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瑶池境内的幽室之中,关着一位黄衣仙子。

    幽室四面皆为灵墨石所制,室内空空如也。灵墨石,周身墨黑,可吸收世间法术。在这里面,任何的法术都会失效。幽室只有东面顶有一圆孔,圆孔是密闭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月光洒落,透过圆孔,在幽室的地面形成一面光井。

    黄衣仙子靠着墙,抱膝坐在地上,一对碧绿晶莹的耳坠尤为精致,将她的肌肤衬的如雪一般。她的面容略有些苍白,两弯新月挂在一双桃花眼上,唇色亦有些泛白。她直直的盯着地面月光,然后慢慢将脚放入光井之中,脸上露出笑容。她的笑,三分讥笑,三分自嘲,剩下的皆源自回忆。

    弓若弯月,箭似流光,瑶池玉带,射术无双。

    这便是仙界对她的评价,可她哪里是在乎这些的人。她被关在幽室里,是因为她跑去问王母,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再爱一个人。王母怒了,将她关在幽室静思己过50年,小惩大戒。如此看来,这样的惩罚,竟是她自愿找来的。

    她的脚踝缠着一圈白布,直到小腿处。光井映得玉足更加白皙,她眼睛看着右脚,渐渐出神,渐渐回忆起,前尘往事。

    (以下为第一视角)

    五百年前的一天,我和姐姐正在青城山石洞中修炼,也是那一天,我们被迫离开了青城山,一切的混乱,都是那一天开始。

    青城山是我们出生的地方,我们在此处已生活了200年。青城山灵气充盈,钟灵毓秀,极其适合像我们这样的蛇精修炼。当我们能化成人形那一天,姐姐迫不及待拉着我到山下的都江堰玩耍。

    我还记得她那时的笑容,天真纯粹,我们两个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喜悦。我们一同去茶楼听书,一同去梨园看戏,一同喝盖碗茶,嗑瓜子,一同到镇上逛成衣铺子,首饰铺子。

    我们正逛着集市,一队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经过,红色的花轿,红色的衣服,喜气洋洋。红衣喜服的新郎骑着马,喜笑颜开对着路边邻里乡亲作揖,身后跟着大红花轿,风吹过,吹起轿子上的红帘,里面的新娘穿着绣花红妆,头戴喜帕,端坐轿中。

    姐姐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我说:“玉带,你快看,新娘真好看。”我随她的目光望去,那喜帕挡住了新娘的脸,我哪里知道她好不好看,随口一回:“还没你好看呢。”

    我倒是觉得,手里的耳饰更好看,碧绿翡翠娇艳欲滴,银色花纹包裹着翡翠,一对耳坠子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小巧玲珑,又可爱又漂亮。

    市集上,有一群人围成一团,吵吵嚷嚷。我好奇的紧,拉着姐姐的手就往里面凑。我伸长脖子去看,里面一个大缸子,缸子里满是水,水面莲茎上,两朵粉色莲花背靠背盛开。大家纷纷围着这一缸莲花,连连称奇。

    我左看右看,不过莲花而已,于是同姐姐抱怨:“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莲花吗?他们怎么跟没见过似的。”

    我们身边素衣的老者笑眯眯的对我俩说:“姑娘,你再仔细看看三。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并蒂莲,同根而生,生生世世不分离,意头好得很。”

    姐姐和我相视一笑,姐姐对我说:“确实意头好。你看,像不像我俩。”

    “像!姐姐,我想要这个。”我指着并蒂莲笑着同姐姐说,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看向我。姐姐忙捂住我的嘴,冲我眨了眨眼。她幻出一片红烟,烟雾弥漫,围观的人开不了眼,纷纷开始咳。我开心的把并蒂莲拔了出来,和她偷笑着跑出了人群。

    我们一路笑着跑回了青城山,躺在草地上,我拿着手中的并蒂莲转来转去,很是喜欢。

    “姐姐,我们一直要像这并蒂莲一样好不好。你看她们相偎相依,生生世世不分离。”

    姐姐笑起来时,特别美。“好,那我们两个要天涯海角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

    青城山的生灵们,要为我们作证,我们约好了哦,天涯海角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

    那天,我们如同往常一般,在石洞中修炼。自从去了镇上,姐姐便开始喜欢着红衣,红衣与她的容貌很相配,衬的她更加绝代风华。姐姐的美貌本就胜过我,她着什么都好看。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在我们头顶发出一阵巨响,石洞顶端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小道士口吐鲜血从洞上方落下,砸在石板上,一只巨大的虎爪随之而落,拍在小道士身上,顿时,他便没了气息。那巨大的虎爪抬起,带起碎石落击地面,不多时,从破洞上飘落一个面相粗犷的男仙,豹头环眼,声若巨雷。他看见我俩,眼神像看待猎物一般。

    姐姐将我护在身后,她小声对我说:“找机会,逃。”

    我刚想跑,只听得一声:“哪里逃!”一只巨爪从天而降。姐姐将屏障放在我的身上,自己用掌力硬生生的撑起虎爪。

    “快跑!”姐姐对我叫。可我怎么能丢下她呢?我们明明约好了的。

    我运起真气,用掌力直奔那男仙而去。男仙轻蔑一笑,他一阵掌风就把我打翻在地,我连他的身体都还没碰到。姐姐一怒之下运劲朝男仙攻去,原先那虎掌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男仙双掌与姐姐相对,姐姐不敌,被他一掌拍在地下,地面被拍出裂痕。

    他把脚踩在姐姐的头上,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我愤恨,扑到他脚边,一口咬下去,就算打不过他,也要让他尝尝灵蛇之毒。哪怕是死,也要拉他偿命。

    他“嘶”一声,一脚踢飞了我,我被他踢到石壁上,背部一阵碎裂感,我刚想动,一阵眩晕,我就这样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已经化作真身,与同样是真身的姐姐缠绕在一起,姐姐闭着眼,显然也晕了过去。周围漆黑一片,我们像是被放在布袋里,随着布袋主人的步伐一颠一颠。

    布袋打开,我和姐姐被男仙倒了出来。周围看起来像一间密闭的房间,四周不透光,里面一股发霉的味道,隐隐带着些血腥味。只见那男仙把姐姐抓起来,我想去咬他,却被他抓住了七寸。他扔下晕过去的姐姐,用绳子勒着我,将我吊了起来。我感到一阵刺痛,一根尖头竹管刺入我的腹部,血从竹管流出,滴答在地面。我想挣扎,却被他施了定身咒,无法动弹。

    那粗犷男仙对竹管施法念咒,竹管开始流出一滴稍稍浑浊的蓝色的液体,他急忙用手边的罐子接住,一副欣喜又急不可耐的模样。我眼见着姐姐被他抓起,却什么也做不了。男仙将姐姐用同样的方式吊在我旁边,一根竹管也刺入了她的腹部,她被痛醒,那男仙便慌忙给她施了定身咒。

    男仙对姐姐如法炮制,就这样,一滴滴的浑浊蓝色液体从我和姐姐的身体流出,流在面前的陶罐之中。在我右边,还有一只兔精,也被他如此折磨,但兔精的竹管已经干涸,它面前的陶罐只剩下一丝蓝色的痕迹附着。兔精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周围苍蝇环绕。

    兔精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几天了!

    男仙将兔精取下来,念叨:“没化形的精怪灵力就是少,几天都用不上。”他将兔精嫌恶的扔在地上,口中念决,一道真火起,兔精尸体被淹没在一团火焰里。

    只见那男仙盘腿坐在陶罐之前,闭上眼,双臂抬起,陶罐之中的少量蓝色液体缓缓流向他的指尖。当蓝色液体进入他身体的一刻,他发出陶醉的声音,还不忘言语:“啊……蛇精的灵力更美味一些。但还不够精纯,到底是修炼的年岁还不够吧。”

    竹管插在身上,腹部阵阵疼痛,我感到灵力在一点一点流逝,如同时间一般。

    见男仙离开后,姐姐悄悄对我说:“你个傻子,叫你逃,你怎么不逃!现在想逃也逃不掉了……”

    “姐姐……我们约好了的,天涯海角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我一个人死,总比两个都死了强。”

    我笑了:“那我们死也死在一起好了,当真就不分离了。”

    姐姐也笑了:“傻妹妹……”

    每过一段时间,大约是在陶罐半满之时,男仙便会回来吸收我们的灵力。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和姐姐日渐无力,好在我们两个一起,有个伴。我们都知道,这些蓝色的液体对我们而言是死亡倒计时,当它干涸的那一天,我们就会如同那兔精一般,被化作烟灰。

    “等我们出去了,姐姐一定给你买好多耳坠子。你最喜欢哪种款式?”

    在我快要昏迷时,听到姐姐的声音,我半睁着眼,虚弱的笑着说:“我喜欢翡翠的,玛瑙的,还有珍珠的,我都喜欢。”

    “姐姐都给你买,你可别睡着了,睡着了,姐姐就不认了。”

    我努力清醒了一些:“姐姐你说话要算数的,不能骗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气力。姐姐在呼唤我,我只能勉强眨眨眼。

    忽然,房间门口被人打破,一道强光射入,照在我的眼睛上。我的眼被强光照的疼,就算这样,我也恍惚看到了5个人影从强光中走来,他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那可,太好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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