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塔用几分钟时间重新找到了之前那个男孩遇害的通道口。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被夜雨掩盖了大半，那个干瘦的孩子一如之前那样安详的躺在原地，雨珠顺着他的脸庞滚到潮湿的泥土上，似乎是坠落的眼泪。
如果找不到天使雕像，那么下一个躺在这里的肯定就会是洛斯塔自己。洛斯塔没有过多停留，转而翻找起香茅草和芦苇丛，看看低下是否掩埋了那座天使雕像。
没有……什么都没有，难道他猜错了？苇叶的边缘划过洛斯塔露在外面的皮肤，带着点轻微的瘙痒，无声地折磨起男孩紧绷的神经。
绕到他出来的通道后面时，洛斯塔终于有了些发现。
那里有一个庞大的废弃大理石喷泉，顶端已经没有在流水了，最底层的水顺着大理石池壁向外漫延溢出。
洛斯塔借着月光探头向喷泉池底部看（他甚至伸长手臂摸了下），发现这个池子居然没有底，也就是说和一般的喷泉池不一样，看这颜色下面至少有十米以上的深度。
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总之相当可疑。
他绕着喷泉池转了一圈——无论是从哪个方向往下看，下面的池底都相当深。其中，喷泉池背对着教堂方向的喷水柱上铭刻了一对天使的羽翼。
看来可能就是这里了，洛斯塔心想，他转头看了看教堂方向，没有看到有谁跟来，于是短暂地放下心开始翻找起喷泉池周围。
他在不远处找到一个中等型号的木制十字架桩，看着像是什么标识。
洛斯塔挪走十字架桩，扒开底下的一层薄湿土，下面是一个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黑皮小箱。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呼吸沉重地打开皮箱扣，在酒红天鹅绒垫布里面摸到了一支左轮。
他抽出左轮别到腰上，又想了想，把它取下来，藏到了废弃喷泉池一角的草丛下。
做完这一切的洛斯塔正继续思考着天使雕像可能存在的地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莫妮卡带着哭腔的呼喊：“洛斯塔！”
香茅草一阵窸窸窣窣，向两边分开，红发女孩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出来。她死死捂住的左手手臂正往下淌着血，血液像一条蜿蜒流下的小溪，在她衣袖上晕开大朵的红花。
“你这是怎么了？”这个场景和洛斯塔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茫然地走近两步搀扶住莫妮卡，被糊了一手的血。
莫妮卡扬起脸，脸上明显地浮现出痛苦和恐惧：“罗西就是黑影，我被她袭击了，从台子上摔下来捡回一条命……她，她现在在和那个拿枪的人对峙！差一点她就要杀了我……”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睫上滑落：“我应该相信你……对不起，洛斯塔，如果我刚才和你一块走了，我肯定不会被她砍伤的！”
洛斯塔仔细看了下她左臂的伤势——深可见骨，是狠狠的一刀造成的，如果不及时处理莫妮卡的这只胳膊可能会完全废掉。他脱下外套，从弹弓上拆下皮筋，就着一点微弱的光撕下外衣的一角，学着之前福利院护工为受伤的孩子包扎的样子把莫妮卡的伤口包裹起来。
“谢谢你，洛斯塔，”莫妮卡强忍住泪水，“你找到什么了吗？”
“一个奇怪的旧喷泉。”洛斯塔让开身，让她能仔细看看废弃的喷泉池。
莫妮卡动作缓慢的挪动到喷泉池边上，伸手触碰了下冰凉的池水，她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下：“这个池子没有底么？怎么这么深？”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我以为雕像会在这附近，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洛斯塔最终还是没有把喷泉池背面铭刻有一对迷你天使双翼告诉莫妮卡，毕竟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具体代表着什么。
“我们休息一会吧，洛斯塔，”莫妮卡顺着喷泉池慢慢靠坐到地上，她现在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利，“罗西和那个拿枪的人，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我可不像下一次就是被一刀划到脖子上，或者被当面送上一颗黄铜子弹。”
洛斯塔没有接她的话，但是沉默着用香茅草擦干净手上莫妮卡的血，把剩下的外套放在她身边。
“我好像……刚才看到池底有闪光，不过也有可能是月亮的倒影，”莫妮卡接过他的外套，喃喃自语，“天使雕像到底会在哪里呢？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其实克莱门家族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我们活下去……”
“应该不会吧。”洛斯塔不敢顺着莫妮卡所说的话想下去。这三个多小时，接近四个小时以来，他都是怀揣着梅德女士信里那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走下来的，但如果一开始那封信就是假的呢？
如果一开始就如莫妮卡所说，克莱门家族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下去呢？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哎！快看！洛斯塔你看那是什么？我看到天使雕像了！”洛斯塔被莫妮卡突然惊喜的叫喊拉回现实。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顺着莫妮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莫妮卡，你说哪里？是后面的围墙……”那里吗？
下一刻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他背后用力一推，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转眼被冰冷的水波包裹住。
洛斯塔用了好几秒才反映过来现在的处境。他从头到脚都浸入冰凉的池水，密闭地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他在下坠。
随着挣扎，他的姿势变成面对着自己跌落的喷泉池口。月光顺着水面洒落在他身上，他看到水波晃荡着，晃荡着，兜住了静谧的夜色，也看到那个红发的小小身影在池边上一晃而过，脸上的神色被轻柔的月光渲染成了圣洁。
原本在遥远地方的水声开始向他涌来，直到贯穿洛斯塔的双耳，让他与水波融为一体。
他坠落着，他被池水托住了，缓缓放置在十几米池底的软泥上。将要溺毙的痛苦突然打破了四周的安宁，水从他的嘴巴和鼻腔和眼角往他的思绪蔓延，像灵活的水蛇那样钻进他的肺腑。
其实死掉也好，洛斯塔缓慢地转动眼珠，他伸向头顶月光的手慢慢垂落下来。
莫妮卡一定很想活下去吧，她那么聪明，又残忍，这样的孩子如果加入克莱门家族，以后说不定会是及其优秀的家主，克莱门一定会对她非常满意，一定会安心把这个家族交到她手上。
那时候的莫妮卡，一定不会再像这样总把眼泪当作武器。
而他，洛斯塔，他既没有莫妮卡灵活的脑经，没有那个拿斧头男孩健硕的身姿，也没有罗西迅捷的动作。他就像弗兰克和之前死掉的任何一个孩子一样，他本就不应该在这样一场角逐中存活下去。
太美了，他想。他静静地躺在柔软、透着腥香的池床上，手边有飘逸的水草在抚慰着他僵硬的躯体，他看着水波和浮动的月光，缓慢的结束自己的一生……这简直，美好得像一场梦境。
洛斯塔相信自己虽然被称之为“恶魔之子”，但死后应该至少可以去天堂见帕涅罗娜一面。只要能见到老护工和妹妹，就算以后的时光都让他呆在地狱承受永恒之火，他也心甘情愿。
不知从何处游过来一条金鱼，绕着黑发男孩的脸庞转了半圈，虔诚地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就像是天使俯身拥抱了祂守护的孩子，为这个孩子结束苦世之旅送上祝愿和赞美。
洛斯塔目送着金鱼游向黑暗的池水深处，感觉自己的思维不断滞涩迟缓，周身冰凉的水波也变得温暖起来，就像他身上的时间快要暂停——他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洛斯塔最后一次将斑斓的月光盛入眼眶，轻柔地合上双眼，想要就此沉眠于池塘之底。
浓郁的血腥味已经被夜雨掩盖了大半，那个干瘦的孩子一如之前那样安详的躺在原地，雨珠顺着他的脸庞滚到潮湿的泥土上，似乎是坠落的眼泪。
如果找不到天使雕像，那么下一个躺在这里的肯定就会是洛斯塔自己。洛斯塔没有过多停留，转而翻找起香茅草和芦苇丛，看看低下是否掩埋了那座天使雕像。
没有……什么都没有，难道他猜错了？苇叶的边缘划过洛斯塔露在外面的皮肤，带着点轻微的瘙痒，无声地折磨起男孩紧绷的神经。
绕到他出来的通道后面时，洛斯塔终于有了些发现。
那里有一个庞大的废弃大理石喷泉，顶端已经没有在流水了，最底层的水顺着大理石池壁向外漫延溢出。
洛斯塔借着月光探头向喷泉池底部看（他甚至伸长手臂摸了下），发现这个池子居然没有底，也就是说和一般的喷泉池不一样，看这颜色下面至少有十米以上的深度。
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总之相当可疑。
他绕着喷泉池转了一圈——无论是从哪个方向往下看，下面的池底都相当深。其中，喷泉池背对着教堂方向的喷水柱上铭刻了一对天使的羽翼。
看来可能就是这里了，洛斯塔心想，他转头看了看教堂方向，没有看到有谁跟来，于是短暂地放下心开始翻找起喷泉池周围。
他在不远处找到一个中等型号的木制十字架桩，看着像是什么标识。
洛斯塔挪走十字架桩，扒开底下的一层薄湿土，下面是一个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黑皮小箱。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呼吸沉重地打开皮箱扣，在酒红天鹅绒垫布里面摸到了一支左轮。
他抽出左轮别到腰上，又想了想，把它取下来，藏到了废弃喷泉池一角的草丛下。
做完这一切的洛斯塔正继续思考着天使雕像可能存在的地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莫妮卡带着哭腔的呼喊：“洛斯塔！”
香茅草一阵窸窸窣窣，向两边分开，红发女孩一瘸一拐地从后面走出来。她死死捂住的左手手臂正往下淌着血，血液像一条蜿蜒流下的小溪，在她衣袖上晕开大朵的红花。
“你这是怎么了？”这个场景和洛斯塔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他茫然地走近两步搀扶住莫妮卡，被糊了一手的血。
莫妮卡扬起脸，脸上明显地浮现出痛苦和恐惧：“罗西就是黑影，我被她袭击了，从台子上摔下来捡回一条命……她，她现在在和那个拿枪的人对峙！差一点她就要杀了我……”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睫上滑落：“我应该相信你……对不起，洛斯塔，如果我刚才和你一块走了，我肯定不会被她砍伤的！”
洛斯塔仔细看了下她左臂的伤势——深可见骨，是狠狠的一刀造成的，如果不及时处理莫妮卡的这只胳膊可能会完全废掉。他脱下外套，从弹弓上拆下皮筋，就着一点微弱的光撕下外衣的一角，学着之前福利院护工为受伤的孩子包扎的样子把莫妮卡的伤口包裹起来。
“谢谢你，洛斯塔，”莫妮卡强忍住泪水，“你找到什么了吗？”
“一个奇怪的旧喷泉。”洛斯塔让开身，让她能仔细看看废弃的喷泉池。
莫妮卡动作缓慢的挪动到喷泉池边上，伸手触碰了下冰凉的池水，她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下：“这个池子没有底么？怎么这么深？”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我以为雕像会在这附近，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洛斯塔最终还是没有把喷泉池背面铭刻有一对迷你天使双翼告诉莫妮卡，毕竟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个具体代表着什么。
“我们休息一会吧，洛斯塔，”莫妮卡顺着喷泉池慢慢靠坐到地上，她现在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利，“罗西和那个拿枪的人，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希望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我可不像下一次就是被一刀划到脖子上，或者被当面送上一颗黄铜子弹。”
洛斯塔没有接她的话，但是沉默着用香茅草擦干净手上莫妮卡的血，把剩下的外套放在她身边。
“我好像……刚才看到池底有闪光，不过也有可能是月亮的倒影，”莫妮卡接过他的外套，喃喃自语，“天使雕像到底会在哪里呢？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其实克莱门家族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我们活下去……”
“应该不会吧。”洛斯塔不敢顺着莫妮卡所说的话想下去。这三个多小时，接近四个小时以来，他都是怀揣着梅德女士信里那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走下来的，但如果一开始那封信就是假的呢？
如果一开始就如莫妮卡所说，克莱门家族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们活下去呢？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哎！快看！洛斯塔你看那是什么？我看到天使雕像了！”洛斯塔被莫妮卡突然惊喜的叫喊拉回现实。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顺着莫妮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莫妮卡，你说哪里？是后面的围墙……”那里吗？
下一刻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他背后用力一推，他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转眼被冰冷的水波包裹住。
洛斯塔用了好几秒才反映过来现在的处境。他从头到脚都浸入冰凉的池水，密闭地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他在下坠。
随着挣扎，他的姿势变成面对着自己跌落的喷泉池口。月光顺着水面洒落在他身上，他看到水波晃荡着，晃荡着，兜住了静谧的夜色，也看到那个红发的小小身影在池边上一晃而过，脸上的神色被轻柔的月光渲染成了圣洁。
原本在遥远地方的水声开始向他涌来，直到贯穿洛斯塔的双耳，让他与水波融为一体。
他坠落着，他被池水托住了，缓缓放置在十几米池底的软泥上。将要溺毙的痛苦突然打破了四周的安宁，水从他的嘴巴和鼻腔和眼角往他的思绪蔓延，像灵活的水蛇那样钻进他的肺腑。
其实死掉也好，洛斯塔缓慢地转动眼珠，他伸向头顶月光的手慢慢垂落下来。
莫妮卡一定很想活下去吧，她那么聪明，又残忍，这样的孩子如果加入克莱门家族，以后说不定会是及其优秀的家主，克莱门一定会对她非常满意，一定会安心把这个家族交到她手上。
那时候的莫妮卡，一定不会再像这样总把眼泪当作武器。
而他，洛斯塔，他既没有莫妮卡灵活的脑经，没有那个拿斧头男孩健硕的身姿，也没有罗西迅捷的动作。他就像弗兰克和之前死掉的任何一个孩子一样，他本就不应该在这样一场角逐中存活下去。
太美了，他想。他静静地躺在柔软、透着腥香的池床上，手边有飘逸的水草在抚慰着他僵硬的躯体，他看着水波和浮动的月光，缓慢的结束自己的一生……这简直，美好得像一场梦境。
洛斯塔相信自己虽然被称之为“恶魔之子”，但死后应该至少可以去天堂见帕涅罗娜一面。只要能见到老护工和妹妹，就算以后的时光都让他呆在地狱承受永恒之火，他也心甘情愿。
不知从何处游过来一条金鱼，绕着黑发男孩的脸庞转了半圈，虔诚地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就像是天使俯身拥抱了祂守护的孩子，为这个孩子结束苦世之旅送上祝愿和赞美。
洛斯塔目送着金鱼游向黑暗的池水深处，感觉自己的思维不断滞涩迟缓，周身冰凉的水波也变得温暖起来，就像他身上的时间快要暂停——他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洛斯塔最后一次将斑斓的月光盛入眼眶，轻柔地合上双眼，想要就此沉眠于池塘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