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白只依言坐下来,这才抬眼望向魏帝。

    只见魏帝也注视着他。

    不知怎么文楚觉得这个气氛有点怪,她在谢卿白旁边立着,在魏帝说话的时候,偷偷抬头瞄了皇帝一眼。

    看着跟文书林差不多,只是这皇帝看着文雅些,头发多了许多白发。虽没有凌厉之感,但是有种不怒自危的威严感。

    文楚觉着这皇帝,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熟悉之感,说不上哪里。

    可是这九五之尊,她可是生平头一次见,怎会有这感觉。

    正乱想着,一旁的太监望向她,文楚赶忙低下了头。

    只听魏帝说道,“现在是一个残局,你有没有把握扭摆为胜?”

    谢卿白观察着棋盘上黑白双子的局面,明显白子岌岌可危,他道,“草民尽力。”

    魏帝点点头,这才从一旁的石碗里拾起一颗黑子,抬手将他落在了中间的一处被白子围攻的地方。

    谢卿白诧异地抬眼看向魏帝,对方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谢卿白将早已拿起来的白子,放在了黑子稀疏的地方,另开了一条路。

    魏帝挑挑眉,似乎觉着他这一步走的出其不意。随即又拿起一子,挡在了那白子周边。

    几个来回下来,魏帝刚刚的胜局,被谢卿白带了节奏,瞬间不相上下。

    文楚不懂棋,只见一旁地萧泽兰高兴地拍拍手,“卿白哥哥这招厉害。”

    魏帝这会儿似乎也觉察出谢卿白的能耐,颇是满意地点点头,个把时辰过后,棋盘上的黑子越来越少,眼看白子就要赢了,不过谢卿白还是将它下成了平局。

    魏帝又岂能看不出来,他这是收了势在跟他下。他忽然觉着心情有些舒畅,抬手指了指萧泽兰说道,“兰儿这次眼光倒是不错。”

    随即起身来到谢卿白身边,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卿白比他高半个头,魏帝微微抬头盯着他那双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卿白微低着头道,“草明谢卿白。”

    “卿白卿白,与卿白首共白头,倒是个好名字。”魏帝像是自言自语品着这两个字。

    随即又问道,“你,多大了。”

    这回萧泽兰抢了个先,“卿白哥哥只比我大半个月。”

    魏帝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兰儿找了这么厉害的哥哥,不如这样,在比武招亲前,你就教教她棋艺吧。”

    最后是对谢卿白说的。

    萧泽兰昨天跟魏帝说的时候,他还不同意,外戚怎么能常住宫中,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萧泽兰很高兴,跑到魏帝身边,抓着他的胳膊道,“兰儿就知道父皇最疼兰儿了。”

    魏帝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看着她俏皮的眉眼,心里忽然多了些计较,“比武招亲选驸马是一定会如期举行,只不过,父皇给你的周旋余地,就是你自己有足够文才武略能敌得过那些赢了的人,你就可以随意选,不然,就只能选最强的。”

    说到这,萧泽兰努努嘴,“知道了父皇,我连教我武术的小师父都请来了。”

    魏帝这才看向文楚,点点头,“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看看一个月后,能不能让我这公子脱胎换骨。”

    “草民定不负使命。”

    谢卿白和文楚齐身道。

    魏帝又将视线落向谢卿白的脸上,心里升腾起一些思念,忽然咳嗽了几声,遂道,“行,那你们继续在这陪公主玩会儿。”

    “是。”

    萧泽兰走到魏帝跟前,“父皇的咳嗽怎么还不好?”

    魏帝拍拍她的手,“老毛病了,你好好学。”

    一旁的太监上前,扶住魏帝,道,“皇上,吕相这会儿估计已经进宫了。”

    魏帝点点头,“走吧。”

    “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在魏帝离开后,谢卿白这才抬起头望着魏帝渐渐远去的背影。

    他比他想象中的要苍老不少,身形消瘦,唯独气质华贵没有浊气。

    谢卿白走到萧泽兰跟前问道,“皇上可是常年带病?”

    萧泽兰点点头,“我父皇自我记事起,就总是咳嗽。”

    谢卿白胸腔里有如堵了一团棉花,他来这里之前是有点怨他这个生父,既没护住他娘,也没护住他。

    但是今日再见到他后,竟是有点可怜他。

    生在这宫中,又被架空,他该是很失意。

    文楚也发现自打见完魏帝后,谢卿白就情绪很低落,脸色沉沉,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走神。

    在离开御花园,回养心殿的途中,魏帝停在了一处高高耸立的阙楼上。这里能俯瞰整个宫城。

    放眼红柱黑瓦覆盖的院落,即便在白日里,也是威严霸气。

    魏帝眼睛从御花园转向西南角的庆心宫,只有那一处的廊檐是以明皇为主色调。身旁的太监顺着魏帝的方向望过去,微弓着身子道,“皇上,要不要去庆心宫看看?”

    魏帝背着手看了一阵,问道,“琴妃走了多少年了?”

    “回皇上,整整二十年了。”

    魏帝摩挲着指尖,闭着眼仰起头,喃喃道,“二十年了,兰儿也二十岁了。”

    那太监顿了顿,抬眼扫了魏帝一眼,“是,刚刚那谢家儿郎也是二十岁。”

    魏帝被他的话惹笑了,他抬手拍了拍太监的后背,“年寻啊年寻,你可真是有个七窍玲珑心。”

    被称作年寻的太监,笑弓了弓身,“皇上抬举老奴了。”

    魏帝笑着转而叹了口气,“那孩子……”

    年寻扶着魏帝走下楼阶,“确实跟琴妃娘娘的眉眼非常像。”

    “是啊,太像了。”

    “那皇上……”

    魏帝停了下来,思忖半晌道,“今夜子时,悄悄带他道庆心宫暗阁。”

    “是皇上。”

    魏帝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一定不要被人发现,不然那孩子会有危险。”

    “老奴明白。”

    魏帝这才点了点头,“走吧,去庆心宫看看,孤也好些年没去看看琴妃的住处了。”

    “是。”

    *

    萧泽兰在魏帝离开后,她也放松了不少,坐到棋盘前对着谢卿白道,“卿白哥哥,刚刚我下的那么烂的棋,你是怎么扭转局面的。”

    谢卿白还在想事情,未听到萧泽兰的话。

    萧泽兰见他走神,又唤道,“卿白哥哥,卿白哥哥?”

    “啊?”谢卿白回过神来,怔怔地望向萧泽兰道,“你说什么公主?”

    萧泽兰撇了撇嘴,跺跺脚起身道,“卿白哥哥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谢卿白摇摇头,“我刚刚在想那盘棋。”

    萧泽兰叹了口气,起身拉着文楚下了亭子,“不跟卿白哥哥玩了,文楚你教教我武功吧。”

    文楚被硬拉着往下走去。

    “哎哎,公主你慢点,小心摔倒。”

    亭子下面有几处石阶,萧泽兰走得快,文楚生怕她被绊倒,从身后护着她。

    走到御花园一处平台的地方,萧泽兰才放开文楚,“来吧,咱们先从什么开始?”

    文楚有点哭笑不得,这公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公主,我还不知道你的武功底子。”

    萧泽兰想了想,然后笑笑,“嗯,我之前没练过。”

    文楚感觉两眼一黑,她干笑几声,“那……公主想学什么?”

    “就教教我,你那天飞身接毽子的武功吧。”萧泽兰不动武,她可不知道那飞檐走壁,文楚从小练了多久。

    文楚有些为难,她挠了挠头,干巴地道:“公主,那个比较难,要不我先教公主几招能制服人的手段如何?”

    这样至少在比武招亲最后,她还能稍微跟人比划比划。

    “也行,拿来吧。”

    文楚来到她跟前,半蹲下身子,对身后的萧泽兰说道,“公主,那我先教你防身之术吧。”

    “好啊。”

    萧泽兰见她已经就位,也学她,“我要怎么做?”

    “公主……”

    “哟,七妹这是开始练武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文楚的话。

    她半扎着马步回过神,就见从湖边走过来一位,着装华丽,眉眼张扬不羁,穿着酒红色龙纹长袍,金丝绣制的锦靴漫不经心走过来的人。

    身边跟着几个丫鬟,甚是气派。

    萧泽兰刚蹲下身子,就见太子来了,乐呵呵地迎上前,“太子哥哥,你怎么有空来御花园?”

    萧泽烨背着手,浓眉下面一双大眼,透露出一分单纯的直憨。倒不像是个太子,更像哪家被宠极了的宝贝儿子。

    文楚对这个太子的第一印象,说不上是好坏,只觉他身上少了一分,类似刚刚魏帝那种威严和压力并存的感觉。

    萧泽烨越过萧泽兰盯着几步开外的文楚,他略侧过头,笑了笑,“我每天都来,是七妹你忙。”说完他又问道,“七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位俏郎君。”

    他眼神毫不掩饰的露骨,上下打量着文楚。

    谢卿白本在上面想事情,听到萧泽烨来了,匆匆走下台阶到文楚身前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萧泽烨可是出了名的,男女通吃。只要好看的,他就要想方设法得到手。

    萧泽烨看到谢卿白倒是不意外,“谢卿白你也来了,看来七妹还真是重视对这次比武招亲。”

    他知道谢卿白是萧泽兰的表哥,在这见到也不意外。

    萧泽烨看着被挡住的文楚,心里猜到了个大概,“这小儿郎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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