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白了了吓得瑟缩了一下，委屈的黑瞳转过来望过去。意识到所有人的目光均是想让她闭嘴后，内心更感郁闷，低落地吐槽道，“我真不是肉包子。”
“你闭嘴，肉包子！”
“我不是肉包子！”
“肉包子是什么？”
“鬼哦！”
“呵，”
今夜一再受挫的沈似珍，讥讽地冷笑出声，目视一圈所有人，问道，“她说她是鬼，你们信么？”
竟然没在任何一人的眼中看出否定之意，她觉得无比荒谬，“你们都怎么了？全当我傻了？还是我疯了？”
“小姐，”一个畏畏缩缩的沈家小丫鬟顶着没顶压力，颤声道，“她好像真的是鬼。她、她没有脚！”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沈家的仆人也忙不迭地纷纷附和。
“是啊，她还是飘着的！”
“还有，她的脸，她的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衣服、衣服也有些透明啊......”
......
沈似珍表情逐渐抗拒，直到再也听不下去地厉声打断：“都给我闭嘴！”
在她眼中那白了了分明是个圆圆滚滚、皮肤粉嫩到令人嫉妒的鲜活少女，哪里就成了她们口中所说的那般女鬼相。必定是她们为了迎合为了男主人，怕被报复撵出门去，方才昧着良心胡编乱造。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似珍决定当众揭穿这个离奇大谎。
她趁人不备运起家传绝学“云踪步”，从闻惊彻的身旁飞快掠过，一把就揪住了他身后那只“可恶的肉包子”，扯扯头发戳戳脸，对着众人怒其不争道——
“你们看，她怎么可能是鬼？我都抓到她了！这脸、这手，都是真的，哪里像鬼？”
又一度，所有人失声，只除了白了了。
“唉哟，痛死了，痛死了！你干什么，放开我！”
“放开你？做梦吧！”
“你太坏了！你是个坏女人！我再也不叫你姐姐了！”
“呸，谁稀罕你叫？”
“你真的...，抓到了她？”
闻惊彻不可思议地看向争斗不止的二人。
其实不止是他，就连卓云鹤并其他一众人等也均是难以置信。
白了了雪白透明的身躯从被沈似珍触碰到的那一刻起，就渐渐充盈具实起来。几瞬而已，已然栩栩如生，宛若活人一般。
然而她本人却后知后觉，不仅忍无可忍地还击了沈似珍，还在与她的推搡之间，将其发鬓上的凤冠一手扯落，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直到此刻，周遭万籁俱寂，白了了方才意识到自身产生的变化。
她懵怔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的手？怎么回事？我分明是死了，怎么会……”
可突然又“啪”地一声，白了了头被打偏到一侧。那是沈似珍竭尽全力挥出的一巴掌，轻易地便将她的脸扇到红肿。
“敢动我的凤冠，你真的是找死！”
闻惊彻在旁看得瞳眸一震，手心握紧在侧，蹙紧眉心冷视着气焰嚣张的沈似珍。一旁的卓云鹤闪身上前，无声地以为沈似珍挡住威胁。
白了了歪着头木着脸，不甚灵敏的脑子里已经糊成一片，即使挨了打也根本没了反应，像只呆头鹅一般地杵在那里。
但是沈似珍出手之后还嫌不解气，仍旧怒不可遏地唾骂着。
“你还在装什么？别再用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迷惑人了！他们受得，我却不受。你居然敢如此冒犯我，一定要你……”
想来也是，大婚之夜婚仪未成，凤冠却被扯落、披头散发于人前。情状是窘迫又狼狈，这比打她自己的脸还难以接受。
颜面尽失的她怒火越烧越盛，不由得再度高高挥起手掌，朝着白了了又要扇去，却中途被阻。
闻惊彻彻底失去温度的嗓音，浸着冰渣子一般，“沈似珍，你够了！”
“去你妈的够了！闻惊彻，你们欺人太甚，我又何必一忍再忍？”
“云鹤说过她与我本无关系，况且她对你只是无意之举，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一再的针锋相对，简直要将沈似珍破烂的心碾碎成渣一般。她干脆放开对白了了的钳制，推开卓云鹤的遮挡，直接站在闻惊彻面前，仰面含泪地哽咽道——
“我们两个的新婚之夜，你却始终在回护她、心疼她。你可知道，我才是你的妻子吗？”
对于眼前这幕梨花带泪的泣诉场景，闻惊彻心肠似铁不为所动，冷硬回道，“我们的婚事，从最开始就是你的一意孤行。无论我如何表示抗拒抵触，你依旧选择用尽手段让闻家迫压成婚。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吧，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接着，他洞悉一切的薄凉目光掠过卓云鹤，停顿后又道，“虽是拜过天地，但内情你我他三人皆知。这般荒唐，我是不认的。你也该重新审视这门亲事。”
“闻惊彻，你果真如此无情！我就真的怎么也捂不热你的心吗？”
似乎是终于认清处境，沈似珍绝望至极，难过与伤感在面颜上掩饰不住地崩裂开来，看的人具是不忍。卓云鹤站在一侧耳听目睹，是既心痛又暗喜，晦暗难明的眼神紧紧依附着那道瘦削背影，意图拥抱的冲动几欲破体而出。
三人间的感情纠葛委实是深重叵测，太过吸引众人眼球，所以一时间竟也无人注意到白了了实化的身影竟然又开始慢慢虚化。
唯有她发现自己的血肉之躯正在重回虚无，而那种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熟悉感，让她混沌的灵智于电光火石间开了玲珑一窍。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我的头七，我要回来看看你的。”
不似先前清澈苏甜的声线，此时白了了的嗓音听起来格外严肃郑重，将深陷“三角恋迷情”的众人疑惑地拉回现实。
“她怎么又变回去了？”
“对对，还有她的眼神也变了，比刚才可怕多了！”
“怎么办，快跑吧！”
瞬息大变的白了了，将在旁观戏的丫鬟婆子们吓得看性全无，压根来不及反应她话里透着的诡异，便只哇乱叫着一窝蜂地做鸟兽散，留下的就只那三个“虐恋主角”。
不过，对于逃走的那些人，白了了并不理会。她浓黑不带一丝眼白的瞳仁牢牢盯住沈似珍。似是兴趣，又似是幸然。打量半晌后，叹息一声，解释道——
“有人说，是用我的命来救你的命。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还好？”
此话落地，三人身形俱是一震，心间各自生出不妙的念头——竟是来寻仇的？
沈似珍尤为惊疑，尽管她眼中的白了了依旧鲜活，可却随着她话里不明的含义而掺杂了莫名的阴冷森意。卓云鹤见她神色怔愣惊惧，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护在了身后。而闻惊彻纵使心有芥蒂，面对此情此景也必然要摒弃前嫌，作出了一致对外的相互姿态。
尚且不知身份已经从无害转变为“仇敌威胁”的白了了，没能觉察出对面几人的神色变化。目光过分专注地盯在沈似珍身上，后来更是径直伸手去牵沈似珍。
她隐约有感刚才的种种变化或许是源自沈似珍，迫不及待地想要贪恋靠近，渴望着再度复苏鲜活温热的生命，以至于忽视掉周遭氛围里的紧张与敌意。
卓云鹤看出她不合时宜的动作时脸色都青了。眉目一厉，凌空一鞭抽向白了了。这一下打得毫无保留，比之前威力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白了了差些就魂飞魄散，本就浅淡的鬼影更加涣散了。但卓云鹤仍嫌不够，趁她摇摇欲坠间又接连痛击数次。
闻惊彻阴晴不定地沉眸看了半晌，见白了了始终瑟缩着躲避丝毫不见还击，忍耐不住出声打断，“云鹤，行了，住手！”
卓云鹤却不肯罢休，挥出的鞭子一招更强过一招，根本就是奔着要将白了了毁灭了去的。
“为什么？你没听出来她是冲着似、沈小姐来的吗？”
“留她点气息，问一下详由。”
灵蛇狂舞般挥动的鞭子总算意味未尽地停下了下来，可沈似珍那边却为闻惊彻到了如此地步还在不舍回护，而感到出奇的愤恨。
“闻惊彻，你什么意思？你当真要信了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话吗？我堂堂沈家大小姐，活蹦乱跳地长大到了十八，大病都没过一次，什么时候竟需要以命换命了？这分明是她不知什么算计的阴谋！你竟然还真的肯信！到底是存有私心，还是故意要羞辱于我？”
“她毫无反抗之力，构不成什么威胁。其中又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妨先问问清楚。”
“我呸！闻惊彻，你就是他妈的见色忘义、负心薄幸！”
对于沈似珍嫉恨之下的横加指责，闻惊彻完全不予理会，目光掠及远处闻声而来的人影憧憧，稍一思忖，嘱咐卓云鹤：“今日家中宾客众多，此事不宜声张。我先带她走，你去应付一下来人。”
说着，他一挥手就将虚弱不堪的白了了重新凝成团子一般形态，圈入怀中就要带走。然而，无论从安全上或是情感上都倍觉威胁的沈似珍，怎么肯轻易放行呢？
“不能走，说不明白谁也不能走！”
“你让开！”
“我不让，我不可能放你们俩一块离开！”
“沈似珍，最后一遍，你让开！”
“我偏不！”
眼见来人已近，闻惊彻实在不耐烦再耽搁功夫，手一挥将沈似珍大力掼开，强行就要离开。却被沈似珍疯了似的扯住衣服后摆，怨恨咒骂着。
“你敢这么对我，闻惊彻？你还是人吗？你太不是东西了！今天除非你打死我，否则你们绝对走不了！”
“沈似珍，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哼，难道你还敢真的打死我不成？”
两人一如寒冰、一似炙火，互不退让地对峙着。白了了夹在其中，瞅准他们剑拔弩张的间隙，偷偷凝出一缕魂体，悄悄地伸向沈似珍。没办法，即便眼下状况如此焦灼不利，她也压制不住心底对生命的渴望，妄图再次变化。
“啊～～～～”
一声尖叫从怀中的光团发出，闻惊彻冷冽的神情突滞，猛一低头，惊愕地发现它正被一股力量牵扯着注入沈似珍的体内。他下意识地紧紧环抱，并在指尖蓄力作法，意图截断传输却无济于事。
“啊，她要吃了我！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凄厉可怖的叫声不断回响耳畔，凭什么都无法挡住那股力量的牵扯。白了了一点点地被吸收，光团肉眼可见地极速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闻惊彻震惊地注视着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一直竭力阻止却毫无效用。
沈似珍愤怒清亮的瞳眸也从茫然到惊恐再到求救，一再变幻过后，最终定格在疑惑上。她伸出手左瞅瞅右看看，上摸摸下探探，神色是既新奇又惊喜。
好半天后，才不可置信地低低说了一句——
“我，我这是又活过来了！”
闻惊彻站在她的正对面，心情复杂地微微吸了口气，断然否定道：“不，你是夺舍附身了！”
“沈似珍”呆懵的目光如白了了一般无二，她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夺舍附身了？”
闻惊彻刚想作答，却见远处卓云鹤正脸色焦急地赶回这里，显然多少也目睹了刚才的突发状况。他不禁一凛，刚要嘱咐“沈似珍”两句，却见她已然使着沈家绝技“云踪步”逃出几里之外了。
那技法醇熟得比原身更上数层楼，几乎到了见影不见人的地步。
“惊彻，刚才是什么情况？那女鬼怎么回事？似珍呢？她怎么跑了？”
面容焦急的卓云鹤赶到后，气息还都不稳，就将毫不遮掩的关心诉之口泄于眼，完全失了冷静。
闻惊彻敛起眼中的匪夷所思，冷淡瞥过他，而后看着“沈似珍”匆匆逃离的方向，似是磨着后槽牙恨恨说了句，“带上人，追。”
“你闭嘴，肉包子！”
“我不是肉包子！”
“肉包子是什么？”
“鬼哦！”
“呵，”
今夜一再受挫的沈似珍，讥讽地冷笑出声，目视一圈所有人，问道，“她说她是鬼，你们信么？”
竟然没在任何一人的眼中看出否定之意，她觉得无比荒谬，“你们都怎么了？全当我傻了？还是我疯了？”
“小姐，”一个畏畏缩缩的沈家小丫鬟顶着没顶压力，颤声道，“她好像真的是鬼。她、她没有脚！”
此话一出，另外几个沈家的仆人也忙不迭地纷纷附和。
“是啊，她还是飘着的！”
“还有，她的脸，她的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衣服、衣服也有些透明啊......”
......
沈似珍表情逐渐抗拒，直到再也听不下去地厉声打断：“都给我闭嘴！”
在她眼中那白了了分明是个圆圆滚滚、皮肤粉嫩到令人嫉妒的鲜活少女，哪里就成了她们口中所说的那般女鬼相。必定是她们为了迎合为了男主人，怕被报复撵出门去，方才昧着良心胡编乱造。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似珍决定当众揭穿这个离奇大谎。
她趁人不备运起家传绝学“云踪步”，从闻惊彻的身旁飞快掠过，一把就揪住了他身后那只“可恶的肉包子”，扯扯头发戳戳脸，对着众人怒其不争道——
“你们看，她怎么可能是鬼？我都抓到她了！这脸、这手，都是真的，哪里像鬼？”
又一度，所有人失声，只除了白了了。
“唉哟，痛死了，痛死了！你干什么，放开我！”
“放开你？做梦吧！”
“你太坏了！你是个坏女人！我再也不叫你姐姐了！”
“呸，谁稀罕你叫？”
“你真的...，抓到了她？”
闻惊彻不可思议地看向争斗不止的二人。
其实不止是他，就连卓云鹤并其他一众人等也均是难以置信。
白了了雪白透明的身躯从被沈似珍触碰到的那一刻起，就渐渐充盈具实起来。几瞬而已，已然栩栩如生，宛若活人一般。
然而她本人却后知后觉，不仅忍无可忍地还击了沈似珍，还在与她的推搡之间，将其发鬓上的凤冠一手扯落，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直到此刻，周遭万籁俱寂，白了了方才意识到自身产生的变化。
她懵怔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的手？怎么回事？我分明是死了，怎么会……”
可突然又“啪”地一声，白了了头被打偏到一侧。那是沈似珍竭尽全力挥出的一巴掌，轻易地便将她的脸扇到红肿。
“敢动我的凤冠，你真的是找死！”
闻惊彻在旁看得瞳眸一震，手心握紧在侧，蹙紧眉心冷视着气焰嚣张的沈似珍。一旁的卓云鹤闪身上前，无声地以为沈似珍挡住威胁。
白了了歪着头木着脸，不甚灵敏的脑子里已经糊成一片，即使挨了打也根本没了反应，像只呆头鹅一般地杵在那里。
但是沈似珍出手之后还嫌不解气，仍旧怒不可遏地唾骂着。
“你还在装什么？别再用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迷惑人了！他们受得，我却不受。你居然敢如此冒犯我，一定要你……”
想来也是，大婚之夜婚仪未成，凤冠却被扯落、披头散发于人前。情状是窘迫又狼狈，这比打她自己的脸还难以接受。
颜面尽失的她怒火越烧越盛，不由得再度高高挥起手掌，朝着白了了又要扇去，却中途被阻。
闻惊彻彻底失去温度的嗓音，浸着冰渣子一般，“沈似珍，你够了！”
“去你妈的够了！闻惊彻，你们欺人太甚，我又何必一忍再忍？”
“云鹤说过她与我本无关系，况且她对你只是无意之举，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一再的针锋相对，简直要将沈似珍破烂的心碾碎成渣一般。她干脆放开对白了了的钳制，推开卓云鹤的遮挡，直接站在闻惊彻面前，仰面含泪地哽咽道——
“我们两个的新婚之夜，你却始终在回护她、心疼她。你可知道，我才是你的妻子吗？”
对于眼前这幕梨花带泪的泣诉场景，闻惊彻心肠似铁不为所动，冷硬回道，“我们的婚事，从最开始就是你的一意孤行。无论我如何表示抗拒抵触，你依旧选择用尽手段让闻家迫压成婚。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吧，你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接着，他洞悉一切的薄凉目光掠过卓云鹤，停顿后又道，“虽是拜过天地，但内情你我他三人皆知。这般荒唐，我是不认的。你也该重新审视这门亲事。”
“闻惊彻，你果真如此无情！我就真的怎么也捂不热你的心吗？”
似乎是终于认清处境，沈似珍绝望至极，难过与伤感在面颜上掩饰不住地崩裂开来，看的人具是不忍。卓云鹤站在一侧耳听目睹，是既心痛又暗喜，晦暗难明的眼神紧紧依附着那道瘦削背影，意图拥抱的冲动几欲破体而出。
三人间的感情纠葛委实是深重叵测，太过吸引众人眼球，所以一时间竟也无人注意到白了了实化的身影竟然又开始慢慢虚化。
唯有她发现自己的血肉之躯正在重回虚无，而那种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熟悉感，让她混沌的灵智于电光火石间开了玲珑一窍。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我的头七，我要回来看看你的。”
不似先前清澈苏甜的声线，此时白了了的嗓音听起来格外严肃郑重，将深陷“三角恋迷情”的众人疑惑地拉回现实。
“她怎么又变回去了？”
“对对，还有她的眼神也变了，比刚才可怕多了！”
“怎么办，快跑吧！”
瞬息大变的白了了，将在旁观戏的丫鬟婆子们吓得看性全无，压根来不及反应她话里透着的诡异，便只哇乱叫着一窝蜂地做鸟兽散，留下的就只那三个“虐恋主角”。
不过，对于逃走的那些人，白了了并不理会。她浓黑不带一丝眼白的瞳仁牢牢盯住沈似珍。似是兴趣，又似是幸然。打量半晌后，叹息一声，解释道——
“有人说，是用我的命来救你的命。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还好？”
此话落地，三人身形俱是一震，心间各自生出不妙的念头——竟是来寻仇的？
沈似珍尤为惊疑，尽管她眼中的白了了依旧鲜活，可却随着她话里不明的含义而掺杂了莫名的阴冷森意。卓云鹤见她神色怔愣惊惧，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护在了身后。而闻惊彻纵使心有芥蒂，面对此情此景也必然要摒弃前嫌，作出了一致对外的相互姿态。
尚且不知身份已经从无害转变为“仇敌威胁”的白了了，没能觉察出对面几人的神色变化。目光过分专注地盯在沈似珍身上，后来更是径直伸手去牵沈似珍。
她隐约有感刚才的种种变化或许是源自沈似珍，迫不及待地想要贪恋靠近，渴望着再度复苏鲜活温热的生命，以至于忽视掉周遭氛围里的紧张与敌意。
卓云鹤看出她不合时宜的动作时脸色都青了。眉目一厉，凌空一鞭抽向白了了。这一下打得毫无保留，比之前威力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白了了差些就魂飞魄散，本就浅淡的鬼影更加涣散了。但卓云鹤仍嫌不够，趁她摇摇欲坠间又接连痛击数次。
闻惊彻阴晴不定地沉眸看了半晌，见白了了始终瑟缩着躲避丝毫不见还击，忍耐不住出声打断，“云鹤，行了，住手！”
卓云鹤却不肯罢休，挥出的鞭子一招更强过一招，根本就是奔着要将白了了毁灭了去的。
“为什么？你没听出来她是冲着似、沈小姐来的吗？”
“留她点气息，问一下详由。”
灵蛇狂舞般挥动的鞭子总算意味未尽地停下了下来，可沈似珍那边却为闻惊彻到了如此地步还在不舍回护，而感到出奇的愤恨。
“闻惊彻，你什么意思？你当真要信了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话吗？我堂堂沈家大小姐，活蹦乱跳地长大到了十八，大病都没过一次，什么时候竟需要以命换命了？这分明是她不知什么算计的阴谋！你竟然还真的肯信！到底是存有私心，还是故意要羞辱于我？”
“她毫无反抗之力，构不成什么威胁。其中又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妨先问问清楚。”
“我呸！闻惊彻，你就是他妈的见色忘义、负心薄幸！”
对于沈似珍嫉恨之下的横加指责，闻惊彻完全不予理会，目光掠及远处闻声而来的人影憧憧，稍一思忖，嘱咐卓云鹤：“今日家中宾客众多，此事不宜声张。我先带她走，你去应付一下来人。”
说着，他一挥手就将虚弱不堪的白了了重新凝成团子一般形态，圈入怀中就要带走。然而，无论从安全上或是情感上都倍觉威胁的沈似珍，怎么肯轻易放行呢？
“不能走，说不明白谁也不能走！”
“你让开！”
“我不让，我不可能放你们俩一块离开！”
“沈似珍，最后一遍，你让开！”
“我偏不！”
眼见来人已近，闻惊彻实在不耐烦再耽搁功夫，手一挥将沈似珍大力掼开，强行就要离开。却被沈似珍疯了似的扯住衣服后摆，怨恨咒骂着。
“你敢这么对我，闻惊彻？你还是人吗？你太不是东西了！今天除非你打死我，否则你们绝对走不了！”
“沈似珍，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哼，难道你还敢真的打死我不成？”
两人一如寒冰、一似炙火，互不退让地对峙着。白了了夹在其中，瞅准他们剑拔弩张的间隙，偷偷凝出一缕魂体，悄悄地伸向沈似珍。没办法，即便眼下状况如此焦灼不利，她也压制不住心底对生命的渴望，妄图再次变化。
“啊～～～～”
一声尖叫从怀中的光团发出，闻惊彻冷冽的神情突滞，猛一低头，惊愕地发现它正被一股力量牵扯着注入沈似珍的体内。他下意识地紧紧环抱，并在指尖蓄力作法，意图截断传输却无济于事。
“啊，她要吃了我！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凄厉可怖的叫声不断回响耳畔，凭什么都无法挡住那股力量的牵扯。白了了一点点地被吸收，光团肉眼可见地极速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闻惊彻震惊地注视着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一直竭力阻止却毫无效用。
沈似珍愤怒清亮的瞳眸也从茫然到惊恐再到求救，一再变幻过后，最终定格在疑惑上。她伸出手左瞅瞅右看看，上摸摸下探探，神色是既新奇又惊喜。
好半天后，才不可置信地低低说了一句——
“我，我这是又活过来了！”
闻惊彻站在她的正对面，心情复杂地微微吸了口气，断然否定道：“不，你是夺舍附身了！”
“沈似珍”呆懵的目光如白了了一般无二，她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夺舍附身了？”
闻惊彻刚想作答，却见远处卓云鹤正脸色焦急地赶回这里，显然多少也目睹了刚才的突发状况。他不禁一凛，刚要嘱咐“沈似珍”两句，却见她已然使着沈家绝技“云踪步”逃出几里之外了。
那技法醇熟得比原身更上数层楼，几乎到了见影不见人的地步。
“惊彻，刚才是什么情况？那女鬼怎么回事？似珍呢？她怎么跑了？”
面容焦急的卓云鹤赶到后，气息还都不稳，就将毫不遮掩的关心诉之口泄于眼，完全失了冷静。
闻惊彻敛起眼中的匪夷所思，冷淡瞥过他，而后看着“沈似珍”匆匆逃离的方向，似是磨着后槽牙恨恨说了句，“带上人，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