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会如期盛大举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清谈会之前,晏瑾一次也没有见晏晗,在晏晗不知道多少次吃闭门羹后,贺兰今宽慰道:“许是这两天太忙了,清谈会过后再说也不迟。”

    晏晗不置可否,内心油然而生很不好的预感,但也不好过多表示什么,稀里糊涂地点头过去了。

    这日春和景明,天光大好,万物复苏。

    玄天宗最高的摘星台上一溜摆了数排桌椅,点心、果品按一定顺序摆在每一张桌子上,花花绿绿,甚是好看。各门派修士择席而坐,和周围人拱手交谈一阵后,纷纷安静。

    晏瑾坐在主位上,清清嗓子,朗声道:“诸位。”

    他刻意用了灵力,醇厚的嗓音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

    晏瑾面色丝毫不改,继续念着开场白:“雅宴之际,幸会诸君,同此良辰,共襄盛举。今日宴开,愿诸君把酒言欢,畅叙幽情,忘却尘世之劳形,尽享宴饮之乐事!”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诸门派修士也同举杯,面容肃穆,仰颈饮酒。

    觥筹交错间,贺兰今拉拉晏晗的袖子,使眼色向前排某些空缺的位子,微微疑惑。

    晏晗看向那个地方,又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蹙眉道:“是明月阁,明月阁没来人。”

    彼时清谈会已经热闹起来,大家推杯换盏,谈笑声溢出摘星台。

    贺兰今低声问:“那水镜宫呢?”

    昨日云烟里说那拍卖会的主人是云毅,听起来像是要和水镜宫扯上关系。

    晏晗同样低声道:“水镜宫多年都是派长老前来,两位当家人倒是极少露面。”

    贺兰今记起坊间传言因水镜宫多年越做越大,与玄天宗不大合,默默颔首。

    一位年长修士来找晏瑾寒暄几番,一杯下肚后笑眯眯地去找别人,晏瑾得了空,转身对身后二人道:“东南事发突然,明月阁忙着应付,没空前来。”

    见他忽然转身解答,两人皆是吓了一跳,更诡异的是,贺兰今居然听出了罕见的温柔。

    “兄长,”晏晗忍了忍,还是问道,“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晏瑾笑了,长辈对晚辈那般会心的笑,他道:“什么事,你终究会知道的。小晗,我要你永远铭记四个字——慎始慎终。”

    贺兰今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看向别处,正好对上不远处杜沾衣的视线。

    杜沾衣桌前人寥寥,他独自坐在那里,像是一尊玉白雕像。

    他朝贺兰今温和一笑,贺兰今心底一颤,顿时明了哪里奇怪了。

    清谈会虽说是宴会,但每年最重要的是修士比武,摘星台往年皆是会空出一块地搭台用以比武,今年却坐满了人。

    意思是今年晏瑾广邀天下,有名的无名的,文的武的,齐聚于此,摘星台上摆满桌椅,没有地方用以比武了。

    贺兰今微微蹙起眉尖,不知道晏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思量间,忽听有人唤她,贺兰今回首问道:“嗯?什么?”

    晏瑾目光灼灼看着她,眸中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道:“好孩子。”

    贺兰今:“??嗯???”

    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知兄弟俩方才低语了什么,晏晗此刻在一旁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晏瑾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过了一圈,叹口气,忽然起身。

    众人见他面容肃穆,不觉再次把目光全部投过来。

    站着的,坐着的,摘星台上一片寂静。

    晏瑾沉声:“诸位,我有一件事要告知大家。”

    晏晗内心忽的一悸,伸手拽住晏瑾的袖子,轻声:“兄长?”

    晏晗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缓缓把长袖从他手中抽回来。

    晏瑾视线扫过摘星台,道:“东南之事大家想必都听说了。”

    众人有点头的,也有没点头静观其变的,一片窃窃私语响起,复又寂静。

    晏瑾继续道:“五百年前人妖大战,妖族被尽数封印在无间谷中,两百年后,一人却将封印法器偷走,大阵有所破裂,此后每隔一百年就牺牲一个地方的人来弥补!何其无耻!而当今,竟有人钻这种空缺,试图凑全法器,煽动人妖两族。那法器至灵至邪,若为有心人恶意用之,或可一举颠覆天下!”

    他声如洪钟,比之前多了几分慷慨激昂。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而后便像一滴水溅入热油锅中,瞬间炸开了花。

    质疑的,惊恐的,不敢置信的,愤愤不平的,人们脸上瞬间变化出千万种颜色,一时间,人人都满怀激昂,人人都盼望真相。

    玄天宗宗主不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这么看来今日没有比武场也就有了原因,因为把比武场撤掉的话,摘星台上能坐下更多的人,也就有更多的人能知晓这件事情!

    贺兰今内心一阵恍惚,方才晏瑾的话又拨动了她心底那一根挥之不去,细小的针,四顾茫然间,一个人忽然抓上她的手腕。

    晏晗道:“没事,我在。”

    贺兰今屏住呼吸,强行压制内心狂躁,就听晏瑾把灵力灌入声线,一下子压制在场所有声音:“而此人,目前,就在摘星台上!”

    众人不约而同的熄了声,像是一潭寂静的古水,气氛陡然发酵起来。

    不知是谁的眼珠子先动了动,一时就像瘟疫一般,瞬间蔓延开来。

    猜忌感陡然而生,一个人却忽然站起身来,手中酒杯应声而落。

    贺兰今看去,一丝鲜血从他唇边滑落,滴落在月白色直裰上,杜沾衣笑了:“……这就是贵府待客之道。”

    众人眼珠滴溜溜转过去,看向他。

    晏瑾沉声道:“比不得你引大量妖物前来,搅乱人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沾衣放声大笑,他笑声突兀,一改原本书生斯文气,满目讥嘲,“人间,你当这是人间?我却当,这是地域!”

    话音刚落,杜沾衣猛然出手!

    在场诸位没有一个吃素的,听这一来二去,也大概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应当是晏瑾无意间发现无间谷封印大阵端倪,经过查询窥得一丝真相,恰逢东南事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顺藤摸瓜找到了杜沾衣。

    杜沾衣多年以文人身份现世,如今看来,显然不是。不管他是当初偷封印法器的,还是如今试图凑齐封印法器的,目的总归不会是想要天下和平。并且,这么多年过去还能隐藏的这么好,肯定不会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人。

    离得近的几位修士瞬间拔剑摆开架势,怒喝道:“妖孽——!!”

    话还未说完,就被杜沾衣徒手捏断了脖子。

    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没有做出任何防范,就断了气。

    杜沾衣松开双手,两位修士泥鳅一般滑落在地,杜沾衣那双冷冽的眸子露在众人面前。

    看着地上瞪大双眼面色铁青的修士,再看看杜沾衣慢条斯理擦自己的手,众人不禁默默咽了口唾沫,心里的忌惮瞬间高涨上百分!

    贺兰今蹙着眉头,看见杜沾衣随意地踢了踢地上咽气的人,嗤笑道:“妖孽?那你算什么?渣滓吗?”

    他墨发高束,漠然扫过对他十分忌惮的修士,视线定格在晏瑾身上,随手揩掉唇边血迹,微一侧头,道:“晏宗主今日这是,想除掉我?”

    他面上一阵矜贵之色,仿佛在说,就凭你们,做梦呢!

    晏晗两步上前,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杜沾衣撩起眼皮看他,又看向他身侧的贺兰今,忽然来了兴致,轻笑两声,对晏瑾道:“晏宗主,做事呢,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陡然出手,飞身直取晏瑾,两侧来阻拦的修士被他秋风扫落叶般掀开,眨眼之间就到晏瑾身前。

    晏瑾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晏晗,喝道:“躲开!!!”他伸出一掌,直直对上杜沾衣!

    下一秒,晏瑾膝盖弯曲,长靴陷地一寸!

    杜沾衣还有闲工夫轻笑道:“给我下毒的时候,想到会有如今吗?”

    晏瑾咬牙,青筋直突,他爆喝一声,改一只手为两只手,瞬间爆发灵力!

    杜沾衣挑眉,略微忌惮,他翻身后撤,落地一瞬,轻点地面,再次袭上来!

    两大强者爆发出惊人的灵力,一团一团白光乍现,稍有不慎就会被波及。贺兰今拉着晏晗连连后退,她一只手箍住晏晗不让他近前,视野里忽然进入一个熟悉的身影,贺兰今扭头喊道:“莫先生!!”

    莫钰站在不远处,顿住了足,他怀里抱着一个长条东西,层层黑布包裹着,贺兰今不用打开都知道,那是星月剑。

    应当是莫钰怀着先师意愿,趁此刻混乱,跑到摘星台内室偷了星月剑。

    星月剑在他怀里不住嗡鸣,像是迫不及待要破茧而出。

    莫钰脚步只停顿一瞬,看清楚是贺兰今之后,面色忽沉,抬脚便要离开。

    “等等!!!”

    贺兰今喊道。

    如今形势紧急,杜沾衣显然十分不高兴,他半点没有先前文弱书生的样子,劲法狠辣,身形如鬼魅,就连晏瑾也有隐隐招架不住的意思,如此下去,一不小心摘星台上所有人都要遭殃,而要杜沾衣停下,只有一个办法。

    那边晏瑾口吐鲜血,杜沾衣眼中满是狠厉,晏晗终于忍无可忍,一把甩开贺兰今,拔剑上前。

    贺兰今看他一眼,电光火石间,飞身掠向莫钰。

    莫钰只觉得怀里一松,下一秒,星月剑脱鞘而出,发出金石铿锵之响,回到了它相别三百年的主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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