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很久了，你才看到吗？！”
不让他杀那个男人就算了，别人都走了还一直盯着看，亏他一醒来就到处找她。江舒的怨气已经冒到头顶上了，一腔怒意无处发泄，背后的黑气凝结成乌云，盘旋头后方，时不时地冒着紫色的闪电，噼里啪啦的，动静不小。
“呃......”
祝洄其实刚刚看到他了，只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因为她现在一看到江舒，就想到麻烦的江浔，麻烦的任务。
想叹气。
就算江舒生气涨功德了，她也想叹气。不过他这次生气的模样还怪可爱的，跟以前纯粹的冷漠不爽不一样，这会眼里还藏不住酸搭搭的委屈。
祝洄好笑地看他，“你吃醋了？”
江舒双手环胸，没好气道：“本座吃人。”
祝洄：“......”
他说完还特意上下打量祝洄一眼，又冷冷补充：“尤其是晚上在外面乱逛不回家的没良心的缺德坏女人。”
“......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
“你身份证号码多少？”
“......”
她身份证不在这个世界。
祝洄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心累，她耷拉下眼皮，可能是走了太远的山路，她觉得身体好疲惫，手累，脚也累。她不想走了，也不想吵了。
于是她伸手扯了扯江舒的衣袖，很自然地撒娇，“不报身份证号码了，抱我吧。”
江舒怔怔望着她。
昏暗的电光衬得女生本就冷白的脸蛋近乎透明，两丛黑睫毛沉沉地搭下来，画出疲惫又脆弱的剪影。她总是竖着刺发癫，让他忘了她其实比他还小，小小的身躯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他的心，忽然就抽抽的疼。
身后的乌云消散无踪，江舒上前弯身一个公主抱将女生腾空抱起，他的胳膊结实有力，稳稳地将她贴近怀中。
祝洄附耳贴着男人的胸膛。
听着他的心跳声。
活的，热的，滚烫的，为她混乱的跳着，每一下的回响都有迹可循。
她忽然踏实下来。
祝洄双手抬起搂住江舒的脖子，低低道：“我不想回那里。”
江舒没有问缘由，而是低头看她，顺着女生的意思问：“想去哪？”
祝洄想了想，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完成两个任务了，每天的生活不是过得很悬乎就是过得很玄乎。她忽然想暂时抛开那些未知烦恼和担忧，踏踏实实感受一下日常的热闹和清净。
于是她说：“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吧，我想吃爆米花了。”
看电影？
印象中，江舒还没去过电影院。那种人多的地方他从来都不喜欢。不过他此时望着女生亮晶晶的眼睛，一心只想保持住她的开心。
他应声道：“好。”
江舒正欲腾空飞起，祝洄仿佛预料到了他的想法，她压住他的手，指了个方向：“别飞，赵叔的车在那边等着。”
江舒沉默一瞬，抱着女生的胳膊朝内微微收紧。
等了一会，祝洄发现江舒没动，抬头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江舒深深看她一眼，要他怎么说，他怕车上有座位，上车后她就不给他抱了。但他还不想松手，也说不出口，只能找了个冠名堂皇又体贴的理由，温声道：“我怕车颠着你。”
祝洄：“......”
沉默一会，祝洄说：“你颠到我了。”
江舒自信得很：“怎么可能，我手很稳。”
“我说，你刚刚说话的语气颠到我了。”祝洄深吸口气，压下心底冒出来的不耐烦，轻轻瞪着他，“好好说话，别学江浔。”
“谁学他。”江舒不服气，虽然他曾经确实多次不甘心地想过要取代江浔，也阴暗的嫉妒过江浔光明正大的身份，现在也还是恨，但......
他忽然想起白天。
江浔让他听到的那些话，她说爱是天时地利和人心。他知道那是江浔故意折磨他的手段，前言后语没听到什么，偏偏让他听到她说爱，她问江浔的真名。
她从来不和他说爱。
哪怕他已经吻过她了，他却像是从未真正拥有过她一般，心里空无的慌，仍然不敢问她的心意。哪怕他发了疯地想知道，谁的天时，谁的地利，和谁的人心。
他却不敢问。
真可笑，他竟有不敢做的事。
每一次都被抛下，他胆怯了。
江舒狠狠收紧胳膊，似要把女生揉进胸口，好似这样才能感受到女生的温热真正属于他。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被选择的理由是因为他愿意放手。
他和江浔一样自私，根本不想放手。
“嘶~江舒你干嘛？”
男人的胳膊毫无征兆地收紧用力，祝洄的身体被挤压得一阵碾疼。她无语地看着走神的男人，这是什么钢铁直男啊，公主抱那么用劲，勒疼她了。
她准备跳下来。
江舒察觉到女生挣扎的动静，回过神后更加用力地抱紧她，然后便听到女生短暂而又急促的叫声，“哎呦—”
他忽地慌张地看着她。
她都表现得这么不舒服了，他还不肯松手，只是卸了点力，但依然稳稳地抱着她。祝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一般不叫的，除非忍不住。江总，这是你新发明的杀人方式吗？”
江舒抿唇：“我不是故意的。”
祝洄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本来好好的，就因为她不小心提到了江浔，他才开始变得异常。她叹口气道，“你先放我下来。”
江舒倔强地看着她：“我不。”
他的坚硬只维持了短短两秒，便放软了声音，“你不要把我跟他相提并论，我对你的情意不比他少。”
猝不及防地，就被表白了。
祝洄霎时愣住。
她仰视着男人，他深幽眸子里面的爱意热烈而直白。其实她一直知道的，江舒喜欢她。他原是那样冷漠厌世的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表现得太明显了。
可，若只是喜欢便好了。
若不说出来就好了。
因为她，承担不起他的爱。
也给不出回应和承诺。
她曾跟江舒说，从前，以后，都对不起，是因为她早就确定她以后会辜负他的心意。她想过要及早抽身的，那样喜欢还很浅，时间可以冲刷掉记忆。可是不知不觉就越陷越深了，越挣扎越逃不掉。
一切都在失算。
一切都不由她。
就连她的心都不由她。
她应该开心的，她应该笑的，她喜欢的人很喜欢她。可是眼角却无声的溢出眼泪，她扯不动唇，说不出话，怕一开口就是对不起。
这让她绝望。
她不想对不起他。
眼前忽然一片黑雾，他用雾气遮住了她悲伤的眼睛，暗哑的嗓音听起来跟她一样难过，“别说对不起。”
祝洄轻轻闭上眼。
若他只是一开始那个江舒就好了。
黑暗里，她听得到他的心跳，也听得到他的坦白，也听得到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十九，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错的人是我跟他。”
他知道她是谁。
原来她没有猜错。
他和江浔是共谋，他们是一个人，他们有一样的执念。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代替那个执念满足他们的幻想。
替身。
前世今生。
呵、呵、祝洄哭笑了起来，她怎么敢的啊。她明明能猜到自己失心后的下场，她怎么敢喜欢谁。
她不喜欢谁，从来都是利用罢了。
连眼泪都可以是武器。
“我，一定让你如愿。”江舒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如刀片滚过喉间，血淋淋地不舍却又无可奈何。他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将她轻轻放下来，撤去黑雾。
他望着女生染红的眼眶，抬手替她轻拭眼尾的泪滴，眸光温柔得简直不像他了，“不哭了，你一哭我便只能让你走，你就会用这一招对付我。”
祝洄眼泪怔怔停住，怔怔地望着他。他会让她如愿吗？他还是会放她走？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如果......如果是他消失......
女生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她明明一声不吭，江舒却看懂了她想问什么。他忍不住，上前把她揽入怀中，轻轻吻过她头顶的发丝。“不要管，不要问，不要想。”
不要管。
不要问。
不要想。
如果她能做到就不会痛苦了。
祝洄无奈地闭上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舒慢慢松开她，突兀地问道：“能不能给我十九天的时间。”
祝洄不明所以：“嗯？”
“我们现在是夫妻，但还没正经约会过。”江舒仿佛突然开了窍，在意起浪漫的事情。他说，“第一天约会先从看电影开始吧。”
想看电影的人明明是她。
祝洄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好沉默不语。
“我还记得我生日那天你说，要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江舒对着她笑，眸中情意浓郁似水，“十九，你值得快乐。”
祝洄看着他，精神一阵恍惚。
她想她是真的完了。
她能骗江舒，骗江浔，但她骗不了自己了。
她原想骗自己江舒跟江浔是一样的人，来逼自己狠下心薄情寡义，可是江舒总是容易让她心软。她没法再骗自己，不一样的，他们不一样。
从来都不一样。
祝洄摸着口袋的位置，那里放着铜镜，她想一定会有办法的。爱是铠甲也是利刃，而刃有双面。她是工具刀，她的刃并不是只能对准江舒，也能对准操刀手。
她问江舒：“你还相信我吗？”
江舒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信你。”
祝洄嫣然浅笑：“哪怕我说我喜欢上江浔了呢？”
江舒深深地望着她，眉眼间凝聚着浓重的阴翳，似要看透她美丽的笑容下有几分真心实意。一直回避的问题就这么被她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心揪着疼。他躲无可躲，拳头不自觉捏紧。半晌，他僵硬地开口，“我不信。”
祝洄末尾眉梢微挑，勾出眼底游刃有余的散漫，“不是说信我吗？”
江舒沉默着，他信她，但......他不信江浔。
那个男人虚伪又变态，恶趣且无聊。
电闪雷鸣之间，他陡然清醒，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对付他那样对付江浔是没用的，他也不愿她那样对江浔，假的也不行。江舒倾身附在女生耳边低语，“你不要喜欢他，不要演戏，他是老狐狸，不会信的。”
祝洄没回他，而是转身往车停的地方走去，“走吧，看电影去。”
见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江舒郁闷极了。
就算是做好了决定。
心还是会一抽抽的疼。
发了疯的冒酸意。
“你不要喜欢他。”
“知道了。”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喜欢他。”
“谁说你会死。”
“反正你不能喜欢他。”
“哦。”
她回应得漫不经心，江舒生气地喊住她：“十九。”
祝洄停下来，朝他嫣然一笑，眼里划过小女生的狡黠和调皮，手指摇摇道：“你信我便是了，不要管，不要问，不要想。”
江舒：“......”
她把他的话还给他了。
江舒容易被她惹毛，但也很好哄，祝洄好笑道：“约会呢，乖，不要跟我生气了。”
江舒闷闷地说：“我没生气。”
又抬眸凉凉扫向她，气质冷冽摆起范来：“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别把我当小孩子应付，我没那么好糊弄。”
祝洄歪了歪头，眨眼无辜地表示：“可是，十八岁的江舒就是比十九小啊。”
江舒瞥她：“我现在二十六。”
祝洄不以为意道：“哦，男人至死是少年。”
江舒：“......”
两人站在路口处，司机赵刚把车开过来，稳稳停在祝洄身旁。祝洄原本想坐副驾的位置，但身边的男人动作比她快，大长腿一迈，拉开车门就先上去了。
她原地愣了下。
不过她没多想，前面没位置，她便往后面去了。结果，刚上车屁股还没坐热，便瞥见坐前头的江舒打开车门下去了。然后，他又从后门上来，神色自然地坐在后座的空位上，还有意无意地往祝洄这边挤了挤。
祝洄一脸莫名其妙：“？”
江舒倒是从容，他缓缓关上车门，侧身过来面对女生疑惑的目光，平静的语调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傲气，“我坐这里有问题？”
没问题。
但有点病。
想跟她坐一起直说啊。
祝洄略微无语地瞥他一眼，不成想，江舒又指着他垂下去后放平的大腿，淡定自若地问她：“请问你能不能坐这里？”
祝洄：“......”
他好怪。
怪有礼貌的。
祝洄被他异常的行为搞得懵了又懵，回过神后拒绝了他，“不了。”她刚刚被他抱得一身疼，可不想再被男人的骨头硌着，她补充道：“这样就好。”
“不好。”江舒线条清晰的下颌绷紧，微微皱眉：“约会不该这样冷漠。”
祝洄稀奇了，她犹如发现新大陆般一脸好奇地盯着江舒。像他这样情感淡漠几乎不怎么关心情爱的人竟然说约会不该冷漠，这着实有些搞笑。她稍稍移动身体，面向他若有兴致地问，“你还知道约会是怎么样的？”
“你告诉我的。”江舒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浓郁的暗光，一点点碎开又拼凑起来，“你说热恋期的小情侣就该黏黏糊糊。”
“嗯？”
祝洄疑惑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趁着女生回忆思索的空隙，江舒宽厚的手掌圈住她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往自己腿上拽了过来，如抱小朋友般把她圈在怀里，胸前紧紧贴着她的肩膀。
祝洄只是走了一下神便被男人的力度拽回了思绪，突如其来的拥抱裹着男人清冽的气息，一下子融入周围的昏暗里。她恍惚了下，清醒而又肯定地抬头回道：“我没说过。”
江舒热灼灼地望着她。
祝洄莫名咽了咽口水。
微小的动作像是释放了某种危险诱人的烟雾信号，江舒的喉结跟着滚动。他一手搂着女生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脖颈，滚烫的热吻就这般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吸吮如激烈的电流夺走了祝洄的神智。
祝洄这下彻底懵了。
又来？
唔。
这个吻漫长而火热，车内气温骤然升高，祝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仿佛是漂浮在浪上的轻舟，毫无反抗之力，就连伸手推男人的力道，都透着一股欲拒还迎的娇软。
终于，他的唇移开了。
祝洄大喘一口气，在男人又一次想侵袭过来时，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他的唇。热温尚未褪去，女生恍惚迷离的眼尾浸出一点点水润的媚红，又夹着一丝羞恼的嗔意：“我就是没说过。”
不管说没说过，江舒就是想亲她。一次不够，两次不够，三次还是不够。他好像怎么都觉得不够。他深深望着女生眉眼艳丽诱人而不自知的娇容，火热烧灼的欲望在眸底翻涌成海，他深知自己不能继续下去了。
会出事。
于是他，硬生生克制住冲动。
祝洄脸颊一热，坐得太近了，没见过猪跑也学过生物知识。江舒那么明显的生理反应硌着她，她直觉危险要逃，但却莫名尴尬得不敢动。
她只能强自镇定，将这种尴尬转移到江舒身上，满脸羞恼地怼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开始没脸没皮地耍流氓了？”
江舒缓缓拿下女生挡着他的小手，顺其自然地十指紧扣，拇指在她柔嫩的虎口处细细摩挲，咬字特别沉：“我们是夫妻。”
他以前觉得夫妻两个字没有任何意义，该离开的还是会离开，该背叛的仍然会背叛，吵闹，琐碎。现在忽然改了想法，他喜欢这两个字，有一种两人就该水乳交融的亲密无间。
或者是因为太喜欢她了，江舒不觉得亲吻是没脸没皮的事情，他觉得他们就应该这样亲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何况——
“你说过要跟我培养感情。”
祝洄狠狠瞪他：“我又说过了？”
是说过的。
不过她那时候说的是亲子感情。
她显然不记得了。
江舒低低的轻笑。
他的笑声落在祝洄耳里，似拨动了皮肤上的绒毛，酥酥的发痒。她莫名感慨男人学坏真的不要太容易，她幽幽叹道：“你竟然学会空口造谣了。”
“跟你学的。”
“你不要什么都学啊。”
“我觉得这样很好。”
“......”
“如果这就是发疯的感觉，我觉得还不错。”江舒顿了顿，另一只手抚上女生还红艳着的唇瓣，舔了舔唇，似在回味，“味道还不错。”
祝洄感觉她的脸更加烫了。
救命。
他一本正经的撩她，真的好涩。江舒自从疯了之后精神状态越发不稳定了，她好像快招架不住了。
他微微凑近，似乎又想亲，祝洄只能佯装害羞把头躲进他怀里，低低道：“有人看着呢。”其实不全是装的，因为饶是厚脸皮如她，也遭受不住江舒如此直白的需求。她嘴上再硬，但抵不过身体的诚实。
她确实，老脸红透了。
女生这么一提醒，江舒便冷冷抬眸朝车前方看去，挡板早已升了起来，实则没人看到。不过他想到什么，眸中凉光一闪，下颌绷紧出冷硬的轮廓，硬邦邦的话语透着股赌气的意味，“让他看，气死他得了。”
祝洄悄悄伸手回抱住江舒，手指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敲着，安抚他的情绪。江舒瞬间冷静下来，他确实要克制，情绪波动太大容易让江浔钻空子。
他不想抱着她的时候被那个疯子挤走，于是他安静下来，静静闻着女生的发香，丝丝清甜冒入心底，心脏一寸一寸地熨帖踏实下来，软软的，跟她一样。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祝洄今日又是爬山下山又是情绪剧烈波动，这会忽然静下来，她有点撑不住困意了。她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打了个哈欠，稍稍调整了下舒服的姿势，便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说要看电影的人是她，但是当小车稳稳抵达电影院外面时，祝洄并没有醒过来。于是江舒也没有动，女生难得这样没有防备的依赖他，他一刻都不想松开，只想时间能停留在这就好了。
他想陪着她，做什么并不重要。他轻声跟赵刚说：“赵叔，去买些爆米花回来。”
想了想，又说：“算了，等会我自己去，先回去。”
祝洄这一觉睡得很沉。
江舒将祝洄送回房间，轻轻将她放到柔软的床上，他细致地替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很久。女生似乎被困在一个不美妙的噩梦里，眉头一直紧皱着不松。江舒摸着她的脖颈，将符文拿出来，缓缓注入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祝洄终于松开眉头。
江舒唇色褪去正常的红润，微微发白，但他仍是上扬着唇角，眼底的爱意化成女生的身影，一直一直，到天边的光线变白。
他不想走，但他更不想她醒来见到的人是江浔。他只能强行压下不舍，转身准备离去。谁知刚想使力运法，腿下忽然一软，眼前一黑。
糟了。
不让他杀那个男人就算了，别人都走了还一直盯着看，亏他一醒来就到处找她。江舒的怨气已经冒到头顶上了，一腔怒意无处发泄，背后的黑气凝结成乌云，盘旋头后方，时不时地冒着紫色的闪电，噼里啪啦的，动静不小。
“呃......”
祝洄其实刚刚看到他了，只是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因为她现在一看到江舒，就想到麻烦的江浔，麻烦的任务。
想叹气。
就算江舒生气涨功德了，她也想叹气。不过他这次生气的模样还怪可爱的，跟以前纯粹的冷漠不爽不一样，这会眼里还藏不住酸搭搭的委屈。
祝洄好笑地看他，“你吃醋了？”
江舒双手环胸，没好气道：“本座吃人。”
祝洄：“......”
他说完还特意上下打量祝洄一眼，又冷冷补充：“尤其是晚上在外面乱逛不回家的没良心的缺德坏女人。”
“......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
“你身份证号码多少？”
“......”
她身份证不在这个世界。
祝洄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心累，她耷拉下眼皮，可能是走了太远的山路，她觉得身体好疲惫，手累，脚也累。她不想走了，也不想吵了。
于是她伸手扯了扯江舒的衣袖，很自然地撒娇，“不报身份证号码了，抱我吧。”
江舒怔怔望着她。
昏暗的电光衬得女生本就冷白的脸蛋近乎透明，两丛黑睫毛沉沉地搭下来，画出疲惫又脆弱的剪影。她总是竖着刺发癫，让他忘了她其实比他还小，小小的身躯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他的心，忽然就抽抽的疼。
身后的乌云消散无踪，江舒上前弯身一个公主抱将女生腾空抱起，他的胳膊结实有力，稳稳地将她贴近怀中。
祝洄附耳贴着男人的胸膛。
听着他的心跳声。
活的，热的，滚烫的，为她混乱的跳着，每一下的回响都有迹可循。
她忽然踏实下来。
祝洄双手抬起搂住江舒的脖子，低低道：“我不想回那里。”
江舒没有问缘由，而是低头看她，顺着女生的意思问：“想去哪？”
祝洄想了想，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完成两个任务了，每天的生活不是过得很悬乎就是过得很玄乎。她忽然想暂时抛开那些未知烦恼和担忧，踏踏实实感受一下日常的热闹和清净。
于是她说：“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吧，我想吃爆米花了。”
看电影？
印象中，江舒还没去过电影院。那种人多的地方他从来都不喜欢。不过他此时望着女生亮晶晶的眼睛，一心只想保持住她的开心。
他应声道：“好。”
江舒正欲腾空飞起，祝洄仿佛预料到了他的想法，她压住他的手，指了个方向：“别飞，赵叔的车在那边等着。”
江舒沉默一瞬，抱着女生的胳膊朝内微微收紧。
等了一会，祝洄发现江舒没动，抬头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江舒深深看她一眼，要他怎么说，他怕车上有座位，上车后她就不给他抱了。但他还不想松手，也说不出口，只能找了个冠名堂皇又体贴的理由，温声道：“我怕车颠着你。”
祝洄：“......”
沉默一会，祝洄说：“你颠到我了。”
江舒自信得很：“怎么可能，我手很稳。”
“我说，你刚刚说话的语气颠到我了。”祝洄深吸口气，压下心底冒出来的不耐烦，轻轻瞪着他，“好好说话，别学江浔。”
“谁学他。”江舒不服气，虽然他曾经确实多次不甘心地想过要取代江浔，也阴暗的嫉妒过江浔光明正大的身份，现在也还是恨，但......
他忽然想起白天。
江浔让他听到的那些话，她说爱是天时地利和人心。他知道那是江浔故意折磨他的手段，前言后语没听到什么，偏偏让他听到她说爱，她问江浔的真名。
她从来不和他说爱。
哪怕他已经吻过她了，他却像是从未真正拥有过她一般，心里空无的慌，仍然不敢问她的心意。哪怕他发了疯地想知道，谁的天时，谁的地利，和谁的人心。
他却不敢问。
真可笑，他竟有不敢做的事。
每一次都被抛下，他胆怯了。
江舒狠狠收紧胳膊，似要把女生揉进胸口，好似这样才能感受到女生的温热真正属于他。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被选择的理由是因为他愿意放手。
他和江浔一样自私，根本不想放手。
“嘶~江舒你干嘛？”
男人的胳膊毫无征兆地收紧用力，祝洄的身体被挤压得一阵碾疼。她无语地看着走神的男人，这是什么钢铁直男啊，公主抱那么用劲，勒疼她了。
她准备跳下来。
江舒察觉到女生挣扎的动静，回过神后更加用力地抱紧她，然后便听到女生短暂而又急促的叫声，“哎呦—”
他忽地慌张地看着她。
她都表现得这么不舒服了，他还不肯松手，只是卸了点力，但依然稳稳地抱着她。祝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一般不叫的，除非忍不住。江总，这是你新发明的杀人方式吗？”
江舒抿唇：“我不是故意的。”
祝洄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本来好好的，就因为她不小心提到了江浔，他才开始变得异常。她叹口气道，“你先放我下来。”
江舒倔强地看着她：“我不。”
他的坚硬只维持了短短两秒，便放软了声音，“你不要把我跟他相提并论，我对你的情意不比他少。”
猝不及防地，就被表白了。
祝洄霎时愣住。
她仰视着男人，他深幽眸子里面的爱意热烈而直白。其实她一直知道的，江舒喜欢她。他原是那样冷漠厌世的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表现得太明显了。
可，若只是喜欢便好了。
若不说出来就好了。
因为她，承担不起他的爱。
也给不出回应和承诺。
她曾跟江舒说，从前，以后，都对不起，是因为她早就确定她以后会辜负他的心意。她想过要及早抽身的，那样喜欢还很浅，时间可以冲刷掉记忆。可是不知不觉就越陷越深了，越挣扎越逃不掉。
一切都在失算。
一切都不由她。
就连她的心都不由她。
她应该开心的，她应该笑的，她喜欢的人很喜欢她。可是眼角却无声的溢出眼泪，她扯不动唇，说不出话，怕一开口就是对不起。
这让她绝望。
她不想对不起他。
眼前忽然一片黑雾，他用雾气遮住了她悲伤的眼睛，暗哑的嗓音听起来跟她一样难过，“别说对不起。”
祝洄轻轻闭上眼。
若他只是一开始那个江舒就好了。
黑暗里，她听得到他的心跳，也听得到他的坦白，也听得到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十九，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错的人是我跟他。”
他知道她是谁。
原来她没有猜错。
他和江浔是共谋，他们是一个人，他们有一样的执念。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代替那个执念满足他们的幻想。
替身。
前世今生。
呵、呵、祝洄哭笑了起来，她怎么敢的啊。她明明能猜到自己失心后的下场，她怎么敢喜欢谁。
她不喜欢谁，从来都是利用罢了。
连眼泪都可以是武器。
“我，一定让你如愿。”江舒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如刀片滚过喉间，血淋淋地不舍却又无可奈何。他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将她轻轻放下来，撤去黑雾。
他望着女生染红的眼眶，抬手替她轻拭眼尾的泪滴，眸光温柔得简直不像他了，“不哭了，你一哭我便只能让你走，你就会用这一招对付我。”
祝洄眼泪怔怔停住，怔怔地望着他。他会让她如愿吗？他还是会放她走？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如果......如果是他消失......
女生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她明明一声不吭，江舒却看懂了她想问什么。他忍不住，上前把她揽入怀中，轻轻吻过她头顶的发丝。“不要管，不要问，不要想。”
不要管。
不要问。
不要想。
如果她能做到就不会痛苦了。
祝洄无奈地闭上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舒慢慢松开她，突兀地问道：“能不能给我十九天的时间。”
祝洄不明所以：“嗯？”
“我们现在是夫妻，但还没正经约会过。”江舒仿佛突然开了窍，在意起浪漫的事情。他说，“第一天约会先从看电影开始吧。”
想看电影的人明明是她。
祝洄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好沉默不语。
“我还记得我生日那天你说，要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江舒对着她笑，眸中情意浓郁似水，“十九，你值得快乐。”
祝洄看着他，精神一阵恍惚。
她想她是真的完了。
她能骗江舒，骗江浔，但她骗不了自己了。
她原想骗自己江舒跟江浔是一样的人，来逼自己狠下心薄情寡义，可是江舒总是容易让她心软。她没法再骗自己，不一样的，他们不一样。
从来都不一样。
祝洄摸着口袋的位置，那里放着铜镜，她想一定会有办法的。爱是铠甲也是利刃，而刃有双面。她是工具刀，她的刃并不是只能对准江舒，也能对准操刀手。
她问江舒：“你还相信我吗？”
江舒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信你。”
祝洄嫣然浅笑：“哪怕我说我喜欢上江浔了呢？”
江舒深深地望着她，眉眼间凝聚着浓重的阴翳，似要看透她美丽的笑容下有几分真心实意。一直回避的问题就这么被她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心揪着疼。他躲无可躲，拳头不自觉捏紧。半晌，他僵硬地开口，“我不信。”
祝洄末尾眉梢微挑，勾出眼底游刃有余的散漫，“不是说信我吗？”
江舒沉默着，他信她，但......他不信江浔。
那个男人虚伪又变态，恶趣且无聊。
电闪雷鸣之间，他陡然清醒，似乎猜到她想做什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对付他那样对付江浔是没用的，他也不愿她那样对江浔，假的也不行。江舒倾身附在女生耳边低语，“你不要喜欢他，不要演戏，他是老狐狸，不会信的。”
祝洄没回他，而是转身往车停的地方走去，“走吧，看电影去。”
见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江舒郁闷极了。
就算是做好了决定。
心还是会一抽抽的疼。
发了疯的冒酸意。
“你不要喜欢他。”
“知道了。”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喜欢他。”
“谁说你会死。”
“反正你不能喜欢他。”
“哦。”
她回应得漫不经心，江舒生气地喊住她：“十九。”
祝洄停下来，朝他嫣然一笑，眼里划过小女生的狡黠和调皮，手指摇摇道：“你信我便是了，不要管，不要问，不要想。”
江舒：“......”
她把他的话还给他了。
江舒容易被她惹毛，但也很好哄，祝洄好笑道：“约会呢，乖，不要跟我生气了。”
江舒闷闷地说：“我没生气。”
又抬眸凉凉扫向她，气质冷冽摆起范来：“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别把我当小孩子应付，我没那么好糊弄。”
祝洄歪了歪头，眨眼无辜地表示：“可是，十八岁的江舒就是比十九小啊。”
江舒瞥她：“我现在二十六。”
祝洄不以为意道：“哦，男人至死是少年。”
江舒：“......”
两人站在路口处，司机赵刚把车开过来，稳稳停在祝洄身旁。祝洄原本想坐副驾的位置，但身边的男人动作比她快，大长腿一迈，拉开车门就先上去了。
她原地愣了下。
不过她没多想，前面没位置，她便往后面去了。结果，刚上车屁股还没坐热，便瞥见坐前头的江舒打开车门下去了。然后，他又从后门上来，神色自然地坐在后座的空位上，还有意无意地往祝洄这边挤了挤。
祝洄一脸莫名其妙：“？”
江舒倒是从容，他缓缓关上车门，侧身过来面对女生疑惑的目光，平静的语调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傲气，“我坐这里有问题？”
没问题。
但有点病。
想跟她坐一起直说啊。
祝洄略微无语地瞥他一眼，不成想，江舒又指着他垂下去后放平的大腿，淡定自若地问她：“请问你能不能坐这里？”
祝洄：“......”
他好怪。
怪有礼貌的。
祝洄被他异常的行为搞得懵了又懵，回过神后拒绝了他，“不了。”她刚刚被他抱得一身疼，可不想再被男人的骨头硌着，她补充道：“这样就好。”
“不好。”江舒线条清晰的下颌绷紧，微微皱眉：“约会不该这样冷漠。”
祝洄稀奇了，她犹如发现新大陆般一脸好奇地盯着江舒。像他这样情感淡漠几乎不怎么关心情爱的人竟然说约会不该冷漠，这着实有些搞笑。她稍稍移动身体，面向他若有兴致地问，“你还知道约会是怎么样的？”
“你告诉我的。”江舒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浓郁的暗光，一点点碎开又拼凑起来，“你说热恋期的小情侣就该黏黏糊糊。”
“嗯？”
祝洄疑惑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趁着女生回忆思索的空隙，江舒宽厚的手掌圈住她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往自己腿上拽了过来，如抱小朋友般把她圈在怀里，胸前紧紧贴着她的肩膀。
祝洄只是走了一下神便被男人的力度拽回了思绪，突如其来的拥抱裹着男人清冽的气息，一下子融入周围的昏暗里。她恍惚了下，清醒而又肯定地抬头回道：“我没说过。”
江舒热灼灼地望着她。
祝洄莫名咽了咽口水。
微小的动作像是释放了某种危险诱人的烟雾信号，江舒的喉结跟着滚动。他一手搂着女生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脖颈，滚烫的热吻就这般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吸吮如激烈的电流夺走了祝洄的神智。
祝洄这下彻底懵了。
又来？
唔。
这个吻漫长而火热，车内气温骤然升高，祝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仿佛是漂浮在浪上的轻舟，毫无反抗之力，就连伸手推男人的力道，都透着一股欲拒还迎的娇软。
终于，他的唇移开了。
祝洄大喘一口气，在男人又一次想侵袭过来时，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他的唇。热温尚未褪去，女生恍惚迷离的眼尾浸出一点点水润的媚红，又夹着一丝羞恼的嗔意：“我就是没说过。”
不管说没说过，江舒就是想亲她。一次不够，两次不够，三次还是不够。他好像怎么都觉得不够。他深深望着女生眉眼艳丽诱人而不自知的娇容，火热烧灼的欲望在眸底翻涌成海，他深知自己不能继续下去了。
会出事。
于是他，硬生生克制住冲动。
祝洄脸颊一热，坐得太近了，没见过猪跑也学过生物知识。江舒那么明显的生理反应硌着她，她直觉危险要逃，但却莫名尴尬得不敢动。
她只能强自镇定，将这种尴尬转移到江舒身上，满脸羞恼地怼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开始没脸没皮地耍流氓了？”
江舒缓缓拿下女生挡着他的小手，顺其自然地十指紧扣，拇指在她柔嫩的虎口处细细摩挲，咬字特别沉：“我们是夫妻。”
他以前觉得夫妻两个字没有任何意义，该离开的还是会离开，该背叛的仍然会背叛，吵闹，琐碎。现在忽然改了想法，他喜欢这两个字，有一种两人就该水乳交融的亲密无间。
或者是因为太喜欢她了，江舒不觉得亲吻是没脸没皮的事情，他觉得他们就应该这样亲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何况——
“你说过要跟我培养感情。”
祝洄狠狠瞪他：“我又说过了？”
是说过的。
不过她那时候说的是亲子感情。
她显然不记得了。
江舒低低的轻笑。
他的笑声落在祝洄耳里，似拨动了皮肤上的绒毛，酥酥的发痒。她莫名感慨男人学坏真的不要太容易，她幽幽叹道：“你竟然学会空口造谣了。”
“跟你学的。”
“你不要什么都学啊。”
“我觉得这样很好。”
“......”
“如果这就是发疯的感觉，我觉得还不错。”江舒顿了顿，另一只手抚上女生还红艳着的唇瓣，舔了舔唇，似在回味，“味道还不错。”
祝洄感觉她的脸更加烫了。
救命。
他一本正经的撩她，真的好涩。江舒自从疯了之后精神状态越发不稳定了，她好像快招架不住了。
他微微凑近，似乎又想亲，祝洄只能佯装害羞把头躲进他怀里，低低道：“有人看着呢。”其实不全是装的，因为饶是厚脸皮如她，也遭受不住江舒如此直白的需求。她嘴上再硬，但抵不过身体的诚实。
她确实，老脸红透了。
女生这么一提醒，江舒便冷冷抬眸朝车前方看去，挡板早已升了起来，实则没人看到。不过他想到什么，眸中凉光一闪，下颌绷紧出冷硬的轮廓，硬邦邦的话语透着股赌气的意味，“让他看，气死他得了。”
祝洄悄悄伸手回抱住江舒，手指在他的脊背上轻轻敲着，安抚他的情绪。江舒瞬间冷静下来，他确实要克制，情绪波动太大容易让江浔钻空子。
他不想抱着她的时候被那个疯子挤走，于是他安静下来，静静闻着女生的发香，丝丝清甜冒入心底，心脏一寸一寸地熨帖踏实下来，软软的，跟她一样。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
祝洄今日又是爬山下山又是情绪剧烈波动，这会忽然静下来，她有点撑不住困意了。她靠着男人温热的胸膛，打了个哈欠，稍稍调整了下舒服的姿势，便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说要看电影的人是她，但是当小车稳稳抵达电影院外面时，祝洄并没有醒过来。于是江舒也没有动，女生难得这样没有防备的依赖他，他一刻都不想松开，只想时间能停留在这就好了。
他想陪着她，做什么并不重要。他轻声跟赵刚说：“赵叔，去买些爆米花回来。”
想了想，又说：“算了，等会我自己去，先回去。”
祝洄这一觉睡得很沉。
江舒将祝洄送回房间，轻轻将她放到柔软的床上，他细致地替她盖好被子，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很久。女生似乎被困在一个不美妙的噩梦里，眉头一直紧皱着不松。江舒摸着她的脖颈，将符文拿出来，缓缓注入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祝洄终于松开眉头。
江舒唇色褪去正常的红润，微微发白，但他仍是上扬着唇角，眼底的爱意化成女生的身影，一直一直，到天边的光线变白。
他不想走，但他更不想她醒来见到的人是江浔。他只能强行压下不舍，转身准备离去。谁知刚想使力运法，腿下忽然一软，眼前一黑。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