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打工人经历的安蕴秀表示,虽然不想工作,但争取福利的时候还是觉得舍我其谁。

    宋鸿卓一直盘算着往内阁中带自己人,当初看好的江抒怀离京了,安蕴林的表现倒是越来越合乎心意。因此在会试结束后,他依计提出想将人带入内阁当记事官,安蕴秀也坦然接受,借助这么久以来造的势为自己争取。

    此举顿时引得争议不断。

    一方认为安蕴林声名响亮能力也够,适时提拔显得他们爱惜人才。何况要提的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记事官,没什么所谓。

    洪继昌则是如临大敌,强烈反对。

    为了安排会试后续的阅卷放榜事由并筹备殿试,内阁众人到的很齐,安蕴秀借着在贡院搭把手的名头跑过来打酱油,一来是争取入阁,二来也提前见识见识,这儿的嘴炮跟外面有什么不一样。

    见到洪继昌反对,她毫不意外,还笑眯眯地反问:“我要是能入阁可是咱们吏部的荣耀,大人您怎么还反对呢?”

    ……跟谁咱们呢?

    洪继昌脸色不虞,吏部?你倒是向着吏部啊,谁不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安蕴林任职文选司郎中时期,全然不在乎刁难监视,而是利用职责几乎把朝中官员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主打一个把麻烦丢给上司绝不内耗自己。如今他一说话,除了宋鸿卓那边的人,别的官员也在不断开口附和,剩下的则大多是沉默。

    这些人要么已经被安蕴林收服,要么就是有把柄在他手上。

    洪继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愈发觉得当初将他调到自己身边是个错误。

    “说什么吏部的荣耀,内阁只是为皇上分忧,可不是底下人争权夺利的。安蕴林年纪还轻,资历尚浅,本官认为此事不妥。”

    被他威胁的目光一扫,几个原本沉默着的官员也磨蹭着站出来,捻了几点不痛不痒的规矩来反驳。

    眼见洪继昌不肯退让,殿中气氛僵硬无比,宋鸿卓清了清嗓子:“这事确实有些匆忙。”

    “眼下最重要的是会试后续事宜,这件事,日后再说吧。”

    当今内阁的地位非同一般,不好进也属正常,这些波折半点影响不到安蕴秀。只不过出门时,看到神色不善的洪继昌,听到他依旧喋喋不休地让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安蕴秀眯了眯眼,忽然想看这人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语出惊人道:“洪尚书,你想当皇上吗?”

    “……”

    洪继昌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竖子休得信口胡言!”

    “那就奇了怪了,你位高权重,却不肯做清流;一手遮天,又没想当皇上。只任凭自己横亘在世人眼前还洋洋自得,这样的存在,古往今来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你……”

    “我眼下入不了内阁,因为年轻?因为资历浅?没关系,我都认可。”

    她笑眯眯地道:“但愿我资历足够入阁的时候,还能在阁中与您共事哈。”

    “……”洪继昌暴跳如雷。

    安蕴秀则仗着离得远,没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适时摆出一副无辜脸,一整个洪继昌胡搅蛮缠的无奈模样,半点不心虚。

    众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心中揣测:虽然这位年轻的安大人并没有入阁成功,但无论是气势还是气量,他已经隐隐有压过洪继昌的苗头了。

    梅成驾着马车在衙署外等她,瞧见自家大人潇洒地走出来,长发狂舞,尽是少年意气。不成想钻进马车后,安蕴秀的第一句话就是:“最近注意保护好我。”

    “……哎?”

    “刚刚没忍住又去挑衅洪继昌了,怕他狗急跳墙非要我的命,那就不好了。”

    梅成忍不住笑:“你还知道怕?”

    “我走到现在,可不能因为一时疏忽就折在这儿。”

    自己回京也有一年了,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声势浩大无人能掠锋芒,后来日子步入正轨,关注度下降,暗中伺机而动的人便逐渐活络起来,单是梅成截住的蒙面杀手就有五六波。

    在这个朝代这种机制下,入阁是问鼎权力巅峰的必经之路。今天没争取到,后续也还是得寻着机会再次上前。而洪继昌极度在意内阁次辅的地位,有今日这桩事,他还真有可能对自己下手。

    安蕴秀往马车里一躺,心道即便不算这大半年在吏部的所作所为,自己与洪继昌也早就是无解的死敌。趁着会试这个档口,众人注意力被分散,要不要先下手给洪继昌一记暴击?还是先不择手段地进内阁?

    “放心,我会留意的。”

    这边梅成点头应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阙香又下厨了,说是白朔考试太辛苦要给他补补,咱们现在回去刚好赶上饭点。”

    安蕴秀思绪回笼:“……知道了。”

    为了不给白朔压力,安蕴秀并未问起他在试中的情况,只差人准备好衣食居所,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眼下为了防止大家胡思乱想,吃点阙香做的饭冷静一下也好。

    待会试放榜,或许各种事情都会有新的转机。

    当年自己在这段时间茫然地四处乱撞,各种争取筹码往自己身上加,临到跟前还得捻着木珠子给自己打气,连走出门亲眼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时过境迁,当初觉得天都要塌了的事,如今也不过是闲暇时追忆过去的谈资,面对类似的事也能平静地坐在廊下等消息了。

    会试放榜时白朔也没有去,面对安蕴秀的问话,他不安道:“我怕给老师们丢人。”

    安蕴秀劝他:“没事,就当你路上耽搁了,来晚错过这一届,三年后再战。”

    “您还记着这个啊……”

    白朔汗颜,心道这句安慰倒也不必。

    “中了中了!”

    去衙署打探消息的小厮一溜烟跑回来,兴奋道:“中了!我在榜上看到白公子的名字了!”

    白朔立刻追问:“是第几?”

    “小的仔细数过,还跟一位识字的公子确认,白公子排在第16位!”

    “16啊……”白朔声音迟疑,似乎有些失落。

    “挺好的。”

    安蕴秀倒是很满意,适时出声劝慰:“大晋总共才十六州府,国子监里还有那么多才俊,你这个名次已经算佼佼者了。”

    她边说边拿出准备好的赏钱,一一分发下去。入乡随俗,何况这个成绩她真挺满意的。

    报信的小厮喜滋滋地接过赏钱,千恩万谢。正要退出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大人,那位识字的公子此刻就在门外,他说想见您一面。”

    小厮识字不多,也没挤进榜前那人山人海,多亏一位眼尖的白衣公子帮忙确认。回来时看见这位公子出现在自家门前,小厮二话不说,立刻答应帮他通传。

    安蕴秀眯了眯眼,心中浮现一个猜测:“带他进来吧。”

    待身着贡士公服的江与舟出现时,她丝毫没意外,客套地问候一句,随后便恭喜他高中会元。

    白朔顿时愣住,反应过来后连忙打量江与舟,心道这就是会元啊。

    江与舟寻了个位置坐下,初次见面也不拘谨客气,直接表明来意:自己有一个计谋可以助安蕴秀入内阁,这是他的“见面礼”。

    “兄长说,我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

    安蕴秀纠正道:“是助力,不是礼物。”

    江与舟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助力也好礼物也罢,都无所谓。直接步入正题开始介绍自己的计策。

    “在你之后我之前的那届科举,状元名叫薛成弘,他在两年前迎娶了洪继昌的女儿。”

    “洪家子嗣众多,但没有像洪太师那样的枭雄,所以格外重视能力出众但出身寒微的姻亲。礼部尚书李鼎是一个,眼下的薛成弘是第二个。”

    江与舟熟稔地梳理着这些关系,直接指出李鼎与洪继昌的郎舅关系并不和睦,同样的,薛成弘与洪天璟这对郎舅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如今回避制度重提,不光你进不了内阁,洪天璟想进去也是难如登天。他肯离京历练自然也是有野心的,但在得民心这一块,他不如寒门出身的薛成弘。”

    安蕴秀有些明白了,简单来讲就是挑起内斗,洪天璟和薛成弘两相争夺,洪继昌为了巩固自身势力也会开一线便利,不论儿子还是女婿,谁进去都行。但,最终进去的会是安蕴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然而江与舟的话还没说完,“我似乎听兄长说过,你们科考那一年,洪天璟其实很低调,声名响亮的是洪家的另一位公子?”

    安蕴秀点点头:“是,那人叫洪天成,是洪家宗族里的人,一直被洪太师带在身边。”

    “那他就很服族兄与妹婿吗?”

    江与舟似笑非笑道:“他的职位说低也不低,他就没有入阁的野心吗?”

    阙香忽然出现在侧:“所以,不是二进一,是三进二。”

    依照洪家那指望姻亲又看不起姻亲的架势,多半只会为洪天璟与洪天成谋划,然而参与竞争的人就多了。即便洪继昌担忧安蕴秀会趁虚而入,也不会放弃提拔洪天璟的机会。

    江与舟看着忽然出现的阙香,心道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心思倒不浅,自己谋划的这些,安蕴林都得反应一会儿呢。

    他抬头望进阙香澄澈的眼睛,皱了皱眉,分明在其中看到了谴责的意思。

    江与舟觉得奇怪,自己与这位姑娘不过是头一次见面,居然能如此精准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怕不是气场不合,天生的对头。

    他告罪称打扰女眷了,随即避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吃起了糕点,等着安蕴秀的回答。

    安蕴秀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可思议道:“但其实,最终进了的这两个人,会是我,还有你?”

    江与舟点点头:“记事官的活儿,我三岁就会做了。”

    “……”

    难怪阙香要生气了,这不是拿自己当掩护么,到时候洪继昌发现上当那不得暴跳如雷对自己下死手?

    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江与舟,心是真黑啊……他居然还在面无表情地吃着阙香做的糕点?!

    安蕴秀咂舌,新科举子想进内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看到江与舟这狂傲的模样,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章节目录

女扮男装搞基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慕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慕峙并收藏女扮男装搞基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