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份股权转让合同没什么用。

    晋云柏有一百种方法在楚岚拒绝签字的情况下完成股权转让,可他偏偏要逼她签字。

    像在逼她低头。

    可能他的目的也确实是逼她低头。

    晋云柏有些疲倦地说:“你为什么就不能放弃你那没用的自尊心?”

    楚岚嘲弄地说:“是啊,为什么不呢?可能是因为如果我要放弃的话,轮不到你来认识我。”

    作为家境普通的美人,如果不是一股傲气支撑着她,根本轮不到晋云柏捡漏,早在她大学,不,高中的时候就有人上门“赏识”了。

    世界对于漂亮姑娘来说是一个芭比粉的巨大游乐园,充满糖果与毒药,到处是颜色鲜艳的大滑梯,顺滑无比地一呲溜滑进深渊。

    幸好楚岚是小康家庭备受宠爱的独生女,脾气骄纵,偏又野心有限物欲低下,膝盖和脊梁硬得像插了钢条,豪门权贵是一点都伺候不了。

    见色起意的人不少,但再顽固的舔狗也受不了毫无希望的冷暴力,聪明强势又冷酷的美人儿像颗嚼不烂的铜豌豆,太硌牙。

    楚岚是骄傲的,一直都是。

    晋云柏以前是喜欢她身上那股傲气的,清醒而冷酷,警惕地与名利场保持距离,不肯放任自己沉沦进他周围的金钱迷雾,冰一样的美人,偏偏爱上了他,矛盾而迷人。

    但现在,他开始痛恨起她的骄傲。

    “别想太多,你只要记住我是爱你的就够了。”

    晋云柏半侧着身,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半明半暗,眉骨与鼻梁间是一泓阴霾。

    楚岚几乎要笑出声。

    太荒唐了,难道她是穿进什么古早言情小说了吗?爱爱爱就他妈知道爱,爱他妈是能解决一切问题啊还你爱我我爱你有完没完了?!

    三岁小孩都知道爱不能当饭吃当水喝,爱的保质期还没有一瓶酸奶长,正经人谁TM天天嘴上挂个爱?!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晋云柏的婚外小三,见人就嚎一嗓子“我和他是真爱!”

    “晋云柏,你的爱真随便啊,像是超市试吃,见人就送。”

    他宁肯送她一份价值过亿的股权,都不肯低下头认真看一看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但他不会给她。

    就像他巧妙地将她所能认识的社交圈限制在狐朋狗友的范围内,就像他只会带她出席一些娱乐性质的场合,就像他从来不会谈及他和她的未来。

    答案显眼得像是白纸上的墨点。

    楚岚坐在长桌旁,微微仰着头看向晋云柏。

    对上他阴郁的视线,她甚至有心露出一个笑:“我不想被你爱,也不想再爱你了。”

    “我们,就这样吧。”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

    狸花猫的绝育完成后,它彻底放飞自我,吃得像一坨猫球,每天在大宅里和小猫你追我跑,肉丸上插着四根牙签,四条腿倒腾得还挺利索。

    两辆猫车哐哐哐疾驰而过,管家恰好路过,飘飘洒洒的猫毛精准降落到他刚买的新西裤上。

    管家(额头逐渐崩起青筋):……

    他一定要和晋先生说由于多了两只猫导致清洁难度显著加大必须加钱!

    最近楚岚热衷于上网检索那位名震京城赵姨娘的八卦,试图学习一下前辈的成功经验。

    让人遗憾的是,这位大名鼎鼎姨娘的下场也不算好,真让人沮丧。

    放狠话一时爽,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她还是得想想怎么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万一狗男人真不肯放过她的话,至少待遇要提高一下的呀,不能天天就关在大宅服刑呀,好歹把人身自由和通讯自由还给她嘛。

    至于杨京?

    算了吧,那个项圈貌似电量有限,勉强支撑到狸花猫找到她,还没说两句话,项圈就华丽丽地下线了,亏她还躲到卫生间对着项圈像傻子一样小声召唤半天。

    再说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人试图营救她,算了,男人都不靠谱,还是得靠自己。

    楚岚琢磨她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给晋云柏垒个台阶,方便这位大爷顺台阶下坡。

    再怎么金屋藏娇,也不能把娇直接锁进金屋牌保险箱吧?

    不过据说狗男人最近飞去瑞士参加什么金融会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她先研究研究这个台阶要怎么搭建才能看起来自然又顺滑。

    谁也没想到,是夜,西郊大宅轰然燃起大火。

    浓烟直冲天际,火舌舔舐夜色,不祥的红光笼罩整座大宅,不断有人连滚带爬从这高温地狱中逃出。

    消防队以最快速度来到现场,天亮时火势渐灭。

    微弱晨光中可见火舌在外墙上舔出焦黑伤疤,前庭花园一片狼藉,大量水从破损玻璃窗灌入室内,肆意浸泡昂贵实木地板。

    管家一面清点人数,一面安排人抢救贵重物品,还要向远在大洋彼岸的晋先生汇报即时情况,忙得恨不能分/身。

    幸运的是,本次意外无人伤亡;不幸的是——

    楚岚不见了。

    *****

    “哈哈哈哈!”

    一阵畅快的大笑从高速上疾驰的一辆布加迪威龙中传出,驾驶座上的人单手掌着方向盘,姿态肆意潇洒。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我真想看看晋二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

    副驾驶位置的人原本看向窗外,闻言转头看他,说:“你烧了他房子,又放走他关着的人,要是让晋云柏知道了,非得撕了你不可。”

    这辆车上坐着的正是楚岚和杨京。

    杨京伸手抓住楚岚的手,拉到嘴边用力亲了一口,在楚岚用力抽开手后,他轻佻地说:“为了你,我乐意。”

    “再说,不就是烧个房子么,我把我那栋赔给他,再附赠一打漂亮姑娘,晋二就是个和尚也得还俗。”

    楚岚上下端详他,惊叹道:“你真是一次次突破下限,总能比我想象得还要更胆大妄为。”

    三百迈的超高时速行驶中,杨京侧头去看楚岚,朝她眨眨眼,声线缠绵诱人:“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不过,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楚岚却油盐不进:“看路,专心开车。”

    杨京轻笑一声,方向盘一转,哑光跑车闪电般接连超过几辆重型货车,惊起一片鸣笛。

    他太兴奋了,或者说,过于兴奋。

    自从一把火烧掉西郊大宅安保措施、与楚岚汇合后,杨京脸上的笑就一直没消失过。

    他是真的开心,一种在雷区行走、随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刺激感,以及更加隐秘的、背德的快乐。

    扮演英雄很好玩,但作为反英雄的祖国人更有意思。

    毕竟面具戴久也会累,他偶尔也想以真实面目透透气。

    ——承认吧,比起拯救,他明明更爱破坏。

    可惜所谓道德法度总阻碍人做自己,见过自己本来面目的人才更值得珍惜,特别是,当这个人名义上属于另一个人时。

    染指。

    多迷人的词汇。

    杨京侧目去看,女人的脸如白瓷般,温润细腻,泛着微微的光。

    多美啊。

    他几乎能听到碎瓷的清鸣。

    “我出国可以,但我的猫要怎么办?”

    听到楚岚的话,杨京回过神来,脸上浮起一个笑,轻而快地说:“别担心,我会把它送过去的,现在重要的是你。”

    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楚岚。

    虽然她目前暂时逃脱晋云柏的掌控,但只要她还在国内,迟早都会被他找到。如今之计也只有先出国避上几年,等晋云柏忘记她。

    “抱歉我不能像晋云柏那样给你提供私人飞机,不过民航头等舱也还不错,你别介意。”杨京用丝毫听不出抱歉的语气轻快说道。

    “我在Malibu给你准备了一座小房子,靠近海滩,风景很美,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听到杨京笃定的话语,楚岚没说什么,只是问他:“你呢?”

    “我?”

    杨京笑微微着说:“我处理一下国内的事情,然后,我会去找你。”

    抵达机场,楚岚要推门下车时忽然被拽着胳膊扯过去,撞入陌生的怀抱,杨京单手掰着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全然陌生的吻,充满了掠夺与侵略,横冲直撞,疼痛与无所适从并存,赤身滚过荆棘丛。

    杨京是个残忍的掠食者,纯然的肉食动物,嗜血而残暴,不允许对方有一丝反抗的可能,哪怕他压制对方的力气足以使人脱臼。

    他贪婪而饥渴地攫取她口中气息,尖利牙齿磨过脆弱黏膜,对着血运丰富的舌尖蠢蠢欲动,勉强忍耐着蠢蠢欲动的贪欲。

    但不够,怎么也不够。

    似乎只有撕碎她,一口一口吞入腹中才能填满他的饥饿。

    不知过去多久,一吻终了,杨京依依不舍地摩挲着楚岚的唇,双手放开对她的辖制,转而在她腰上流连忘返,缠绵不去。

    乍得自由,楚岚抬手就要抽他,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杨京盯着她的眼睛,张口咬住她的手指,重重烙下牙印。

    “我有点后悔了,我应该和你一起走。”

    楚岚盯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另一只没被抓着的手甩了他一耳光。

    “去打狂犬疫苗吧,你这条疯狗。”

    楚岚一抹嘴,推门跳下车,反手用力将车门甩上,身后传来杨京肆意大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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