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初收到信已是十天之后,苏禾晚特意选了慢邮,就像她这一年多来的生活,慢慢悠悠,飘飘荡荡。

    他看到信,从病床上奋力摘掉面罩起身,不顾身体立刻前往发信地。

    贺谦知气得七窍生烟捶胸顿足,告诉随行的叶闻笙:“让他去!死在外面最好,不是我的责任!”

    他到的时候苏禾晚当然是早已不见踪影。

    她知道他会来,托沛沛留下一张字条:不问去处,不问归期。

    一个月后。

    这个南方小镇,看起来风和日丽安乐闲适,却能在一个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朴拙的小巷子里,看见铺着报纸或破布袋在路边打盹的流浪汉。

    他们衣衫褴褛却面目平和,似乎完全不因为生活困窘而感到不安,也完全不为外界环境所打扰。

    苏禾晚看到一个带着狗带流浪汉,两个坐在树影斑驳的石墙边,分食一个馒头。

    她觉得有趣,过去和那个流浪汉攀谈:“嘿,这是你的狗吗?你是它的主人?”

    “不,严格说起来,它才是我的主人,是它捡到我。”流浪汉抬头平静的看她,似乎并不意外有人找他聊天。

    “哦?这可真是个不寻常的故事。”苏禾晚的兴致被提起。

    流浪汉自顾自说:“它在一个下雨天捡到我,邀请我去它避雨的屋檐下一起躲雨。”

    正打算继续问,电话响了,是沛沛。

    “晚晚,有个漂亮男人来找过你,他看起来很悲伤,坐着轮椅。看到你留下的字条,他掩面而泣。”

    她就知道他会去寻她。

    “他在你住的小屋里休整了半个月,可我见他一直病着,除了来花园里坐坐,哪儿也没去。嗯,对了,还喝了一杯你留下的咖啡。”

    “沛沛,他看起来病得严重么?有几人随行?”她只关心他的身体。

    “唔,我见他常常咳嗽,应该胸口也会痛,面色总是疲惫,有三人随行。”

    苏禾晚很担心,过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怎么还没有好转,还是很忙很累吗?少了她的事情需要操心,难道不应该好多了吗?

    “晚晚,他上周回去了,说不必告诉你,可我认为你需要知道。有人爱你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要再逃了。”

    “不要自困,晚晚。”

    挂掉电话,苏禾晚一时忘了呼吸,她好像被控制了心脏,不跳了,自然也不呼吸了。

    直到旁边的声音响起来:“你还要继续听我的故事么?”

    她才想起刚才是跟人聊天的,回过神来大口喘了两下说道:“对不起,请讲。”

    “一开始啊,是它把躲雨的屋檐分给我,后来呢,我又把保暖的垫子分给它,接着它又替我捡来防身的棍子,我把馒头分享给它。”

    “到现在,早就分不清楚到底它给我更多,还是我欠它更多了。”

    说到这里,流浪汉爱怜的拍了拍他主人的狗头,又说:“不过不重要,反正我爱它,它也爱我,我们会相依为命直到一方离去。”

    苏禾晚忽然泪流满面,究竟是哪个词击溃了她的防线,她也不知道。

    只是想起一句话:爱是常觉亏欠。

    她给沛沛发消息:

    【沛沛,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就像当初想逃离一样,背起行囊带着晨露离开。

    在这个明媚春日的寻常午后,她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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