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大厅内,衣着高雅华丽的贵族男性端着酒杯,灵活地绕开正在热舞的男女,脚尖一转,径直向角落里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去。

    她生着一截白玉似的脖颈,象牙白的玉颈上坠着一根珍珠项链,一束灯光落在女人细长的锁骨上,在凹陷处投下一片阴影,神秘又优雅,带着一点撩人的魅惑。

    女人家境不错,这一点能从她礼服裙的材质上看出来。她穿的是桑波缎,缎面纹理清晰,细节处还印有暗纹,图案在真丝面料交织错落,看上去和那种机器编织的工艺品截然不同。

    柔软的缎面自然下垂,露出纤细的脚踝,步子稍微挪动,暗蓝色的礼服裙无声展开又落下,翻起一片小小的海浪。

    她抬手将碎发拨到耳后,手腕上的灵蛇手链让男人眼睛一亮,更加坚定了他想要搭讪的念头。

    他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还对着窗户玻璃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帅脸,越欣赏越觉得自己这把十拿九稳,面前这个白富美必定手到擒来。

    林赛喝了一口香槟,微微转头,水滴形耳环在肩膀上方来回摇晃,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规律地闪烁着。

    “线人说宗少景已经进去半小时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林赛晃了晃酒杯,没有说话。

    尤里安在微型耳机里不由得猜测道:“估计谈崩了。”

    “你现在去对面的塔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脑子里对局势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林赛放下酒杯,准备转移到三层去,这样方便她动手。

    裙摆急速转动却又骤然停止。

    一个alpha凑上前来,脸上带着帝都公子哥儿惯有的轻佻和风流,张嘴就是一句:“美女,一个人?”

    面对这等天然油物,林赛沉默了,尤里安愤怒了。

    他在耳机里气急败坏的吼道:“什么东西都敢凑上来?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镜子,崽种,等老子干完活一定好好收拾你!”

    林赛按断通话,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略带羞赧的笑容中还掺杂着一丝惊喜,仿佛能被这样的男人搭讪正是她的荣幸。

    略带仰慕的小表情正中alpha男的下怀,他喜笑颜开,刻意走进一步拉近距离,但走近之后才发现,对面的女人比他想象中更高。

    为了弥补气势上的弱势,他奋力挺直单薄的脊背,活像一只雄赳赳的小鸡仔。

    姿色昳丽的女子微微弯腰,红唇绽出糜妍一笑,风情万种,吐息间,白兰香气萦绕不散,“您有三层的权限吗?或许,我们可以……尽情聊一聊。”

    中间的停顿显得异常暧昧,alpha闻着勾人的香气,笑容几乎无法收住,“有的,我在三层预定了一个休息室,你跟我来。”

    对面的女人轻笑一声,妩媚的声线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真的吗?那我可太期待了。”

    精虫上脑的男人没有注意女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凛冽,只是乐呵呵地拿出一张权限卡,“滴”地一声,刷卡处的屏幕上显示出“通过”字样,电梯门应声打开。

    太好了,这样就省事多了。

    走入电梯之后,二人的心声出奇地一致。

    *

    三层像个蜂房一样错综复杂,帝都的设计师又一次贯彻华而不实的理念,将一切华丽的元素堆砌在壁画和壁灯上,整体装潢显得十分拥挤吵闹。

    在走廊最深处,几个高大的alpha保安列队站着,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偶有路过的行人投去好奇一瞥,都被走廊处那几道锐利的目光刺得脊背一悚,慌忙遁走。

    “似乎是什么重要人物在这里会面呢?安静,安静,不要惊扰到他们。”路过的贵妇小声地跟身旁的孩子们说道,唯恐招惹到什么大人物。

    他们猜对了一半,这个会场内的确有重要人物,但与其说这是一次“会面”,不如说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猎”,而那猎物,正是宗少景。

    “如何?宗先生,这桩交易,于你于我,都有益处。”

    申玉成转着手上的扳指,一瞬不瞬地盯着宗少景,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宗少景嗤笑出声,眼睛里的嘲讽没有丝毫收敛,“你说艾伯华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申玉成心底一抽,听到那个名字之后脸上便是无法掩饰的轻蔑,暴怒混杂着心虚,让他额间青筋瞬间暴起。

    油盐不进。

    申玉成咬着后槽牙,语气恐吓,“您应该知道这层楼都是我的人吧,虽然我并不想见血,但让您受点皮肉之苦还是做得到的。”

    宗少景仍然稳坐高位,宽阔的肩膀往沙发上一靠,脸上仍然笑容和煦,一副岿然不动的姿态。

    几番交谈之后,他基本能够确定申玉成是个短视且自视甚高的莽夫,他的手腕和谋略在艾伯华之下,但野心却比艾伯华还要大。

    见宗少景无动于衷的样子,申玉成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宗先生还是先在此处冷静一下,想清楚以后,我们再好好谈谈。灵智期待和您的合作。”

    大门应声打开,申玉成转头跟手下吩咐了些什么,高大的保镖恭敬低头,为其让出一条通道。

    室内的窗户半开,微风吹过,卷起窗帘的一角,白色的窗帘翻涌着,如同从地狱中逃出的白色精怪。

    古董挂钟在昏暗的房间内闪过一丝诡异的亮光,宗少景似有所感地偏头,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高大的alpha鱼贯而入,将宗少景团团围住,语气强硬,“宗先生,请跟我们到地下室。”

    所谓的“皮肉之苦”大概就在这栋建筑的地下室等着他。

    薄薄的嘴唇逸散出冷笑,宗少景淡漠而精致的眉眼划过一丝不耐,似乎是受够了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戏码。

    原本交叠的双腿放下,身材颀长的男子起身,屈起指节顶了顶自己的下颌,随后顺沿而下,解开西装衬衣的两颗纽扣,视线往窗户那边不经意地撇了一眼。

    下一秒,粒子光束划过窗棂,茶几上的窄口花瓶崩裂四溅。

    一个高大的alpha应声倒下,额头上的弹孔冒着鲜血,染红了灰色的地毯。

    领头的alpha慌忙按住通讯器,声音尖利且急促,“塔楼方向有狙击手!速到三层……”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灵活地翻过窗台,手上枪托一挥,alpha的脑袋便被砸得开花。

    剩下的alpha大骇,转动枪口对准来人,却被身后的宗少景勒住了喉咙,强大的力道带着他往墙上撞去。

    二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室内所有alpha都已解决。

    宗少景的胳臂被走火的粒子枪误伤,鲜血顺着袖管流到手腕,滴在地上。

    他神色漠然,靠在墙壁上,脊背微微弯曲,手臂无知觉般地下垂,紧贴裤管。

    林赛一顿,俯身查看他的伤势,手指刚触到湿濡的布料,太阳穴间却先传来金属枪械的冰凉。

    林赛闭眼,闷笑从胸腔之间迸发而出。

    很好,这才是她认识的宗少景。

    多疑、冷漠、狡猾。

    宗少景盯着陌生的女子,手臂间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头脑越发清晰,敏感的政治嗅觉让他不得不提防面前这个女人。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如果这句台词出现在古早偶像剧里,那必然是英雄救美之后,佳人瞪着一双欲说还休的美目,顾盼流转之间悄悄询问心上人的情况。

    林赛眨了眨眼,觉得这句台词莫名应景。

    平常一丝不苟的头发因为剧烈打斗之后散落在额间,烟灰色的眸子强压着身体的不适和疼痛,冷汗顺着脖颈流入衬衫,白色的衬衫显出一片浅淡的洇渍。

    看来这反对党党魁,也是风韵犹……

    等等!不能再想了。

    林赛喉头微动,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尴尬表情。

    宗少景敏锐地感知到那个表情一定在针对他,于是手指微微移动,扣在了扳机上。

    “嘶,别激动,阁下,我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

    “呵,路人可不会翻窗闯入会议室,更不会抡起手枪打人。快说,谁派你来的?”

    枪管传来的力道让林赛不由得偏了偏头,虽然他已竭力稳住手腕,但林赛还是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

    看来他手臂受伤不轻。

    林赛轻叹一声,心里有点小失落,看来这次不能好好逗逗他了。

    宗少景忍着剧痛,脑袋里却在分析这个神秘女子的背景,干脆利落的身手像是军人出身,alpha的信息素对她没有丝毫影响,看起来似乎是个beta,但强健的体魄和高瘦的身材却让她更像alpha。

    轻佻的语气和刚刚肃杀的气魄形成极大的反差,宗少景捏紧粒子枪,觉得此人并不是什么善茬。

    思绪混乱间,手肘钝痛,待宗少景反应过来,粒子枪已被女子夺下,抵在他下颌。

    女子缓缓靠近,琉璃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兴奋,红唇微张,熟悉的白兰香气环绕着宗少景,像捕猎者慢慢地缩小捕猎范围,准备最后一举擒获心仪已久的猎物。

    手指轻抚男人薄而细的嘴唇,她调笑着,漂亮而美艳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果说,我是您的仰慕者,今日跟随您到这里,也只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这样,您相信吗?”

    “或许你把枪放下,这句话才有点可信度,女士。”

    钻石耳饰闪了闪,食指勾住扳机护圈,粒子枪乖顺地绕着女人的食指转了一圈,随后被放到枪套中。

    “算了,不兜圈子了。”

    她抬起手臂,将安装在后颈处的重组器关掉,脸上那层幻影如雪花片般剥落,露出林赛真容。

    “好久不见,宗少景。”

    向来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双瞳微微张大,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宗少景嘴唇张开又合拢,内心思绪翻涌,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话未出口,只见女人倾身拉开窗户,夜风呼啸而过,将她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她转头,脸庞在夜幕中留下一道白皙朦胧的轮廓。

    “唔,差点忘了,这是见面礼物。”

    紫色的锦囊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宗少景怀里,他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和几颗种子。

    他抬头,疑惑的眼神和林赛略带笑意的眉眼相撞,随后又不知所措地挪开。

    “是石斛兰的种子。”她的声音很轻,揉碎在夜风中,成为一个迷离的梦。

    “之前在联邦看到有人拍卖,所以就买下来了,希望你喜欢。”

    当初宗少景只是随口一提,说如果自己能够种出一盆石斛兰,那他这辈子便少一次遗憾。

    没想到林赛始终记得。

    “走了。”她站在大开的窗户前,背对着宗少景,向后潇洒地摆了摆手。

    去哪儿?

    还未等宗少景问出口,只见女子长腿一跨,双臂展开,整个人腾空而上,向窗外跌去。

    狂乱而急躁的心脏漏跳一拍。虽然知道底下会有什么人接应她,但宗少景还是下意识地冲到窗台边,伸着脖颈确认她的安全。

    女子轻快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她背后的便携悬浮器被激活,带着她往上空冲去,冲破一切阴云雾霾,像一只真正无忧无虑的鸟儿,在宽阔的天空中自由地翱翔。

    无数蝴蝶在宗少景心中颤动,似乎要挣脱苦闷沉寂的囚牢,纵情振翅一次。

    宗少景以前从未体验过青春期少年的躁动和难耐,但在这个凉爽的夜晚,渴望化作奔腾在旷野中的气息,将他的灵魂吹得战栗不止。

    从此空旷的山谷不再寂静,因为里面已经装满了寥落的星光、自由的风和温暖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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