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那黑影张开血盆大口,狂笑道,“好熟悉的味道啊,有好多年没有闻到了。我等了二十多年的小娃娃,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众人拧眉望着它,不明就里起来。

    一阵狂风吹过,众人再度睁开眼,只见一个苍老的妖修垂着长长的白眉,一步步走到祝易坤身边。老者伸出双指捞起他嘴角的血迹舔了舔,露出一股满足的神情道:“嗯,是这个味道。”

    随后,老者转过身来,向众人走了几步,他浑浊的目光聚集到薛鸣玉身上,“小娃娃,你既回来了,这次便不要走了,就陪老夫在这万鬼湖安度晚年吧。”

    “你是谁?我从前认得你吗?”薛鸣玉问道。

    “忒,小娃娃,你已将老夫忘了吗?”这老者长眉轻动,竟是生起气来。

    “也罢,那我就重新叫你记起来!”说罢他长袖一甩,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敏锐的直觉告诉如意,鸣玉又要遭遇不测,电光火石间,她手持长剑,挡在了薛鸣玉身前。

    “噔”得一声,长剑坠地,手腕处酸麻异常,头晕目眩间,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昭烟、燕南乔诸人眨眼间,如意与鸣玉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她二人疾行至湖边,一顿猛攻,谁知那水面竟平静异常,将他们的攻击照单全收。

    ***

    万鬼湖湖底。

    薛鸣玉抱着如意,受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道驱使,跟在老者后面潜行着,他暗中探了探如意的脉,所幸只是被内力震晕,无甚大碍。

    不多时,他便发现自己仿若来到了一处位于水下的世外桃源。

    古朴的府衙前,左侧摆着一只神龟,右侧摆着一只青龙,神龟悠然地阖着眼睛,青龙顽皮地吐着舌头,兽身上均覆盖着满满的藤蔓与青苔。

    大门内,两株千岁高龄的老槐树探出头来,肥大的树叶随风浮动,细密的槐花坠下地来,散发着一股浓密的花香。

    绕过照壁,左右两侧竟都栽种着各色药植,其中不乏珍惜之品。

    穿过药植园,鸣玉跟着老者来到了摆满各类药罐的大殿上,许多奇异的植物被装在透明的罐子里,封存在庞大的乌木架子上,这都是薛鸣玉闻所未闻的。

    薛鸣玉心中好奇起来,朗声问道,“前辈并未伤我,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可否请前辈告知,你我二人究竟有什么前缘,也好叫小子我不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前方的老者转过来,长眉微动,他眼睛骨碌骨碌转了转道,“哼,没曾想还带下来个女娃娃,你先去将她在左侧的紫宸殿内放好,再来与我说话。”

    “好。”薛鸣玉答应了一声,将如意安顿好,重新回转过来。

    此时,老者已端坐在药案前,一旁的书柜里摆满了药经典籍,薛鸣玉一瞥之下便心动不已。

    “来,小娃娃,坐这里。”老者抖了抖眉毛道。

    薛鸣玉到药案前坐下,“前辈,小子名叫鸣玉,今年二十有二,不是什么小娃娃了。”

    “哼。”老者吹了口气,心道,老子今年六百九十五岁,你连我个零头都不到,还说不是小娃娃,但对方既报上了姓名,他也不好再喊人家娃娃,“来,小鸣玉,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薛鸣玉心中甚奇,向老者生伸出了手腕,“敢问前辈,要如何称呼?”

    “老夫名唤苍。”老者简单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他长着厚茧的手指在薛鸣玉的手腕上摸索起来。

    一股异样的,酸麻的感觉顿时爬遍了薛鸣玉全身,他心中一震,这老者是在弹他身上的脉,从十二经脉,到奇经八脉,一一弹过。

    整整一炷香后,那老者徒然将薛鸣玉的手甩了回去,“宜君这个老小子,到底还是有点本事,只不过还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薛鸣玉惊讶至极,宜君是他师傅谭清玄的表字,天下知道的人几乎没有几个,“苍前辈,认识家师吗?”

    “呵,岂止是认识。”老者说完话,左手如鹰爪一般紧紧扣住了薛鸣玉的脉门,右手腾空抓起五根金针钉在了薛鸣玉的左臂上。

    “前辈!”薛鸣玉顿时浑身酸软,身上半分力气也无,“前辈……您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那老者狂笑起来,长眉如银蛇般抖动,“想当年,我在那若木树下整整守了你三十年啊!谁知被宜君那个老小子一把夺了去,真是好生霸道!”

    老者说着,状入癫狂,他紧扣着薛鸣玉的手道,“如今你又回到我的手里,便别想走了!”

    “啊”薛鸣玉不由得痛呼出声,“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一把松开薛鸣玉的手,“告诉你也无妨。”

    “五十多年前,我得到消息,昆仑山积雪潭旁,那颗九千岁的老若木要结果了。我巴巴地赶了过去,日日夜夜守在树下,一守就是三十多年。”

    “前辈你……为何要寻这若木的果实。”

    “无知小儿,看来宜君也没告诉你多少有用东西。我苍老头这一辈子,沉迷于研制各式毒药。而这老若木的果子,半是药半是毒,可谓世间最为难得之物。根据不同的用量与调配,完全可以配制出千万种不同的毒药。我一代妖界毒仙,一心想要将它摘下。”

    “那日,明日初升,天边金蛇舞动,万丈光芒之中,一个通体雪白的果子就这么从赤树青叶间直直地坠了下来。”

    “我将它捧在怀里,它却……却变成了一个胖娃娃。”

    “那是……”鸣玉心中一动,忽然对自己的身世有了猜测。

    “没错,那便是你了。”老者看着薛鸣玉,笑得满脸起了褶子,“我心下甚慰,一落地便化形,足以见得灵力之充沛。”

    “我携着你往妖界一路疾行,适逢如泼水般的大雨,便在幽冥十八川歇脚。谁知这大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消停的迹象。”

    “我心痒难耐,便当场拿你炼起毒来。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不管何种毒药,只要在你的身体里转一转,便又毒上三分,且连原本的解药也失去了效力。”

    “我正在兴头上,抓了不少人试毒,却不想遇上宜君那老小子,将我毒倒的病人一一治好了。”

    “他摸到我的住处,扬言要与我一分高下。我二人斗了一月有余,实是不分伯仲。谁知最后一日,他竟不知从哪儿召来一只九尾狐狸,趁着与我比试的当口把你掳了去,还把我打成重伤,当真是气煞我也。”

    “前辈你好歹毒的心肠,我师傅那是救我!”薛鸣玉破口骂道。一些模糊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泛起,幼时总也泡不完的药浴,睡梦中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师傅叹息的声音,杂乱地交织着。原来他只不过是一枚从天而降的果子罢了。

    “呸。”老者对地吐了口口水,“若木的果实半药半毒,若是常年压制毒性,到了某个临界点,你毒性爆发,小命休矣。”

    “反正我到了前辈这里也会丢了小命,还不如跟着师傅学医。”薛鸣玉回嘴道。

    “愚蠢至极!愚蠢至极!”那老者气得哇哇乱叫,“毒性会被药性压过,药性却不会被毒性压过,只有不断地给你喂毒,才能保住你的小命。”

    薛鸣玉眉头微蹙,他的血有解毒奇效,大概就是体内药性压过毒性的缘由了,但怎的会有不断将毒素引入身体,才能存活这样的荒谬之事呢?

    “你别不信我!”那老者吹胡子瞪眼的,“你是不是先天孱弱,就算再高深的内功,也储不住仙气?”

    薛鸣玉瞪眼看着老者,点点头。

    “我给你喂几天毒,保证你恢复过后,定能留着仙气。”老者龇着牙道。

    薛鸣玉人逐渐昏昏沉沉起来,在意识消散前,他断断续续道,“随便……随便你拿我怎么样,别动如意。否则……我咬舌自尽,让你再也无毒可炼。”

    老者又喷出一口气,吹了吹垂到嘴边的长眉,“小娃娃,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的。”

    夜半,柳如意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一阵恍惚。

    “鸣玉……鸣玉?你在哪里?”她从紫宸殿中奔出,到处寻找鸣玉的身影。

    “如意……”大殿的药案下,薛鸣玉嘶哑着嗓音说道。

    “鸣玉!”如意连忙疾走过去。

    此时,薛鸣玉两颊烧得仿若云霄,喉咙中仿佛有刀片划过。一张张薄薄的白皮从他如玉般的双唇上翘起,如嫩芽般探出头来。

    如意将手往学鸣玉头上一放,“鸣玉……你烧的好厉害。我该怎么办?”

    薛鸣玉用尽浑身力气,捉住如意的手贴在脸颊上。他闭上眼睛,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心,“我没事的,我过一晚就好了。”

    “水……我去找水给你喝。”柳如意说着,就要往外面走去。

    薛鸣玉猛烈地咳嗽起来,又绊住了她的脚步。如意连忙将薛鸣玉搂在怀中,为他顺气。

    “如意,不必着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且记住了。这宫殿之中住着一位老者,他正在医治我的疾病,你若是见到他,不可无礼顶撞。”

    “好。我晓得了。可是鸣玉你在湖面上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柳如意心中焦急起来,那位老者是不是就是将他们带下来的人?他又是否会坑害鸣玉。

    “我……自幼胎中带毒,多亏师傅和这位前辈相救。现下,他是重新……”鸣玉话还没说完,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如意轻拍着薛鸣玉的背,“你说什么,我都照办就是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如意自是衣不解带,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鸣玉,那位老者每日来一次,为薛鸣玉扎针,放血。

    每次看着黑漆漆,似死蛇一般的血沿着薛鸣玉的手腕蜿蜒而出时,柳如意的心都在颤抖。这位老者真的是在救鸣玉吗?

    这日,老者再次来到紫宸殿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紫宸殿外的水流比往常的慢一些。他环顾四周,落着灰的珊瑚薄片安静的堆积在角落中,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

    等他再次踏步朝着薛鸣玉走去时,“啵”得几声轻响,竟有几片珊瑚薄片撞到了他的衣袖上。

    老者抬眼间,只见大殿中的珊瑚薄片悬浮在空中,如触电的蛾子般颤抖着。只听得一声“去” 薄片化作利刃,如雨花般前赴后继向他袭来,有那么几片已然扎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是谁在捣鬼!”老者怒吼一声,广袖一挥,数道水柱从紫宸殿深灰色的大理石上泛起,卷着抖颤的珊瑚脆片,如浪潮般褪去。

    大殿内再次回复平静,老者去寻薛鸣玉的身影,他已然消失不见。老者回过身,只见一道厚重的人影从大殿门口拐了出去。

    “哪里跑!”老者发起怒来,瞬移至紫宸殿门口,一掌击穿了连廊前的八根石柱。

    柳如意正背着薛鸣玉急奔,突然间地面震动,宫殿坍塌,一根石柱如巨松般倾倒下来,向着她二人压下。柳如意连忙闪避到一边,看着脚边泛起的尘土,心有余悸。

    “小丫头!你胆子倒挺大!竟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动手脚。”那老者怒喝一声,一把掐住柳如意的脖子,瞬移到了她面前。

    柳如意双手扣着老者宛如铁钳般的手,挣扎着。

    薛鸣玉倒在地上,扯住了老者的裤脚,“前辈,你答应过我的。”

    “狗屁!敢戏弄老夫!老夫连你一道斩了!”老者狠狠在薛鸣玉胸前踢了一脚,握住如意咽喉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

    ***

    万鬼湖边,昭烟、南乔诸人垂头丧气地坐着,整整三日过去了,他们已经试过万般诸法,竟都不能破开这破湖一分一毫。

    “要不要,我先回雪夜幽冥,向老狼王与少主禀报,或许他们会有办法。”破风提议道。

    昭烟正在踌躇的时候,一道青色身影破开漫天的云霞,化为一位儒雅的青衫尊者,站在了众人眼前。

    尊者捋着胡须含着笑,对着昭烟道:“小凤凰,你还记不记得我?”

    “青龙前辈!你怎么会来这里?!”昭烟惊喜道。

    “嗯。我刚将北涯和他那群狼崽子送回家,正在回山的路上。”尊者说罢,又看向燕南乔,闻着他身上浓烈的凤凰味道,尊者挑了挑眉,并不感到意外,“嗯。燕子也会飞了,总算是没有辱没我妖界的血脉。”

    昭烟与南乔对视一眼,再次对这位前辈佩服起来,想来在千绝洞中时,他早已看破了燕南乔的真身,只是当日不便诉说罢了。

    青龙尊者接着问道,“小凤凰,你们在这万鬼湖做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昭烟连忙求助道,“不敢隐瞒前辈,我们的两位好友被一妖修带入了湖底,我们使了诸多办法都不能将他们救出,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青龙尊者嘴角动了动,“躲在万鬼湖的妖修,只有那老乌龟了。你们别担心,我这就去将你们的两位小友救出来。”

    万鬼湖上,一道道巨大的漩涡急速旋转着,尊者再次化为一条青色的长影,一口气扎入了疯狂涌动的湖水之中。

    ***

    湖底,如意命悬一线,鸣玉气若游丝。

    一条青色的长影带着海浪席卷而来,浪花中满是锋利的气体回旋。老者见状立马甩开了如意。一副宽厚的龟甲自他的背后升起,将他笼罩其中。

    长鞭似的龙须甩出,将如意与鸣玉瞬时拉到一边。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伏在一只游动的蝠鲼上。

    触目所及之间,一位青衣尊者踏步在浪潮之上,“老乌龟,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躲在海底欺侮起小娃娃来了。”

    一根枯树般的脖子从龟壳中钻了出来,千岁妖龟的面容好似耷拉下来的树皮,堆叠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嘴巴,唯有两道长眉依旧摇摆,“臭长虫,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怎么样,就当是给我回归的贺礼,这两个小娃娃,我带走了!”

    “臭长虫,修要坏我好事。”说话间,妖龟的脖子瞬间拉长,向着青衣尊者袭来。

    “老乌龟,你真是给脸不要脸!”青衣尊者双掌击出,惊涛骇浪从他掌中涌起,化作万把飞箭朝着前方呼啸而去。

    “走!”如意与鸣玉双双觉得身后衣领一紧,身躯被这位前辈提住,片刻后便跃水而出,落在了地上。昭烟诸人迅速迎了上来。

    诸人抬眼间,只见一条青龙如惊雷般从高空射下,与一片隐约露出的龟壳撞击在一起,一片蓝光在湖面上炸开,“轰”得一声,水波动荡,古树颤抖,万鸟惊飞。

    “小凤凰!来!我送你们回家!”青龙盘旋而来,如风般从众人面前掠过。

    转眼间,众人已在龙脊之上,他们身后的那一方湖泊渐渐变小,隐没进云雾中,好似少女的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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