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城有一处地方十分惹眼,它位于主城以北,牌匾只写一字:苏。

    棋城人都知道这里是医族苏希萼的府邸,只可惜苏希萼英年早逝,不禁令人唏嘘。

    一行人来到了苏宅,慕敬停留片刻便赶回了府中,怎么说也是一城之主,就算再清闲也需要处理棋城事务。

    西融现下无主,可各方势力盘卧朝野,明面上风平浪静,可那暗处却是汹涌澎湃。

    关于苏敏跑去东海一事,来到苏宅后千宁也听慕敬提起了因由。

    原是苏希萼的墓葬尚未寻到,按理说苏家的人怎会不知家主葬在何处,着实蹊跷。

    苏敏没有提说原因,千宁也不便向慕敬询问。

    听慕敬说尹白没有让他诊脉,真是个有脾气的主,好在千宁是个好脾气的。

    苏敏为大家安排了客房,千宁则拜托苏敏为她寻了些止咳的汤药来。

    经过昨夜一事,苏敏对千宁的态度与初见时截然不同。

    千宁端着药敲了下尹白的房门,果然没人应声。

    “我再敲三下就进来了。”

    千宁缓慢地敲了三下,她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将门推开随即跨步进入房间。

    咦,人去哪了?

    千宁径直走到桌子边将托盘放下,一回头就看到尹白斜靠在窗子边,他没有戴面具,现下正双手环胸看着千宁。

    “吓我一跳。”千宁说着将盛了汤药的碗端了起来,她走到尹白的身边,“喝一下呗。”

    尹白转身将窗子关上,他拍了拍手回过身来,千宁本以为他要伸手接过药碗,谁知却负手靠近千宁的身边,随即俯身贴近千宁的耳朵:

    “苏宅有异。”

    千宁感觉耳边痒痒的,她缩了下脖子,伤口传来了微不可查的痛感。

    “怎么个异法?”千宁侧颜看向尹白。

    尹白直起了身子:“诡异。”

    千宁端着药碗的手有些乏了,她拿起尹白的手将药碗放在了他的手上:“先把药喝了。”

    尹白眉头浅皱,他已然闻到了苦涩的味道。

    “你不喜欢吃药?”千宁说着托住尹白的手将药碗送至他的嘴边。

    尹白看了看千宁随即将药一口饮下。

    千宁拿出一块帕子递给尹白,正是尹白之前在阵中用过的那块帕子。

    千宁道:“怎么个诡异法。”

    尹白抬起手指勾了两下,千宁看尹白没有拿走帕子,遂靠近他一些。

    尹白能看到千宁的侧脸和缠了纱布的脖子,他嘴角带了浅浅的笑意,声音很低:“有鬼。”

    千宁四下看了看:“在…哪?”

    “想看吗。”

    “可与流火有关?”

    尹白点了下头:“很有可能。”

    “去瞧瞧吗?”千宁小声问道,就好似身旁有人似的。

    尹白垂眸将手伸向千宁,千宁忙向后跳了一小步:“你要干什么。”

    尹白轻摇下头,他向前一步拿走了千宁手中的帕子:“还能干什么。”

    “哦。”

    “你想让我干什么?”尹白拿过帕子握在了手中。

    千宁将药碗丢回托盘中,她端盘走人一气呵成,出门时还没忘给尹白带上了门。

    这家伙的情绪怎么时好时坏的,方才又在寻千宁逗乐子,这药不但止咳还能治别的?

    千宁自然是没有察觉到苏宅的异常,她没有灵力亦不会施法,此事还需问问青时。

    千宁来到了青时的房间,只见她坐在桌子边端详着眼前的东西。

    千宁走近瞧了瞧,就是放了一些小摆设,约摸是房中各处取来的。

    有胭脂盒,有木梳,还有一面小铜镜。

    “你在看什么?”千宁说着坐下身来。

    “跑哪送关怀去了。”青时没有抬头,只是动了动手边的香囊。

    “不是什么关怀,就是礼尚往来,”千宁低头凑近青时手边的香囊,“你到底在干什么。”

    “摆阵,”最后,青时将铜镜移了一下,她抬手指了指四周,“这里有阵。”

    “你也察觉到了?”

    “嗯,”青时又指了指眼前的物件,“此间有两处阵法,一为困,一为遥。困得是谁,放得又是谁,不得而知。”

    千宁道:“慕敬不知道这里的状况吗?”

    青时摇了摇头:“西融人虽有异能,可疏于修炼,似是并未察觉此处的异常。换言之,西融人喜欢摆弄些阵法也是常事,恐怕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既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此阵法会否是普通的阵法。”千宁继续问道。

    “我只是觉得此阵法怪异。”青时说着将铜镜与胭脂盒子放在了一起,“所谓困,便是有一物将人困在了死穴,就好比这个胭脂盒子,而此人只能对着镜子万年千载,除非毁掉这个盒子。”

    “所以说有人将死去的人困在了这个阵中。”

    “没错,此为一困,”青时又将梳子与香囊放在一处,“所谓遥,就像这把梳子一般,梳齿虽多,可终归不会离开梳子,纵使断齿也无妨。这个香囊才是把控梳子的关键。”

    千宁皱眉:“在我看来,困与遥并无不同,都是困住一个死去的人。”

    “还是有些不同的,恨为困,爱而不得为遥。”

    千宁懂了,她不禁对青时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果然还是要精进修为和才学。

    “所以说,苏宅不该有这么诡异的阵法,而慕敬与苏姑娘都没有察觉。”

    青时点头:“尚且不知此阵与流火有没有关联,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插手此事。”

    “查探一下也无妨,待琉璃回来后我们再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先看看却白石能否感知到流火的踪迹。”

    “本以为棋城会太平一些。”青时拿起手边的香囊看了看,“看来是我想错了。”

    苏敏追着慕敬而去,出门前她仔细交代了管家,宅中的几位贵客不能怠慢。

    入夜,千宁用过了晚膳,本想着琉璃会来,却未见她的身影。

    千宁想着尹白夜里还未服药,本想给他送过去,奈何心下有些不愿,只是不愿,绝不是别扭。

    千宁请管家为她跑了一趟,也怪不好意思的。

    说起苏宅的管家,看年龄不似风云山庄的樊英那般老态,也算中气十足,眉目间还透着一股沉稳之气,对人亦是客气有礼。

    千宁见苏敏与管家也是亲近得很,如同家人一般。管家听闻苏敏要寻找一根蜡烛,唤作流火,他似是对流火无甚印象。可若是此物与苏宅有关,也是可以寻到蛛丝马迹的。

    千宁看着手腕上浅显的痕迹,她虽然讨厌黎束那个狗鱼,可是好好的碧落就那般毁了,着实可惜。

    让他摘了又没让他灭了,千宁真真是惜物得很。

    大晚上的,门未动屋中却闪现一个人的身影,千宁已经习惯了。

    尹白着一袭霜色衣衫,头发虽束在玉冠内,可额前却散落了几根碎发,现下已经覆了面具,千宁瞧着竟有几分慵懒之态。

    怪好看的咧。

    千宁双手撑住了下巴:“现在就行动?”

    “你怕了?”

    “谁怕了。”千宁直了直身子,“位置?”

    尹白走向千宁,他不想赘述。

    “等等,”千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尹白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她压低了声音,“我得和姐姐说一声。”

    “胆小鬼。”

    千宁甩开尹白的手:“你才是胆小鬼。”

    她看四周皆是古木书架,书架上摆放了很多书籍,整齐且无灰尘。

    “谁的书房?”千宁看向尹白。

    “管家。”

    尹白走向了一面墙壁,他抬手在墙壁上悬空写了些什么,千宁也看不懂。

    墙壁上忽而浮现出薄薄的清光,尹白的手臂一摆,清光瞬间流入了他的手掌中。

    千宁看明白了,这是流族之力,尹白可以感受到族人的气息。

    此时墙壁上又映射出一个硕大的法阵,尹白后退几步将千宁护在身后,随即抬手结法印挡住了法阵中的强光,千宁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自墙壁内冲了出来,她抓住了尹白的衣袖,只觉尹白的头发一阵阵拂在她的脸上。

    片刻后,法印消失,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敞开的门。

    尹白很自然地反手牵住千宁的手向着门内而去。

    门内是一个暗道,暗道两侧燃了火烛,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台阶,台阶一路向下不知通往何处,千宁甚至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凉意。

    管家的书房为何会有这么幽深的暗室。

    千宁跟着尹白的步子,她顺着台阶而下,他们走了很久才来到底部的暗室。

    没想到书房的下面竟然别有洞天,这间暗室很大,四周有几座石门,厚重的石门紧闭着,也不知石门后藏了什么玄机。

    千宁晃了晃尹白的手:“管家可是流族?”

    “不是。”

    尹白没有放开千宁的手,他打量着暗室的墙壁。

    “他端给你的药,”千宁抽出了手,“你喝了吗?”

    千宁将手隐在了袖中。

    “你说呢。”

    尹白的话才说完,身后的石门就打开了,石门内站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黑衣,面上覆了块黑布,千宁看不清他的眉眼。

    “其实,你不必藏在暗处,我知道你是谁。”千宁道。

    黑衣人未动:“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管家此言差矣,好事坏事尚未可知。”千宁记得管家的声音,“我家公子法力无边,你又打不过他。”

    黑衣人冷笑两声:“是吗,我倒要看看是如何法力无边。”

    黑衣人飞身而起,尹白本想将千宁送至暗室外,奈何胸口一阵翻涌,他反手接了黑衣人一掌,黑衣人自袖中甩出了数枚飞刀,尹白后退几步唤剑结阵。

    千宁感知到胸口的剧痛,她的额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痛,是尹白受伤了,他不会喝了管家给他的药吧?

    千宁忍着痛将袖中的花花草草一顿乱抛,见黑衣人被严严实实裹在了藤蔓中,她急忙寻找着尹白的身影。

    尹白掩住了胸口,他收手后退几步,面前的剑亦是应声落地,数枚飞刀划破了虚空向着尹白而去。

    千宁奋力一跃抱着尹白滚落在黑衣人方才站立的石门内。

    石门被重重的关上,千宁也没想到石门内竟然有个陡峭的坡,她抱着尹白向着坡下滚去。

    痛,二人皆感受着双份的痛意,酸爽得很。

    千宁紧紧地环住了尹白的腰直至滚落到尽头。

    她动弹不得遂看向尹白,尹白的面具已经跌落,嘴角还渗出了不少血迹。

    “尹白。”千宁挣扎着起身,她将尹白扶起靠在自己的怀中,“都是我不好,是我让管家给你送药的。”

    “不怪你。”

    尹白的声音有些弱,千宁只得低下了头靠近他一些:“我总是拖累你。”

    “不会。”尹白握住了千宁的手,“你从未拖累过我。”

    千宁仰头看了看,想上去恐怕是不易。

    她又将尹白往起扶了扶:“你可以离开这里吗?不用管我,你自己走就成。”

    尹白看着千宁,他摇了摇头就整个人倒在了千宁的身上,千宁用肩膀托住了尹白的下巴,她的双手环住了尹白的腰,深怕他摔在地上。

    尹白则是将千宁抱在怀中,二人就这么相拥而坐。

    “你到底能不能动。”千宁在尹白的耳边问道。

    “动不了。”尹白嘴角隐了笑意。

    “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在笑。”

    尹白摇了下头:“笑不出来。”

    苍天呐,千宁很想仰天长啸,现下这个状况分明就是在考验她。

    尹白能闻到千宁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胸前一阵阵痛感袭来,遂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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