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砸到脑袋上,这下清醒了。

    “阿禾…”秘密被戳破,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她手下没停,继续替他轻轻揉着膝盖腿脚。这双长腿原本肌肉匀称线条修长,迈开步子的时候尤其潇洒利落,如今却瘦得过分,好看的肌肉曲线也几乎掉没了。

    “别说对不起,也别说不想我担心,我懂的。只是心疼你,明明很辛苦,还想自己撑,你有我啊淮初,让我陪你好不好?”

    身体原因,方淮初双足常年冰凉,她替他用热毛巾捂热,又拿过一双毛绒袜子套上,走到床头扶他躺好,再将专门的长条小枕头垫在他膝盖下面,调整好位置,结束了睡前按摩的所有流程。

    他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阿禾…你在旁边,我更会坚持不下去。”

    苏禾晚走到床前,俯身直视这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快速在他唇上一吻,得逞后不等反应,立马笑着跑开了。

    她洗了手又冲了热水袋回来,塞进被窝放在他脚边,窸窸窣窣爬上床,环住他的腰好声好气商量:“那至少让我一周陪一次,检查你有没有进步,好不好?”

    “阿禾…复健的过程并不好看,我会很狼狈,也很挫败,你…”

    “方淮淮,我算算啊。”

    她截了话头,掰着手指说:“我尿裤子尿床的样子,因为一个巧克力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滴到公主裙上的样子,门牙缺了三颗的样子,脑袋被树撞了的样子,所有狼狈的样子你都见过,你还能狼狈得过我?”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他叹气笑道:“这不一样。”

    “淮初,你不能这样。”

    苏禾晚忽然正经:“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样很好,但不对。我爱你,所以我们要一视同仁。”

    在她的胡搅蛮缠之下,方淮初终于颇为无奈的接受了一周一验收的“暴政”。

    除了他本人,其余所有人都挺高兴的。

    因为,苏禾晚第一次陪同的时候,就像是只大惊小怪矮脚猫,比如:

    “哇!淮初,十分钟了,你太棒了!”他撑着助行器站着的时候她在旁边跳来跳去如是说。

    “淮初,加油,高一点点,再一点点,再~~~一点点,你是最棒的!”他坐在床沿练习抬腿时她拍着手如是说。

    就连他自己挪动双腿在床边坐好,都会收获一枚象征着奖励的香吻。

    弄得方少爷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憋了半天最后从后槽牙里艰难挤出一句:“阿禾,给我留点面子吧…”

    苏大小姐才不管那么多:“哄一哄,病痛消,淮初,这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

    在她乱七八糟的鼓励之下,方淮初进步很快。岁末年初之时,已经可以由旁人扶着站好后,自己撑着助行器慢慢走上小十步了。心脏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运动量,很少发病。

    复健师说之后不用每天都来,家里有专业的家庭医生和医疗器械,自己在家多多锻炼也是一样的,每周来复查评估就可以。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集团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方淮初正愁该怎么开口跟苏禾晚说没空每天都到医院复健的事情,她倒是主动答应了。

    这段时间流感肆虐,她也担心以他的身体每天往医院跑,会为流感病毒上赶着送人头,两人这次倒是一拍即合了。

    叶闻笙在办公室里也放了个助行器,有时候没外人,和几位助理谈工作或者处理公务也不耽误练习。

    方淮初御下宽仁,怕他们觉得于理不合,招呼他们落座:“平时我坐着你们站着,现在我好不容易能站着了,你们快抓紧机会坐着。”

    看着他撑着助行器在办公室慢慢走,步态还有些不稳,身姿也没有从前那样挺傲,可大家都替他开心。

    周祁山甚至揶揄他:“淮初,你不知道自己沉着脸站在我们面前有多压迫,心有余悸。”

    其实周祁山为人机敏,思虑周全,工作很少出错,哪里会被骂。

    方淮初笑侃:“祁山,言不符实,我几时在你面前放过脸?”

    “一次就够啦,终身难忘。”周祁山吐吐舌头。

    其实,方淮初这些年只在周祁山面前黑过一次脸,那时候他还是个新任要职,急于证明自己实力的毛头小子。

    有次去竞标,遇到恶性竞争,他费尽力气强行保住了项目,却被对方恐吓,堵在巷子里。还好方淮初报警及时,又带着人赶到,才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他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后怕。方淮初站在他面前,浑身冒火居高临下看他,声音中的震怒和威严不容忽视:“周祁山,你是傻了吗!命重要还是项目重要?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如果出事,我还去哪里找左膀右臂?我要怎么跟你家人交代!”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方淮初。

    拜这次意外所赐,在周祁山心里,从此他再也不是他的老板,而是他敬重景仰的大哥,他的人生导师,是他默默发誓要一直追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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