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降临带走了白天的暖,但也让白天劳碌的人内心得到了一丝轻松,只有在黑夜中,他们才能感到自己确确实实的活着,压抑的日子让他们忘却了自己的灵魂,白天的情绪只能带到夜晚来消化。
迟来的家一共两层,一楼灯火通明,二楼却一片漆黑,两层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楼很窄,不知道的以为是阁楼,迟来的房间不大,一个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仅仅三件家具就让房间无从下脚,桌子旁有个画板,上面的灰尘清晰可见。
迟来躺在床上,紧紧贴着墙角,墙壁传来丝丝寒气,迟来将脸贴近墙壁,,妄图用那丝寒气平抚自己。
耳里的音乐变得吵了起来,迫不得已,迟来打开手机切换歌曲,但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关照的聊天框;他不知道关照是什么心情,但是想起来自己为了获取好感而伪装成的样子,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点开资料卡,发现一切都没有变。
返回对话框,迟来想跟关照聊聊天,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应不应该找她。
他想起了以前,曾经他也有过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玩,可是在他被欺负后,他再也没有理过他,甚至开始和那些欺负他的人一起玩,自那时起,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软弱的人没有朋友。
迟来翻了个身,耳朵传来一阵刺痛,他将耳机摘了下来,摸索着疼痛的部位,原来是长时间戴耳机,耳朵长茧了,看来以后只能带一半的耳机了。迟来耳朵紧紧贴着枕头,楼下的麻将声清晰可见。
迟来想起了关照,想起了那两张门票,心里酸酸的,原来最让人遗憾的,就是未完成的诺言。迟来摸黑拿出门票,放在手里反复摸索,想起今天关照收到门票开心的样子,迟来感觉胸口闷得慌,他想要撕了这张票,可每撕一点,胸口的痛就加深一点,无奈之下,迟来放弃了,望向天花板,这天,迟来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迟来来到了洗手间:为了防止犯困,迟来用凉水洗了把脸,眼袋的黑眼圈好像不是很严重,但嘴角可以看到明显的伤口,迟来想戴上口罩遮盖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怎么样还是逃不了他的眼睛。去学校的路上,迟来思绪万千。
教室里,关照还是像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迟来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来到座位上,朱华注意到迟来的异常,担忧的问道:”喂,你这怎么回事,又被他们欺负了?”
迟来没有说话,沉默代表了一切。朱华眉头紧锁,替他打抱不平,并开始计划着为他报仇。迟来阻止道:“没事啦,我打回去了。“
“真的?”
“嗯。”
朱华没有多说什么,迟来知道,不能再麻烦朱华了,之前朱华找了几个足球队的人帮他就被记过了,而且最近朱华有场比赛,他可不想让他身上有什么伤没办法去比赛。
迟来习惯性的望向关照,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又在关照面前撒谎了.........
他很清楚,无论他怎么说关照都不会在意,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中午,关照果然如迟来所想没有和他一起喂猫,回到教室,关照正在和罗芸芸聊天,迟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走过,可在经过的时候还是感觉魂被抽走了。
此时他多么希望关照能看她一眼,能和他打声招呼,可是并没有,他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安安静静的坐下,装作睡着的样子,不一会,交谈声停下,关照拉着罗芸芸离开了教室,门关上了,教室死一般的寂静,迟来趴在桌子上,眼睛却睁着,盯着书桌上的纹路,越来越出神。
该怎么办,迟来慌了,他真的慌了,从小到大他遇到事情就只有一个念头——逃,父母离婚,他逃了;喜欢的女孩被别人表白,他逃了;就连别人欺负他,他的念头都是逃跑或者忍受。
在跑的过程中,他丢了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他逃了很久,逃到连渴望是什么都不知道。迟来的生活好像一个沙滩,四周除了沙子一无所有,他抓起一把沙子,抓的越紧,流的越快,直到他发现了一枚贝壳,这枚贝壳像是真实存在的,迟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上,贝壳没有从他手上掉下去,反而还带着一些沙子。
关照的到来,让迟来知道什么是渴望;迟来摸着关照的座椅,好像关照正坐在他的面前。
迟来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双肩在发抖,内心有点酸涩,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渐渐的,迟来心情得到了平复,他松开关照的椅子,起身离开了教室。
南岭的天气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你永远捉摸不定他的情绪,中午那晴朗的太阳在不知不觉间被密布的乌云替代了,罗芸芸担忧的对关照说:”关关,你今天带伞了吗?没有的话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带着你。”
关照知道罗芸芸和爸爸妈妈最近因为家里问题闹矛盾,便说自己带了。罗芸芸没有多说,扭头继续听课,关照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眉毛微锁。
她的确没有带伞,岭南的天气变化不定,因此天气预报十有八九不准,关照刚回来不久,所以不知道这个情况。关照盘算着,学校离家也不是很远,应该没什么事,而且说不定雨很快就停了。
可是关照还是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威力,雨的势头越来越大,关照看着窗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啦,收拾收拾东西快点走吧。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书塞不进去,下面好像有东西,关照摸索着,竟然是一把雨伞,自己带伞了?不对啊,这个好像不是自己的雨伞。是谁塞进自己书包里的呢?
回到家,关照望着那把雨伞,想起迟来那个笨蛋,今天他一天很沉默,除了早上跟朱华聊了几句,朱华去足球队训练后,他再也没说话了,很安静,很心疼。她明明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再管迟来,但是一看到他,自己心里的那道防线轰然倒塌。真的是,欠你的。关照苦笑道。
“关关,下大雨了你没淋着吧。”门口传来了赵丽婷的声音。
“没事,我同学借了我一把伞,所以没淋到。”
“南岭这鬼天气,早上天气预报还说没雨,结果下午就下雨了,差点让我的宝贝女儿淋湿了。”妈妈的话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对女儿的爱。
关照搂住赵丽婷的脖子,亲了一口脸颊:“哎呀妈,我没事的,不就是点小雨吗,你女儿身子骨可没这么弱,我你还不放心嘛。”关照的声音十分娇嫩,好像在撒娇。
赵丽婷笑了笑,没有在说话,来到厨房为关照煲汤取暖。
关照的父母对她都很上心,父亲关平因为工作长期在外奔波,但是一有时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每次回来后都会给关照带礼物;母亲则在家照顾关照的生活起居,经常带关照出去游玩,随着关照长大,赵丽婷也开始学着放手,这样既轻松了自己,也给关照足够的隐私。
不一会,赵丽婷端来一碗汤,让关照趁热喝。汤很浓,很香,驱散了关照身上的寒意,让关照的心也平稳了起来,就这样,关照带着这份暖意进入了梦乡.....
岭南的雨后是一个新的世界,大雨将岭南的灰色擦去,让色彩更加鲜艳,门外的植物青翠欲滴,路上晨跑的人多了起来,地上的水坑倒映着蓝天,白云。鸟儿声音婉转悠扬,为这一天欢呼歌唱。关照早早洗漱完,伴着这样的景色来到了学校。
来到班里,只有寥寥几人,关照将书放回桌子里,拿出那把伞仔细打量着。
到底是谁的呢?关照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久,罗芸芸来了,见到关照便和她亲昵起来,随后来的是朱华,跟关照打了招呼就没说话了。最后来的是迟来,迟来状态很不好,原本白白的脸颊泛出了红晕,他将口罩戴起来,径直的来到了自己的座位。朱华看到他的样子问:“你感冒了?昨天没带伞吗?”
迟来点点头:“这天气变化太快了,我忘了带伞,回家就感冒了。”
关照心颤抖了一下,他在说谎,昨天早上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迟来包里有伞,可惜被伞套包包了起来关照下意识的摸着那把雨伞,心里有一丝酸楚,但更多的是暖心。
迟来虽然不善言辞,但却十分善良,善良到让人觉得对他有恶意是一种罪。他总是不顾自己的为他人考虑,殊不知爱人先爱己。一个人格不健全的人,很难得到别人的尊重,也很难得到别人的爱。
关照越想越觉得难受,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厌烦迟来是因为他有那个小男孩的影子,现在她终于明白,虽然原因的确有这一部分,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对他的同情心。
她从小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女孩,一点点小事都会骗的她泪眼汪汪,她的生活十分幸福,有个完美的家庭,因此她看不得别人的不幸。在迟来描绘自己家庭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好像是一个没有看过《红楼梦》的人在评价林黛玉。
其实关照对这个情况也是理解,人在外面都要求自己光鲜亮丽,但是迟来却不这么想,骗人终归是不对的,他不懂得什么是善意恶意的谎言,他只知道现在关照认清了自己的虚伪,可以想象关照那张鄙夷的脸色,每次坐在关照后面,望着关照那张侧颜,迟来都感觉有一种压抑的气息让他喘不过来气,仿佛关照身后有一把刀,随时能刺穿他。
铃声响起,体育委员催促大家尽快去操场集合。罗芸芸挽着关照的胳膊,关照则依着她,跟着她一同前行。朱华拍了拍迟来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迟来拿着一个本子跟着去了。
体育老师让他们跑两圈就自由活动,说完便去其他班闲逛起来,有的时候迟来觉得体育老师是最轻松的职业。
跑完,大家进行了自由活动,朱华带着一些男生去踢足球,关照和罗芸芸在一起散步。关照四处观望,却并没有看到迟来的影子,罗芸芸表示太阳有点晒,指了一处阴凉地去休息休息。
关照笑着点头,跟着走了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关照发现树荫下有个身影,那青涩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是迟来。关照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个笨蛋在这里画画。
微风缓缓扫过,撩拨着关照的发梢,风渐渐大了,将迟来的画稿悄悄带走,放在关照的脚边,关照捡起;迟来呆呆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但心里已经思绪万千。关照仔细端详着那幅画,一旁的罗芸芸惊叹道:“我的天,这画的也太好了吧。”
关照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对这幅画有极高的评价,她好像被吸入进去,无法自拔。回过神来,关照将画还给迟来,对他笑着说:“画的不错。”
迟来心突突的跳,他低下头,接过话,嘴里咕哝了一句:“谢谢。”
关照让罗芸芸帮她买瓶饮料,罗芸芸识趣的走开了。
“那把伞,是你的吧。”关照开门见山的问。
迟来没有说话,点点头,将口罩提了提。
“谢谢你。”
“不过你不就一把伞,你给我了,你就这样淋着雨回去,你就不担心自己会生病吗?”
迟来眼睛笑成了月牙:“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淋雨我不放心,而且我身子也没那么弱,淋一下雨也没事。”
“可是你还是生病了不是吗?帮别人之前应该要先考虑自己。”关照声音很柔,好像一只手,将迟来之前的疑虑全都打破,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好像是说他的确高估了自己。
关照看到迟来憨憨的样子,不忍心继续责怪,从兜里拿出事先在医务室拿的药,放在迟来旁边:“这些药记得按时吃,别再感冒了。”
迟来愣了一会,将药握在手中,鼻子上涌来一阵酸楚,从小到大,每当迟来生病,他都是自己处理;曾经,他也渴望母亲能够关心一下他,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发烧,他拽着母亲的裤脚,哭着说自己难受,可是母亲并没有理会他,反而在那里和别人争执说他诈胡。
最后,还是邻家大婶看他可怜,带着他去的医院。对于迟来来说,他的母亲魏然然是一个赌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喜欢一个赌鬼,他曾羡慕过别人家的生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不还是要面对这个烂摊子。渐渐的,他不再对家有任何期望,他只想快点长大,逃离这里,或者,逃离这个世界.....
关照看出异常,担忧的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迟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刚刚眼睛进沙子了,打了个哈欠,现在没事了。”
关照将信将疑道:“真的?”
迟来没有回应,他握紧拳头,像是下了莫大的勇气,刚欲开口,便被一阵呵声打断:“哟,迟来,这么久不见原来是勾搭了个妹子。”
关照听到后眉头紧皱,没错,正是那三个问迟来要保护费的人,关照一直以为是校外人员,没想到竟然是春风中学的人。
见迟来没有应答,其中一个混混骂道:“怎么,哑巴了?脸给你給多了是吧,今天再不给保护费,下午就等着挨收拾吧。
关照气不打一处来,刚上前准备和他理论却被迟来拦住了,迟来跟着他们走到远处,不一会便回来了,看着迟来冲她尴尬的笑,她的心碎了,好像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乞求的眼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存有一丝期待:“你给他们了?”
“嗯。”迟来不想骗她.
“没有反抗吗?”
“习惯了。”又是那句话,关照曾被这句话搞得有气无力,但现在却只有怒气。
“习惯了,习惯了,你就只会说习惯了吗,你就这么愿意被他们欺负吗,你现在不反抗,难不成要被他们羞辱一辈子吗。”
关照这句话直接刺破迟来的心,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也想过反抗,可是他怕,别人的孩子都有父母撑腰,自己呢?
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活着是个错误,有人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可迟来的用途是什么,成为所有人的受气包吗?
如果真的要有这个人的话,为什么是他?他也曾无数次怨天尤人,也想过一了百了,但一想起那个蒲公英女孩,他那死去的心好像又活了,对,他现在还不能死,为了她,为了那句诺言,他选择了活下去。
这几年,他活得小心翼翼,像一只在人群里的蚂蚁,稍不注意就是面目全非。他不敢和人冲突,有的只有顺从,哪里都容不下他,唯有在那狭小的卧室,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卧室的门很普通,甚至还有些生锈,但是每当关上那扇门,迟来感觉来到了自己的世界。就像自己关上了那扇心门,心里的世界才是自己的。迟来抹去眼泪,不再哭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画纸。
关照看着迟来的样子,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火,她不知道迟来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迟来,对不起,我说的有点过火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担心你老是这样子被欺负,一气之下才....”
话未说完,迟来缓缓开口道
“关照....”
“我能为你画幅画吗?”
关照微微一愣,随即神色缓和,头微微一歪,笑道
“好。”
关照安静端坐,好像是贪恋她的眉毛,周围的空气停止了流动,鸟儿在树梢羞涩的为她唱歌,太阳也怜香惜玉起来,阳光没有那么毒辣,反而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迟来聚精会神的画着,关照从未见过迟来这么专注,看到他的样子,关照露出来暖心的笑容。
时间一点点流逝,罗芸芸回来了,看到迟来在为关照画画,便也没有声张,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待着。
终于,迟来的神情有了变化,关照也放松起来,但因为长时间不动,关照腿开始发麻;迟来跑过去将画递给了关照。罗芸芸好奇,一路小跑挤了过来。
没有多余的线条,每一根线条都像吃了德芙般丝滑,将关照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每一根发丝好像有了生命,尤其是那眼睛,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星星。
“我的天哪,迟来,你这也太绝了吧,我还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天赋,什么时候你给我画一幅啊。”
迟来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看向关照,关照看着那幅画,过了许久,关照略显激动的说:
“很好看,我很喜欢。”
关照将画放入画框里,放在桌子上,阳光洒在画上,泛着阵阵金光,光照在了画上,也照进了关照的心里。
迟来的家一共两层,一楼灯火通明,二楼却一片漆黑,两层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楼很窄,不知道的以为是阁楼,迟来的房间不大,一个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仅仅三件家具就让房间无从下脚,桌子旁有个画板,上面的灰尘清晰可见。
迟来躺在床上,紧紧贴着墙角,墙壁传来丝丝寒气,迟来将脸贴近墙壁,,妄图用那丝寒气平抚自己。
耳里的音乐变得吵了起来,迫不得已,迟来打开手机切换歌曲,但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关照的聊天框;他不知道关照是什么心情,但是想起来自己为了获取好感而伪装成的样子,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点开资料卡,发现一切都没有变。
返回对话框,迟来想跟关照聊聊天,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应不应该找她。
他想起了以前,曾经他也有过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玩,可是在他被欺负后,他再也没有理过他,甚至开始和那些欺负他的人一起玩,自那时起,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软弱的人没有朋友。
迟来翻了个身,耳朵传来一阵刺痛,他将耳机摘了下来,摸索着疼痛的部位,原来是长时间戴耳机,耳朵长茧了,看来以后只能带一半的耳机了。迟来耳朵紧紧贴着枕头,楼下的麻将声清晰可见。
迟来想起了关照,想起了那两张门票,心里酸酸的,原来最让人遗憾的,就是未完成的诺言。迟来摸黑拿出门票,放在手里反复摸索,想起今天关照收到门票开心的样子,迟来感觉胸口闷得慌,他想要撕了这张票,可每撕一点,胸口的痛就加深一点,无奈之下,迟来放弃了,望向天花板,这天,迟来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迟来来到了洗手间:为了防止犯困,迟来用凉水洗了把脸,眼袋的黑眼圈好像不是很严重,但嘴角可以看到明显的伤口,迟来想戴上口罩遮盖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毕竟怎么样还是逃不了他的眼睛。去学校的路上,迟来思绪万千。
教室里,关照还是像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迟来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来到座位上,朱华注意到迟来的异常,担忧的问道:”喂,你这怎么回事,又被他们欺负了?”
迟来没有说话,沉默代表了一切。朱华眉头紧锁,替他打抱不平,并开始计划着为他报仇。迟来阻止道:“没事啦,我打回去了。“
“真的?”
“嗯。”
朱华没有多说什么,迟来知道,不能再麻烦朱华了,之前朱华找了几个足球队的人帮他就被记过了,而且最近朱华有场比赛,他可不想让他身上有什么伤没办法去比赛。
迟来习惯性的望向关照,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又在关照面前撒谎了.........
他很清楚,无论他怎么说关照都不会在意,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中午,关照果然如迟来所想没有和他一起喂猫,回到教室,关照正在和罗芸芸聊天,迟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走过,可在经过的时候还是感觉魂被抽走了。
此时他多么希望关照能看她一眼,能和他打声招呼,可是并没有,他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安安静静的坐下,装作睡着的样子,不一会,交谈声停下,关照拉着罗芸芸离开了教室,门关上了,教室死一般的寂静,迟来趴在桌子上,眼睛却睁着,盯着书桌上的纹路,越来越出神。
该怎么办,迟来慌了,他真的慌了,从小到大他遇到事情就只有一个念头——逃,父母离婚,他逃了;喜欢的女孩被别人表白,他逃了;就连别人欺负他,他的念头都是逃跑或者忍受。
在跑的过程中,他丢了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他逃了很久,逃到连渴望是什么都不知道。迟来的生活好像一个沙滩,四周除了沙子一无所有,他抓起一把沙子,抓的越紧,流的越快,直到他发现了一枚贝壳,这枚贝壳像是真实存在的,迟来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上,贝壳没有从他手上掉下去,反而还带着一些沙子。
关照的到来,让迟来知道什么是渴望;迟来摸着关照的座椅,好像关照正坐在他的面前。
迟来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双肩在发抖,内心有点酸涩,但是他不敢表现出来,渐渐的,迟来心情得到了平复,他松开关照的椅子,起身离开了教室。
南岭的天气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你永远捉摸不定他的情绪,中午那晴朗的太阳在不知不觉间被密布的乌云替代了,罗芸芸担忧的对关照说:”关关,你今天带伞了吗?没有的话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带着你。”
关照知道罗芸芸和爸爸妈妈最近因为家里问题闹矛盾,便说自己带了。罗芸芸没有多说,扭头继续听课,关照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眉毛微锁。
她的确没有带伞,岭南的天气变化不定,因此天气预报十有八九不准,关照刚回来不久,所以不知道这个情况。关照盘算着,学校离家也不是很远,应该没什么事,而且说不定雨很快就停了。
可是关照还是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威力,雨的势头越来越大,关照看着窗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啦,收拾收拾东西快点走吧。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书塞不进去,下面好像有东西,关照摸索着,竟然是一把雨伞,自己带伞了?不对啊,这个好像不是自己的雨伞。是谁塞进自己书包里的呢?
回到家,关照望着那把雨伞,想起迟来那个笨蛋,今天他一天很沉默,除了早上跟朱华聊了几句,朱华去足球队训练后,他再也没说话了,很安静,很心疼。她明明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不再管迟来,但是一看到他,自己心里的那道防线轰然倒塌。真的是,欠你的。关照苦笑道。
“关关,下大雨了你没淋着吧。”门口传来了赵丽婷的声音。
“没事,我同学借了我一把伞,所以没淋到。”
“南岭这鬼天气,早上天气预报还说没雨,结果下午就下雨了,差点让我的宝贝女儿淋湿了。”妈妈的话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对女儿的爱。
关照搂住赵丽婷的脖子,亲了一口脸颊:“哎呀妈,我没事的,不就是点小雨吗,你女儿身子骨可没这么弱,我你还不放心嘛。”关照的声音十分娇嫩,好像在撒娇。
赵丽婷笑了笑,没有在说话,来到厨房为关照煲汤取暖。
关照的父母对她都很上心,父亲关平因为工作长期在外奔波,但是一有时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每次回来后都会给关照带礼物;母亲则在家照顾关照的生活起居,经常带关照出去游玩,随着关照长大,赵丽婷也开始学着放手,这样既轻松了自己,也给关照足够的隐私。
不一会,赵丽婷端来一碗汤,让关照趁热喝。汤很浓,很香,驱散了关照身上的寒意,让关照的心也平稳了起来,就这样,关照带着这份暖意进入了梦乡.....
岭南的雨后是一个新的世界,大雨将岭南的灰色擦去,让色彩更加鲜艳,门外的植物青翠欲滴,路上晨跑的人多了起来,地上的水坑倒映着蓝天,白云。鸟儿声音婉转悠扬,为这一天欢呼歌唱。关照早早洗漱完,伴着这样的景色来到了学校。
来到班里,只有寥寥几人,关照将书放回桌子里,拿出那把伞仔细打量着。
到底是谁的呢?关照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久,罗芸芸来了,见到关照便和她亲昵起来,随后来的是朱华,跟关照打了招呼就没说话了。最后来的是迟来,迟来状态很不好,原本白白的脸颊泛出了红晕,他将口罩戴起来,径直的来到了自己的座位。朱华看到他的样子问:“你感冒了?昨天没带伞吗?”
迟来点点头:“这天气变化太快了,我忘了带伞,回家就感冒了。”
关照心颤抖了一下,他在说谎,昨天早上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迟来包里有伞,可惜被伞套包包了起来关照下意识的摸着那把雨伞,心里有一丝酸楚,但更多的是暖心。
迟来虽然不善言辞,但却十分善良,善良到让人觉得对他有恶意是一种罪。他总是不顾自己的为他人考虑,殊不知爱人先爱己。一个人格不健全的人,很难得到别人的尊重,也很难得到别人的爱。
关照越想越觉得难受,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厌烦迟来是因为他有那个小男孩的影子,现在她终于明白,虽然原因的确有这一部分,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对他的同情心。
她从小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女孩,一点点小事都会骗的她泪眼汪汪,她的生活十分幸福,有个完美的家庭,因此她看不得别人的不幸。在迟来描绘自己家庭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好像是一个没有看过《红楼梦》的人在评价林黛玉。
其实关照对这个情况也是理解,人在外面都要求自己光鲜亮丽,但是迟来却不这么想,骗人终归是不对的,他不懂得什么是善意恶意的谎言,他只知道现在关照认清了自己的虚伪,可以想象关照那张鄙夷的脸色,每次坐在关照后面,望着关照那张侧颜,迟来都感觉有一种压抑的气息让他喘不过来气,仿佛关照身后有一把刀,随时能刺穿他。
铃声响起,体育委员催促大家尽快去操场集合。罗芸芸挽着关照的胳膊,关照则依着她,跟着她一同前行。朱华拍了拍迟来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迟来拿着一个本子跟着去了。
体育老师让他们跑两圈就自由活动,说完便去其他班闲逛起来,有的时候迟来觉得体育老师是最轻松的职业。
跑完,大家进行了自由活动,朱华带着一些男生去踢足球,关照和罗芸芸在一起散步。关照四处观望,却并没有看到迟来的影子,罗芸芸表示太阳有点晒,指了一处阴凉地去休息休息。
关照笑着点头,跟着走了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关照发现树荫下有个身影,那青涩的脸上多了几分认真,是迟来。关照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个笨蛋在这里画画。
微风缓缓扫过,撩拨着关照的发梢,风渐渐大了,将迟来的画稿悄悄带走,放在关照的脚边,关照捡起;迟来呆呆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但心里已经思绪万千。关照仔细端详着那幅画,一旁的罗芸芸惊叹道:“我的天,这画的也太好了吧。”
关照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对这幅画有极高的评价,她好像被吸入进去,无法自拔。回过神来,关照将画还给迟来,对他笑着说:“画的不错。”
迟来心突突的跳,他低下头,接过话,嘴里咕哝了一句:“谢谢。”
关照让罗芸芸帮她买瓶饮料,罗芸芸识趣的走开了。
“那把伞,是你的吧。”关照开门见山的问。
迟来没有说话,点点头,将口罩提了提。
“谢谢你。”
“不过你不就一把伞,你给我了,你就这样淋着雨回去,你就不担心自己会生病吗?”
迟来眼睛笑成了月牙:“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淋雨我不放心,而且我身子也没那么弱,淋一下雨也没事。”
“可是你还是生病了不是吗?帮别人之前应该要先考虑自己。”关照声音很柔,好像一只手,将迟来之前的疑虑全都打破,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好像是说他的确高估了自己。
关照看到迟来憨憨的样子,不忍心继续责怪,从兜里拿出事先在医务室拿的药,放在迟来旁边:“这些药记得按时吃,别再感冒了。”
迟来愣了一会,将药握在手中,鼻子上涌来一阵酸楚,从小到大,每当迟来生病,他都是自己处理;曾经,他也渴望母亲能够关心一下他,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发烧,他拽着母亲的裤脚,哭着说自己难受,可是母亲并没有理会他,反而在那里和别人争执说他诈胡。
最后,还是邻家大婶看他可怜,带着他去的医院。对于迟来来说,他的母亲魏然然是一个赌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喜欢一个赌鬼,他曾羡慕过别人家的生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不还是要面对这个烂摊子。渐渐的,他不再对家有任何期望,他只想快点长大,逃离这里,或者,逃离这个世界.....
关照看出异常,担忧的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迟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刚刚眼睛进沙子了,打了个哈欠,现在没事了。”
关照将信将疑道:“真的?”
迟来没有回应,他握紧拳头,像是下了莫大的勇气,刚欲开口,便被一阵呵声打断:“哟,迟来,这么久不见原来是勾搭了个妹子。”
关照听到后眉头紧皱,没错,正是那三个问迟来要保护费的人,关照一直以为是校外人员,没想到竟然是春风中学的人。
见迟来没有应答,其中一个混混骂道:“怎么,哑巴了?脸给你給多了是吧,今天再不给保护费,下午就等着挨收拾吧。
关照气不打一处来,刚上前准备和他理论却被迟来拦住了,迟来跟着他们走到远处,不一会便回来了,看着迟来冲她尴尬的笑,她的心碎了,好像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乞求的眼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存有一丝期待:“你给他们了?”
“嗯。”迟来不想骗她.
“没有反抗吗?”
“习惯了。”又是那句话,关照曾被这句话搞得有气无力,但现在却只有怒气。
“习惯了,习惯了,你就只会说习惯了吗,你就这么愿意被他们欺负吗,你现在不反抗,难不成要被他们羞辱一辈子吗。”
关照这句话直接刺破迟来的心,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也想过反抗,可是他怕,别人的孩子都有父母撑腰,自己呢?
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活着是个错误,有人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可迟来的用途是什么,成为所有人的受气包吗?
如果真的要有这个人的话,为什么是他?他也曾无数次怨天尤人,也想过一了百了,但一想起那个蒲公英女孩,他那死去的心好像又活了,对,他现在还不能死,为了她,为了那句诺言,他选择了活下去。
这几年,他活得小心翼翼,像一只在人群里的蚂蚁,稍不注意就是面目全非。他不敢和人冲突,有的只有顺从,哪里都容不下他,唯有在那狭小的卧室,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卧室的门很普通,甚至还有些生锈,但是每当关上那扇门,迟来感觉来到了自己的世界。就像自己关上了那扇心门,心里的世界才是自己的。迟来抹去眼泪,不再哭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画纸。
关照看着迟来的样子,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火,她不知道迟来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迟来,对不起,我说的有点过火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担心你老是这样子被欺负,一气之下才....”
话未说完,迟来缓缓开口道
“关照....”
“我能为你画幅画吗?”
关照微微一愣,随即神色缓和,头微微一歪,笑道
“好。”
关照安静端坐,好像是贪恋她的眉毛,周围的空气停止了流动,鸟儿在树梢羞涩的为她唱歌,太阳也怜香惜玉起来,阳光没有那么毒辣,反而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迟来聚精会神的画着,关照从未见过迟来这么专注,看到他的样子,关照露出来暖心的笑容。
时间一点点流逝,罗芸芸回来了,看到迟来在为关照画画,便也没有声张,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待着。
终于,迟来的神情有了变化,关照也放松起来,但因为长时间不动,关照腿开始发麻;迟来跑过去将画递给了关照。罗芸芸好奇,一路小跑挤了过来。
没有多余的线条,每一根线条都像吃了德芙般丝滑,将关照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每一根发丝好像有了生命,尤其是那眼睛,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星星。
“我的天哪,迟来,你这也太绝了吧,我还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天赋,什么时候你给我画一幅啊。”
迟来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看向关照,关照看着那幅画,过了许久,关照略显激动的说:
“很好看,我很喜欢。”
关照将画放入画框里,放在桌子上,阳光洒在画上,泛着阵阵金光,光照在了画上,也照进了关照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