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匆匆忙忙跑上楼梯,扶着7班门框报信:“我刚看见三楼办公室站了个新面孔,长得......”

    “长啥样?你别喘呀,展开说说呗。”贺周刚从外面回来,正巧听见这句话,打趣他。

    “老赵这回出息了,办公室里那个妹子可太好看了。”

    李子兴拍脑袋附和,他妈妈是明俞的老师,多多少少知道点八卦:“这个我有听说,好像是从一中转过来的插班生。”

    “哇,不是吧,都高三了还有插班生啊?居然还是从一中来的。”

    “可以啊,到哪个班的打听到了没。”

    贺周拧开矿泉水瓶,仰头猛灌了两口,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接着扯过衬衫衣领擦拭唇角。下摆漏出一节腰腹,惹得班上那群本就听着他说话的女同学脸颊泛红。

    “就咱7班,刚刚在跟老赵说话呢,这会估计要上来了。”陈森接话。

    一姑娘看不下去,抽出本空作业簿朝他砸去,满脸羞色剜了他一眼:“贺周,你别老是在教室里撩衣服。”

    被点名的少年不以为然,痞着脸挑眉,嘴角勾起轻佻的微笑:“点,你唔钟意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看)”

    顺手把刚刚接到那本作业簿甩进自己桌肚。

    林清岚转回去坐好,攥紧手里的书页,脸上的不自然红晕涨得更明显,因为少年刚刚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又害怕被人发现,死死抿唇。

    第四排倒数第二个靠窗座位,陈路闻由始至终没把头抬起来过,手里是今早去办公室问数学老师要的竞赛习题,跟教室里教室里热闹格格不入,像个镶上去的背景板。

    “你们这帮小崽子,上课了还不知道坐好,没一个省心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整个四楼大老远就听见赵秃头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刚刚还趴走廊上有说有笑的人,一溜烟的全部窜了回去。此等功力,没当过十年八年班主任绝对没这般炉火纯青。

    赵秃头边走边给程欢介绍:

    “这栋是俞理楼,对面是俞政楼。对面都是高三文科班的。两栋楼第一层都是阶梯大教室,平时不坐人。二楼开始往上数每层三个班,教师办公室刚刚你也看见了,在三楼。有什么事呢就下去找我。”

    “好,谢谢老师。”

    这姑娘的情况刚刚在办公室已经跟家长了解过了,便不再多说什么。

    理7班。

    班里磁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烈,气氛还算融洽。

    赵秃头泡着浓茶的老干部杯才放上讲台,下面就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老赵出息了啊,这就把一中校花连根拔起移栽过来了。”

    不是正式上课时间,底下的人没个正形,赵秃头平时跟学生们也比较能开玩笑。

    紧接爆出阵阵笑声。

    “瞎说个什么劲,安静点。”生怕这群狼崽子把新同学给带歪了。

    这种情况在一中根本不会出现,在一中甚至有人都不会把头从试卷上移开。

    “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每个插班生必经的开场白,就好像做了自我介绍说出喜恶爱好就能得到底下的人喜欢一样。

    熟练的将嘴角扬起到合适的位置,朱唇微张,简单的两个字带过所有:“程欢。”

    陈路闻笔头一顿,缓缓抬起头,打量讲台上这个少女。

    头上戴着网吧时见过那顶黑色鸭舌帽,头发没扎挑在耳后,露出左边耳朵上格外显眼的三颗黑钻耳钉。

    轻抬下颌,桃花眼慵懒散漫,线条流畅的脸上绯唇微扬。雾霾色衬衫里是黑色小吊带,右边肩膀挎着书包。

    整个人的初步印象就跟她的自我介绍一样,轻佻又傲慢。

    台上的人明艳张扬,笑容慵懒漫不经心。踏进这个陌生的班级,面对40道目光聚焦丝毫不怯场。

    老赵似乎没想到她的自我介绍如此简短,补充了几句基本说明,算是帮她更好融入新班级做铺垫。

    “这个新同学还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方柏明侧身在陈路闻压低声夸赞,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收回来过。

    昨日网吧初遇的场景一闪而过,带着偏见,陈路闻靠紧椅背偏头,薄唇轻启回了他一句:“不好看。”

    ——傲慢、轻浮,不可一世的世家女。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方柏明气得用手肘撞他胸膛:“这你都说不好看,那可真的没几个能入的了你的眼。”

    并不想继续回答他这个问题,陈路闻剜了一眼,让他把嘴闭上。

    讲台下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多出自男生,女生基本上只抬手做做样子,不过她并不在意这种待遇。

    还有的个女孩偷偷看第四组后排,见自己看着的那个人也在看讲台,脸上的表情有些收不住。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又总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以前老师挂在嘴边的那句:别以为你们在下面搞小动作我看不见,我站在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放在以前她还不信的,现在看来老师说的很对,台下面这些小动作全都被程欢收进眼底。

    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很难不看见那两个长相出众的少年。

    一个长相清冷坐的板正,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笔就没放下过,妥妥好学生做派。一个坐姿放荡不羁,左手搭在邻桌椅背,手上的矿泉水瓶还有一下没一下敲出声响。

    视线对上,少年用那双漆黑的丹凤眼审视她。身上的衬衫西裤熨得板正,上衣纽扣扣到最上,比在网吧的时候更生人勿近。

    程欢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几分,没想到在这也能看见他,真巧…

    “程欢同学,你先去后排那个位置先坐着。”赵秃头朝着第四排微抬下巴,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旁边,毕竟班上好像也没其他空位置了。

    “等等——”

    程欢刚抬脚往下走,被一道女声打断:

    “老师,你让一个女同学坐最后排不合适吧,万一看不清黑板怎么办?不如...”让新同学坐我的位置。

    刺啦——

    金属跟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少年前面的那个男同学突然窜起来:

    “报告老师,我觉得林清岚讲的有道理,不如让新同学坐我的位置,我去坐后排。”语毕,方柏明暗暗揉了一把屁股,贺周这一脚踹得可真疼。

    “...”

    赵秃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改变主意道:“也行,那方柏明你往后挪个桌,你去跟贺周坐。我让班长带带新同学。”

    瞧瞧那贺周的小表情,让新同学跟他坐指不定把人家往沟里带。

    “好嘞。”

    收到指令,网管小哥的同桌站起身把桌肚里的东西都搬到后面一张桌。程欢成功从最后一排变成倒数第二批。

    林清岚没说完的半句话,因为方柏明最终没能说出口,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尴尬地坐回去。

    讲台上赵秃头掀开杯盖吹凉,新学期老三样娓娓道来:“再说一遍,新学期你们就是高二了,赶紧把心收一收放到学习上来,辛苦完这两年爱怎么玩怎么玩,别把暑假那套再带到学校里来。”

    ......

    大课间下课铃响起,打断赵秃头的长篇大论。

    “班长,你带新同学去政教处把校服跟教材领了。”

    实际上明俞昨天已经发书了。鉴于刚开学兵荒马乱,学校通知她上课这天才来报道。

    “好。”身旁的网管小哥回答。

    赵秃头满意点头,推了推厚重的镜片,端着老干部杯走了。

    盖上笔帽,陈路闻把试卷收回桌肚,跟在网吧一样带有强烈的疏离感:“跟我来。”

    她起身让陈路闻先出去,自己跟在身后。

    眼前的少年还挺高,程欢本身165cm,在南方的身高不算矮,但也只堪堪到少年的颈窝。

    难怪要坐后排。

    下了俞理楼,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两边栽种的是朴实无华的绿化芒,现在这个季节枝头已经看不见芒果的踪迹,只剩下枝繁叶茂的绿叶。

    “网管小哥?”喊了一句,前面的人没有搭理。

    “班长?”还是不理。

    试探性学网吧的人喊了一句:“啊wen?”

    面前的少年脚步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脚步想跟她拉开距离。

    前面的人分明不想搭理她,但她就是要贴脸开大:“班长难道还在因为那天的事在生气,所以才不理我吗?”

    激将法效果明显,前面的人停下脚步。

    “陈路闻,我的名字。”

    明明在跟她说话,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就好像回答问题的不是他。

    “嗯,程欢。”我的名字,记住了吗。

    私立高中的校服有多夸张,冬夏各两套,还有体育课穿的。还有冬天的西装外套跟毛呢大衣,堆了个小山。

    政教处老师还贴心的用两个购物袋给装了起来。难怪要人带着来领,一个人谁提得动。

    除了教材跟校服以外,程欢还获得了一本比墙皮还厚的‘校规’,毫不夸张的说这书要是扔出去,能砸死一片。

    翻阅了几页,总结了一句话:凡被纪检记名者,轻则跑圈,重则记过通报。

    眼眸微挑,偏头试探性的发问:“班长,这校规不管用的吧。”

    陈路闻一脸‘你想试试?’的表情。

    耸肩表示大可不必。早就听说特招生全员纪检,刚刚赵秃头讲了多久的话,他就在下面做了多久卷子,特招生实锤。

    她一点都不喜欢跑步,尘土飞扬不说还容易出汗。一中的跑操体育课基本上找遍各种由头拒跑。

    眼睫煽动,举起那本校规,跟弹钢琴一样随意点了几下:“既然都是同桌了,以后多担待着点呗。”

    “…”

    不想搭理这个奇奇怪怪的女孩,陈路闻加快脚程拉开距离。

    突然发现这个用眼睛说话的少年,还挺闷的。嘴巴上不说的话全部都从眼睛里透了出来。

    她没追上去,朝着他的背影喊话:“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大课间之后有四节课,上到12点,她可算是见识到这个学校的两极分化。有人听得句句认真,有人头是抬着的,脖子在钓鱼。

    胆大点的头也不抬直接睡了四堂课。

    就比如陈路闻身后这位…放荡不羁的同学。

    12点放学铃声一响,全班跑得狗还快。教室现在就剩三个人。后面的贺周还趴在桌子上面没醒,右手压在后脑勺的动作就没变过。

    “你不跑?”

    桌面的东西收拾完,同桌还在抄上课时老师布置的作业。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属性是个打印机,除去打水上厕所,那支笔就跟长在手上一样。

    “你挡我路了。”

    以前跟方柏明做同桌的时候,饭堂抢饭就属他跑得最快,根本不用喊。

    她转头看了眼椅背跟后桌那一个拳头的距离,跟只锯嘴葫芦似的,让开都不会说。不捉弄他一番,怎么对得起他这种性格?

    翘起凳脚,一只脚踩着桌杆。右手掌在后桌,俯身贴近陈路闻,玩味的看他侧颜:

    “同桌想出去啊,好说,帮我写份作业,想什么时候出去都依你。”吐字的时候故意把‘依你’咬得很重。带了点调戏的意味。

    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抄写作业一点提升作用都没有,她不想自己动手。

    安静的教室里,只有头顶风扇运作的嗡嗡声,安全距离突然缩短,陈路闻下意识往后缩,后背贴着墙面,稍微一低头对上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鼻尖絮绕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像是松木,又或者雪。

    趁同桌没反应过来,重新端坐,从桌肚里翻出新本子抽出他刚刚用过的笔签上自己大名,推到他手边。

    晃了晃刚刚签字的笔,得逞的勾起唇角,起身把椅子推回去:“那就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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