起耳朵仔细听八卦的方寓宁：“……”
别呀！我胆子很大的你们继续说呀！
器械护士看上去跟他们搭档过很多次，语气热络，她问孟科：“怎么这台是你来，沈赫行去哪儿了？”
孟科回答：“下午有张院长的手术，他跟着去了。”
方寓宁眨了眨眼睛，为什么院长的手术要沈赫行跟着去？
器械护士看方寓宁一脸迷茫，主动替她科普道：“你见过沈赫行是吧？就是眼睛特别好看的那个。我跟你讲，你沈师兄特别厉害。”
“他是咱们学校八年制毕业的，张院长最得意的学生，博士第一年就中了国自然，高分文章那是一篇接着一篇地发。你说同样是人，怎么人家脑子就那么好用呢？”
李启东也道：“何止啊，我们好多人私下替他算过，照他这个进度，三十三岁就能评上副高了。诶，来块纱布。”
器械护士一边给李启东他们递纱布，一边感叹：“我的天哪，三十三岁的副高！”
方寓宁垂下眼眸，虽然之前她就隐约感觉沈赫行三次元里很厉害，但听到别人这么一说，她才对他的厉害有了实感。
他们学校的八年制是本博连读，六年本科两年博士，听上去是很优秀，节约了硕士的三年，年纪轻轻就拥有的高学历。
但实际上，他们却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
因为时间短，又要去临床轮转，往往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做科研，也就发不出高分文章，而文章又是进好医院的必备条件。
所以，同样是博士，在就业方面，高考填报时需要更高分数的八年制，很多时候并不如“5+3+3”本硕博一路读上来的学生受欢迎。
沈赫行能够做到临床科研兼顾，弥补三年的差距，已经非常了不起。
江城医科大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学院，其附属医院也在国内排名前列，要在这里留院工作要求已经不低，可以说留下来的全是精英。
而在这精英云集的地方，评职称的竞争更为激烈，很多人年近四十都不一定能评得上副高。
照李启东的说法，沈赫行的进度，已经可以用恐怖一词来形容。
“对了，之前不是有网红公司想跟他合作，把他往‘国民帅气外科医生’的方向打造吗？结果怎么样？”器械护士问道。
当今社会，医生和网红公司合作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附一院里就有好几个，最厉害的在网络平台上有好几百万的粉丝。
李启东：“什么结果？人家小沈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人家还年轻，正是沉下心来学习的时候。”
器械护士：“就是要趁年轻啊，长那么帅一张脸，到时候全国闻名，明星医生啊！”
李启东笑了两声：“得了吧，以后人家不靠那什么网红公司也能全国闻名，还明星医生，来咱们这儿看病的明星也不少了吧？他们在你眼里的形象还没幻灭？”
附一院设有国际医疗部，环境条件比普通病房好不少，但就一个字，贵。
不过能既有私立医院的环境和服务，又有公立医院的专家技术，花这个钱来治疗显然很值。
因此，不少明星和有钱人都在那儿住过院。
巡回护士跟方寓宁说：“你李老师之前被一个小明星折腾过，心里有怨气。其实越有名的明星为了保持形象，反而素质要好一点，那种要火不火的才是事情最多的。”
李启东冷哼一声：“可不是，就做个息肉手术，还点名要副主任陪护，我去他以为他是谁啊？后来咱们给他安排了个实习生，结果没过两天实习同学说他太难伺候，翘班不干了，后来这人出院还投诉我们！”
手术进入到关键阶段，大家没再闲聊，抓紧时间争取早下班。
下午六点，手术终于结束，李启东脱下手术衣，把缝皮之类的工作交给了陈靖文和孟科。
趁这个功夫，方寓宁问了日常的工作安排。
李启东说：“我们是早上七点半查房，查完你的师兄们要处理一下病房的事，手术的话看手术安排。明天让你师兄教你一下，下午查房的时间不定，我会发到群里，你加群没有？”
“还没有。”方寓宁摇头。
李启东拿出手机点了点：“行，我把你拉进去了，记得把备注改成名字加电话号码，你今天先回去吧。”
方寓宁点点头：“好的，谢谢李老师。”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方寓宁握紧手机，打开群聊。
工作群里加上她一共六个人，方寓宁先把李启东、主治老师还有另外两个师兄加了。
剩下的……
方寓宁看着最后那个人的头像，犹豫了会儿，抿紧嘴唇，点了添加。
似乎不敢面对最后的结果，方寓宁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去了和室友约定好的火锅店。
四人边吃火锅边聊今天听到的八卦，只能说医院真是一个信息爆炸的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遇到。
从普外科某个医生结过四次婚到急诊一天晚上能遇到四个来取肛.门异物的病人，最终大家对方寓宁口中的沈赫行表示了强烈的兴趣。
“那你那个师兄真的很厉害诶，宁宁你真幸运，一上来就碰到这么大的大佬。”
方寓宁烫了片牛肉：“人家是大佬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我就更不敢和他讲话了。”
她有个毛病，一和老师领导之类的上级说话就紧张，再者，沈赫行也明显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贺弥说：“有什么不敢的？咱们刚实习什么都不懂，难道你还能不去问问题？”
方寓宁想到沈赫行那神色平静的脸：“可要是我问的问题太白痴……”会被他挖苦的吧？
“诶——老师之前怎么说的？‘实习时期是你职业生涯里允许你犯任何错误的唯一一段时期，在这个阶段不管你做出任何白痴的举动、问任何白痴的问题，老师都不会责怪你。’你不是也说要改掉怕丢人的习惯，有问题立马要问吗？”
方寓宁喝了口奶茶，笑笑：“你说得对，那我还是学着改变自己吧。”
甘纯溪看到方寓宁手机亮了，提醒道：“宁宁有人给你发微信。”
“哦？哦。”方寓宁擦干净手按了下，发现是下午刚加的工作群的消息。
陈靖文：@李启东，李老师，36床病人下午做了肠镜，现在体温38.5度，有咳嗽和呼吸困难的症状。
“什么情况？”贺弥问道。
方寓宁把消息拿给他们看：“我也不太清楚，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们倒是没把注意力放在陈靖文发的消息上，而是说道：“宁宁，你沈师兄通过你好友申请了。”
虽然给实习生分配的带教老师都是副高职称，但想也知道，这种级别的医生，是没时间来教学生的。
所以，他们一般都被老师交给下面的师兄师姐带。
方寓宁缓缓站起：“好的沈师兄。”
她表面淡定，内心却在嗷嗷尖叫。
游戏中的师父突然变成现实生活中的师兄，这是什么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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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医大附一院的手术室有两处，一处就在外科大楼旁边的三号楼，另外一处是同在外科大楼的日间手术室。
胆道外科的手术一般在三号楼。
沈赫行刷了卡，带方寓宁上了职工电梯。
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人，随着机器运行的声音，红色的楼层标识不断变化。
方寓宁站在沈赫行右后侧，觑着他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他怎么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好歹他们也认识了四年吧？虽然他平常在线上就表现得很高冷，但他一个月前才以那么绝情的方式结束了师徒关系，他现在不应该表示点什么吗？
方寓宁不知道，通过电梯的镜面，沈赫行已经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沈赫行语气平缓，无波无澜：“放心，我不会趁机报复你。”
“一码归一码，我现在是你小带教，该尽的义务我都会完成，至于其他方面——”
“还是请你收起心思。”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沈赫行带方寓宁拿了手术衣和口罩帽子，叮嘱她等会儿去56号手术室，然后转身进了男更衣室。
方寓宁：“……”
求仁得仁，她要的表示来了。
虽然，那几乎算得上是警告。
找到一个空柜子，方寓宁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挂好，换上手术衣，对着更衣室里的镜子，把头发全部整理到帽子里面。
想到沈赫行的反应，方寓宁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半是落寞半是恼火。
四年前，某网络游戏大火，当时正值方寓宁各方面都失意，机缘巧合之下，她注册了一个账号，开始玩那个游戏。
可能衰的人哪里都衰，那段时间，但凡有方寓宁加入的队伍，下副本基本都能碰到最难打的隐藏boss。
虽然隐藏boss奖励是丰富，但也得有那个实力拿呀，而方寓宁人又菜，每次都被人骂得心态爆炸。
最后，终于有个大佬看不下去，私聊她说让她拜师，他来教她打游戏。
方寓宁欣然同意，二人的师徒关系便维持了四年。
可就在一个月前，师父突然说要面基，想着反正在同一个城市，认识四年见一见也无妨，方寓宁就答应了。
可是当她和沈赫行见面，等来的不是师徒之间的热络，而是一场严厉的斥责，明明对方一个脏字都没说，她却感到无地自容。
他那番话，说得她就像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一样。
想到这里，方寓宁泄气几分，也罢，她这些年的状态，没比街头混混好多少。
.
这是方寓宁第一次来手术室，不太找得到路，等她到56号手术室，病人已经麻醉完毕。
她四处张望一番，并没有发现沈赫行的身影，只看到了早上同在一起查房的瘦高师兄和微胖师兄。
她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忙碌的老师们，突然，巡回护士突然塞了两瓶药到她手里：“来，检查一下。”
方寓宁：“！！！”
什么情况！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巡回护士，巡回护士也看着她：“检查核对呀！”
瘦高师兄正在给病人消毒，见状远远地道：“诶，那是我们的小姑娘。”
“哦，”护士这才把药收回来，“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小朋友呢。”
方寓宁在家总是被强调已经长大了，要学会面对社会，对自己负责，到这儿却一直被叫“小姑娘”、“小朋友”。
一时间，她心情有点复杂。
李启东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实习同学啊。”
方寓宁：“……”
所以老师你压根没记住我长什么样子是吗？
紧接着，她又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她一直带着口罩，就露了两个眼睛，老师记不住也正常。
器械护士笑道：“李老师，给你们分配的小帮手都能忘记，回头人家生气了，不帮你们做事情了。”
李启东穿上手术衣，戴好手套，解开前面的绳子，递给器械护士，自己转了个圈，又接过绳子回来系好。
他故作老成道：“嗨呀，年纪大了，记性都变不好了。”
手术室里一片欢声笑语，巡回护士得了空，盯着方寓宁看了一会儿：“哎呀小姑娘皮肤真好，今年多少岁呀？”
方寓宁回答：“23了。”
巡回护士惊讶：“那你是00后？”
方寓宁点了点头：“刚好00年。”
巡回护士捂住心脏：“天哪！00后都开始来实习了，年轻真好！”
他们现在做的这一台是腹腔镜胆囊切除，由于发过很多次炎，这个病人腹腔粘连得很厉害，分理出胆囊需要很多时间。
方寓宁戴上3D眼镜看屏幕，李启东每切一刀，都仿佛有无数的微粒扑面而来。
新鲜感在那儿，即使看得不明所以，方寓宁也聚精会神，连动都没动一下。
手术间隙，台上的各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聊起了八卦：“……就是他，一天到晚给人发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宝贝你是我的’，还让人叫他爸爸……”
孟科，哦，从他们的对话中，方寓宁已经得知，那个微胖的师兄叫孟科，瘦高师兄叫陈靖文。
孟科在那儿叽叽呱呱、挤眉弄眼道：“陈靖文，我记得他好像对你挺热情的，他有给你发过这些消息吗？”
陈靖文语气平淡道：“被我骂回去了。”
看他明显不想多说，孟科转而跟李启东开起玩笑来：“我们李老师也深受其骚扰啊，被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焦虑得一宿一宿睡不着，幸亏他上个月轮转去其他科室了。”
“对呀，嗨，间接导致我科研搞不下去，职称也一直升不上去……诶咱们别说了，等会儿吓到实习同学。”李启东终止了这个话题。
竖起耳朵仔细听八卦的方寓宁：“……”
别呀！我胆子很大的你们继续说呀！
器械护士看上去跟他们搭档过很多次，语气热络，她问孟科：“怎么这台是你来，沈赫行去哪儿了？”
孟科回答：“下午有张院长的手术，他跟着去了。”
方寓宁眨了眨眼睛，为什么院长的手术要沈赫行跟着去？
器械护士看方寓宁一脸迷茫，主动替她科普道：“你见过沈赫行是吧？就是眼睛特别好看的那个。我跟你讲，你沈师兄特别厉害。”
“他是咱们学校八年制毕业的，张院长最得意的学生，博士第一年就中了国自然，高分文章那是一篇接着一篇地发。你说同样是人，怎么人家脑子就那么好用呢？”
李启东也道：“何止啊，我们好多人私下替他算过，照他这个进度，三十三岁就能评上副高了。诶，来块纱布。”
器械护士一边给李启东他们递纱布，一边感叹：“我的天哪，三十三岁的副高！”
方寓宁垂下眼眸，虽然之前她就隐约感觉沈赫行三次元里很厉害，但听到别人这么一说，她才对他的厉害有了实感。
他们学校的八年制是本博连读，六年本科两年博士，听上去是很优秀，节约了硕士的三年，年纪轻轻就拥有的高学历。
但实际上，他们却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地位。
因为时间短，又要去临床轮转，往往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做科研，也就发不出高分文章，而文章又是进好医院的必备条件。
所以，同样是博士，在就业方面，高考填报时需要更高分数的八年制，很多时候并不如“5+3+3”本硕博一路读上来的学生受欢迎。
沈赫行能够做到临床科研兼顾，弥补三年的差距，已经非常了不起。
江城医科大又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医学院，其附属医院也在国内排名前列，要在这里留院工作要求已经不低，可以说留下来的全是精英。
而在这精英云集的地方，评职称的竞争更为激烈，很多人年近四十都不一定能评得上副高。
照李启东的说法，沈赫行的进度，已经可以用恐怖一词来形容。
“对了，之前不是有网红公司想跟他合作，把他往‘国民帅气外科医生’的方向打造吗？结果怎么样？”器械护士问道。
当今社会，医生和网红公司合作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附一院里就有好几个，最厉害的在网络平台上有好几百万的粉丝。
李启东：“什么结果？人家小沈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人家还年轻，正是沉下心来学习的时候。”
器械护士：“就是要趁年轻啊，长那么帅一张脸，到时候全国闻名，明星医生啊！”
李启东笑了两声：“得了吧，以后人家不靠那什么网红公司也能全国闻名，还明星医生，来咱们这儿看病的明星也不少了吧？他们在你眼里的形象还没幻灭？”
附一院设有国际医疗部，环境条件比普通病房好不少，但就一个字，贵。
不过能既有私立医院的环境和服务，又有公立医院的专家技术，花这个钱来治疗显然很值。
因此，不少明星和有钱人都在那儿住过院。
巡回护士跟方寓宁说：“你李老师之前被一个小明星折腾过，心里有怨气。其实越有名的明星为了保持形象，反而素质要好一点，那种要火不火的才是事情最多的。”
李启东冷哼一声：“可不是，就做个息肉手术，还点名要副主任陪护，我去他以为他是谁啊？后来咱们给他安排了个实习生，结果没过两天实习同学说他太难伺候，翘班不干了，后来这人出院还投诉我们！”
手术进入到关键阶段，大家没再闲聊，抓紧时间争取早下班。
下午六点，手术终于结束，李启东脱下手术衣，把缝皮之类的工作交给了陈靖文和孟科。
趁这个功夫，方寓宁问了日常的工作安排。
李启东说：“我们是早上七点半查房，查完你的师兄们要处理一下病房的事，手术的话看手术安排。明天让你师兄教你一下，下午查房的时间不定，我会发到群里，你加群没有？”
“还没有。”方寓宁摇头。
李启东拿出手机点了点：“行，我把你拉进去了，记得把备注改成名字加电话号码，你今天先回去吧。”
方寓宁点点头：“好的，谢谢李老师。”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方寓宁握紧手机，打开群聊。
工作群里加上她一共六个人，方寓宁先把李启东、主治老师还有另外两个师兄加了。
剩下的……
方寓宁看着最后那个人的头像，犹豫了会儿，抿紧嘴唇，点了添加。
似乎不敢面对最后的结果，方寓宁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去了和室友约定好的火锅店。
四人边吃火锅边聊今天听到的八卦，只能说医院真是一个信息爆炸的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遇到。
从普外科某个医生结过四次婚到急诊一天晚上能遇到四个来取肛.门异物的病人，最终大家对方寓宁口中的沈赫行表示了强烈的兴趣。
“那你那个师兄真的很厉害诶，宁宁你真幸运，一上来就碰到这么大的大佬。”
方寓宁烫了片牛肉：“人家是大佬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我就更不敢和他讲话了。”
她有个毛病，一和老师领导之类的上级说话就紧张，再者，沈赫行也明显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她何必去自讨没趣。
贺弥说：“有什么不敢的？咱们刚实习什么都不懂，难道你还能不去问问题？”
方寓宁想到沈赫行那神色平静的脸：“可要是我问的问题太白痴……”会被他挖苦的吧？
“诶——老师之前怎么说的？‘实习时期是你职业生涯里允许你犯任何错误的唯一一段时期，在这个阶段不管你做出任何白痴的举动、问任何白痴的问题，老师都不会责怪你。’你不是也说要改掉怕丢人的习惯，有问题立马要问吗？”
方寓宁喝了口奶茶，笑笑：“你说得对，那我还是学着改变自己吧。”
甘纯溪看到方寓宁手机亮了，提醒道：“宁宁有人给你发微信。”
“哦？哦。”方寓宁擦干净手按了下，发现是下午刚加的工作群的消息。
陈靖文：@李启东，李老师，36床病人下午做了肠镜，现在体温38.5度，有咳嗽和呼吸困难的症状。
“什么情况？”贺弥问道。
方寓宁把消息拿给他们看：“我也不太清楚，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她们倒是没把注意力放在陈靖文发的消息上，而是说道：“宁宁，你沈师兄通过你好友申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