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陈婆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对候在侧厅的徐之才说道:“老徐,主上让你进去呢!”

    “好的。”徐之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衫,深深的呼了口气,大步向屋内走去。

    “见过主上。“徐之才低了低身子,毕恭毕敬的颔首低头说道。

    “徐叔,您请坐。”依旧倚在榻上的若嫣,抬眼看了看他,又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账册,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

    徐之才这才落座在旁边的榻上。

    “文竹,奉茶。”若嫣说道。

    “皇上召您明日辰时入宫觐见。”徐之才担忧的说道,从得知这个消息后,他眉毛就一直皱成了一团,没有舒展过。

    “知道了。”若嫣依旧波澜不惊的说道。

    “现在的皇上,可和您上次与他会面时已变化甚大,现在的皇上喜怒无常,残暴成性,恐于您不利!”徐之才虽然知道身为朝臣的他,妄议当朝皇上实为大不敬,但是出于对自己家主的考虑,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若嫣顿了顿,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慢慢的抬起头,用那装满星辰大海,幽深莫测的绝美眼眸看了看徐之才,稍显苍白嘴,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略加重了些语气说道:“我相信,他也心里有数。”若嫣有这样的底气,她手中攥着能影响这个国家的财富与资源,她知道即使那高高在上的皇权,也不敢轻易的拿她怎样。

    “但我担忧的也正是因为您的实力,皇上会忌惮,会对您施压!”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若嫣云淡风轻的说道,是呀,她已看尽了潮起潮落,阅遍了人心险恶,也不再差这一遭。

    徐之才还要再说些什么,若嫣却将手上的账册随意扔在了小几上,转了个话题问道:“之前让您留意那人,最近怎么样了?”

    “他呀,唉,也是可惜了。虽有治国安邦之才,有为民立命之志,却奈何遇上这世道,一介寒门,毫无家世,四处拜府求荐却也是没人理会,珠玉蒙尘。可那人又一身的傲骨,倒是有几个和他相熟的商铺请他去做管账先生,他却不肯。可怜那一家老小了,这大冷天的,挤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艰难过活。”徐之才摇着头说道。

    “这年月,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很多人的地位和他将要享受的生活,自出生那一刻起,就已有了结果。哪有什么平等可言,舞文弄墨的文人都能被封将军①,目不识丁的莽夫都能做士大夫,谁管你才华绝艳还是胸无点墨。算了,再磨磨他的性子吧!”若嫣也是感叹着说道。

    若嫣想快点找位合适的谋士,帮她处理这些繁杂的事物,同时为她出谋划策,但这事却又必须谨慎,因为关系重大,稍有差池,就会陷众人于水火之中。

    而若嫣所指的“那人”,已是她观察许久的了,无论是人品、才华、胆识还是作风,都是被若嫣欣赏的,与若嫣的处世之道相契合的。

    “是!”徐之才回道。身为当世神医的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北齐的太常寺卿,也就是皇室的太医院首辅,而实际上却也分管着若嫣经营的医、药生意,而这些,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是知晓和默许了的。

    若嫣知道这次皇上特意让徐之才通知她入宫觐见之事,是皇上的故意为之,他想挑明这层关系,让她感受到皇权的威严,让她知道很多事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次日的清晨,风雪一夜未停,分不清白昼还是夜晚。若嫣一行人,在寒风呼啸、漫天飞雪中,赶赴那虽不是北齐都城,但皇上长期镇守于此,是政治,军事,经济中心的“霸都”晋阳。那个曾经为赵国都城的晋阳。

    若嫣坐在铺满兽皮的马车之上。为了御寒,陈管家特意让人安装了暖炉,挂上了厚厚的帷帐,车外冰天雪地,车内却是暖意融融。

    今天的若嫣,一袭白衣,白色的长袍,白色的貂皮大氅,还有那肤白胜雪的脸,挽起了一头如墨般的青丝,一副绝世容颜隐于面纱之下。

    每次若嫣走出内院便会戴起面纱,因为内院的人是她的心腹,是她信得过的人,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但是外院的人她不能确定,她怕被那些不明底细的人发现自己长生的秘密。

    “星河,车赶慢一点,小心颠簸了主上。”素月说道。

    “哎呀,没事儿的,快点到了城里,咱们也好避避这风雪呀,怪冷的。主上都没嫌颠簸,你着个什么急呀。”星河用手肘捅了捅素月,微挑着眉毛,嬉皮笑脸的说道。

    “咱们是主上的近身侍卫,一切要以主上安危为首要。”素月一脸严肃的说道。

    “就你觉悟高,行了吧。那你来驭车吧!”星河说着就把手中拴着四匹高头大马的六根辔绳都塞到了素月手中,自己则搓着冻红的双手不停的哈着气。

    素月接过辔绳没有多说什么,慢慢将马奔跑的速度降了下来。

    若嫣听着车外二人的争执,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习惯他们的相处方式。纤手轻轻的撩开车窗上的帷帘,看着窗外许久未见的北国风光,银装素裹,来时的路,很快便被这寒冷的雪掩盖,消失的无影无踪。

    车辆停在晋阳宫殿的止车门外。

    “主上,到了。”素月说道。

    “好的。”

    星河掀开马车的帷幔,若嫣从马车中移步而出。素月马上拿起车边备好的伞,想为若嫣撑起伞来,陪若嫣一起进宫。

    若嫣却接过了素月手中的伞,笑着说道:“你和星河去那里的候朝室内避避风雪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若嫣抬头看着这晋阳的中心,隐在雪虐风饕中依旧巍峨,漫步于这犹在的雕楼玉砌、宫殿宇阁,一抹苦笑不禁浮上嘴角。

    晋阳曾经是赵国的都城,而自己脚下的宫殿也曾经是赵国的宫殿,如果不是因为被那大秦王朝灭国俘虏,被变卖为奴,曾经身为公主的自己,也会是这方天地的主人,可以在这里任意出入穿梭。

    曾经这里将自己捧在手心的人,却已深埋于满是黑暗的地下黄泉,感受着泥销骨的痛楚,空留自己在这同样黑暗的人世间,感受着雪满头的凄凉。

    如今的自己,只能隐姓埋名,以另外一种身份,在这里做个匆匆过客,俯首称臣的去朝见这里现在的主人,去跪拜那高高在上的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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