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渊国,位于大陆之中,北有突厥,南有土番。因北靠丛山峻岭,南依大江湖泊,较少征战,国富民强。东渊国君主梁邱颖秉承中庸之道,夏侯、上官、南宫三个氏族分庭抗礼,其中以夏侯氏最为强大,当朝皇后就是夏侯清萱,其次是上官,随后南宫。东渊王担心皇族宗亲觊觎皇位,所以弱皇室,强宗族,通过本皇室与宗族的联姻,稳固朝堂。

    东渊国的都城就是集政治、商贸为一体的永乐城。城里热闹非凡,聚集着各类商家、店铺,也是名流聚集之地。

    正因为皇帝通过皇室与宗族联姻,稳固朝堂之举,也极大推动了官宦门第间的联姻。在这繁华的永乐城中,诸皇亲贵族经常通过游园、赏花、马球等活动,进行间接的相亲活动,皇亲贵族间的青年才俊、适龄佳丽,也大都熟识。

    这相亲之中,上者为彼此爱慕,成就了美满姻缘。中者为门第相仿、彼此不反感,水到渠成结为夫妻。这下者就是彼此不认识,或不爱慕,甚至有一方态度反感,就是传说中的“强扭的瓜”,这最大的“瓜”便是太师上官宏的女儿上官欣和当朝丞相夏侯敦之子夏侯骏的婚事了。

    这婚事是两家十八年前指腹定的婚。当时上官家业已富可敌国,夏侯家势力刚刚起步,于是夏侯敦想凭借娃娃亲的关系,获得上官家的支持。但随着夏侯家族势力做大做强,已渐渐瞧不上商贾出身的上官家,为了继续巩固扩大氏族势力,私下已想高攀当朝长公主梁邱静怡,暗地已有悔婚之意。

    其子夏侯骏,人如其名,高大俊伟,在东渊有第一美男之称,为之仰慕倾心之人如果排队真可以排到城门之外。且夏侯骏从小接受精英式教育,按照未来氏族继承人的角色培养,跟随父亲小小年纪已阅人无数,心机深重,并在群花簇拥中长大,甚是自傲,对从未谋面的素人上官欣,自是毫不在意、了无兴趣。

    另一方面,上官欣却始终是“迷”一样的存在。因是指腹为婚的缘由,上官宏又是当今太师,身为太师长女,身份尊贵,且有婚约,不知何原因,从3岁起便不让上官欣出现在人前,哪怕今年的及笄之典,也是家中自备,全无外人,老实本分静等夏侯家前来提亲。

    因为夏侯父子各有各的算盘,两人心照不宣地迟迟未去上官家提亲。因为上官欣从没有参加过任何社交活动,所有没有外人见过上官欣的长相,内宅之人也口风很紧,难得有喝醉了酒被问起的,也说是只见过她头戴幂篱的样子,随身仅一贴身丫鬟,寸步不离。

    这人世间,有一件大家都喜欢做的事,就是茶余饭后的“吃瓜”,真可以称得上是世代相传的心头好。人们开始纷纷猜测起上官欣的神秘来。有与上官家熟识,且自家有女儿,坐在柠檬塔上的世家分析,上官宏虽为人清正,其妻贤良淑德,但也都是相貌普通人家,故而推测这上官欣相貌也是一般,但太师之女的身份何其尊贵,为掩其平庸之貌,便故弄玄虚,始终头戴幂篱,借着娃娃亲的由头,打个蒙包嫁于这英俊潇洒的夏侯骏。

    随后,传话的人们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更有信服力,也更能证明与豪族的亲密关系,便尽情地添油加醋起来。有的说是因为,上官欣相貌丑陋,故而掩面;有的说上官欣小时长了水痘,满脸麻子;还有的说根本就是一个痴儿,为了攀附夏侯家,掩人耳目所以头戴幂篱,总之众说纷纭,越传越玄。

    在这满城的传闻中,只有一个善做弓弩的匠人说,上官欣虽头戴幂篱,但智慧过人,却鲜有人相信,就算鲜有几个相信的,也是为做实其面貌丑陋,只能向学的事实。

    上官宏为人正派,总觉得“清者自清”,从不做任何解释,其女也从未露面。正可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人成虎,时间久了,上官欣是丑女也就成了大家默认的事实了,也给了夏侯家悔婚的契机。

    话说这夏侯,南宫,上官三族,夏侯主政,南宫从武,而这上官则是家财万贯,朝廷的钱袋子。夏侯家迟迟未来提亲,也是急坏了上官宏。毕竟上官欣是上官宏的掌上明珠。这夏侯家不提亲也不退亲,爱女无法出阁,而夏侯骏天天美女相伴,上官宏急得都快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这一日,正是东渊王向上天祈福之日,朝中百官集聚一堂,通过这“百官宴”,一来祭拜天地、二来百官向东渊王表示衷心,三来颖王与百官联络感情,正是其乐融融的一番景象。上官宏早已筹划多日,见此时正是大好时机:一来,此时提起提亲之事,可让同僚们做个见证;二来,让陛下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开溜;三来,也让夏侯家有个答复。想罢,上官宏工工整整起身朝大王行了个一弯到底的大礼,然后快步向夏侯敦走去。

    夏侯敦因忙于应酬,未发现快步向前的上官宏,当发现上官宏已然来到自己面前,想借口走开时,已经被上官宏紧紧拉住了手腕,踉跄着被上官宏拉到了陛下宝座之下。

    上官宏猛地跪了下来,夏侯敦原本就被拉扯着,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地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上官宏口喊了一声:“陛下!”,紧跟着就一头磕到地,跪直后,鼓足勇气说:“这原本是家事,但事关家中女儿终身大事,故借今日神明在天之际,想请陛下做个见证。早在十八年前,臣与夏侯家定下这娃娃亲,一转眼已过十八年,家中女儿秉持本分,但迟迟不见夏侯家前来提亲,请陛下为微臣做主!”接着又是一磕到地,伏着身体不起来了。

    颖王看着上官宏的架势,今天他要是不开口,上官宏是不会罢休的,再看了看座下跪着的夏侯敦,又扭头看了看左边的王后夏侯清萱。夏侯清萱向颖王温柔、娇羞地使了一个眼色。见此境况,原本是手足无措的夏侯敦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这要回到三天前,夏侯敦知晓与上官宏的亲事,始终是绕不去的坎,便带上儿子夏侯骏已探望妹妹的缘由进了宫,三人为此密谋了很久,终于定下了一个脱身的良策。但良策是否能成功,还要看王后夏侯清萱能否说服颖王了。

    夏侯清萱,虽已是半老徐娘,但除了母家权倾朝野,为人也甚是心机深沉,否则也不会在这后宫佳丽中始终得宠,屹立不倒。

    次日中午,待陪颖王用过午膳,二人在宫人的簇拥下,漫步来到御花园。

    三月的桃花已星星点点出现自枝头,清萱王后露出那纤纤玉指,遥指着那充满着生机的桃花树,柔情蜜意对着颖王说:“陛下,您还记得,当年我们就是在这桃花树下定的情。”说完,羞涩地低下了头。

    颖王看着风中摇曳的桃花,仿佛见回到了意气奋发、儿女情长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将王后紧紧地揽入怀中,感慨道:“是呀,就仿佛是昨日之事。但如今,你我都已中年。”

    “陛下,臣妾觉得,此生最有幸之事,就是能和陛下相识、相知、相亲、相爱,也愿天下所有才俊佳人终成眷属。您说是吗?”

    清萱王后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大王,却又似话中有话。

    “嗯,是呀,爱妃言之有理。”颖王若有所思地应着。“可有的时候,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们一样有缘找到可心的人儿。”颖王低下头,用食指轻轻抬起王后圆润丝滑的下巴,微笑着轻声说道。

    “作为王和王后,我们就要努力为他们创造条件,必经未来是属于他们的呀!”清萱王后闪着狡黠的目光看着颖王说道。

    “哦?看来,爱妃有主意了?”颖王俯首轻声问道。

    “我哪有陛下的见识,近来您一直闭门不见上官宏,今日却有如此雅兴和我一起用膳、赏花,那心中定是对策了,是吗?”清萱王后顺势依偎在颖王的胸膛上,乌黑的头发散发出桃花的香味。

    “爱妃今天头发上用的可是南宫家祖传的桃花油吗?”

    “是呀,陛下您真细心,我和南宫夫人王氏是发小,这次她进宫,不但给我带来了桃花油,还高兴地和我说她的儿子南宫皓回京城述职的事。”清萱王后兴高采烈地说,当说到南宫皓时,不自觉地分外兴奋。

    “哈哈,对啊,爱妃,你看,这桃花开得真是应景啊!”颖王抬头,看了看这满树的桃花,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有深意。

    “哈哈,太师这是,快快请起,尽情安心,在今天这个大好日子里,神灵在上,万事皆宜,哈哈......”颖王的笑声将清萱王后拉回了现实。

    “陛下,家中小女上官欣十八年前与夏侯骏定下娃娃亲,可十八年后,始终不见夏侯敦前来提亲,请陛下替老臣做主。”上官宏又是一个一磕到地的头。

    颖王看着上官宏额头都快红肿起来了,心中于心不忍,略微起身道:“今天是祈福的好日子,爱卿不必如此,快赐坐。”

    上官宏觉得自己这三叩首已经给大王足够的压力,不宜再逼宫了,同时必经上了岁数,再来几个也是要头晕眼花的了,俯首作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摸着椅子扶手坐了下去。

    颖王立马也给夏侯敦赐了座。两厢坐好,颖王看了看四下大臣,眼睛转了转,要知道,在这个座位上,不能被大臣捏着鼻子走是硬道理,如何转圜,更是为王之道。唉,心中苦啊,要管国家大事,还是管群臣之事;要管王宫内院,还要管忠臣家事。还好我有准备,真是智慧如我呀!颖王在等气氛重新凝聚之时,顺便开了个小差。

    “太师,爱卿啊,你有所不知,我也为此事发愁呢!”颖王故作发愁地拍了拍宝座的扶手,看着上官宏,语重心长地说。

    “陛下,定亲婚娶,这有什么为难?”上官宏晓得这王上又要开始和稀泥,直击主题地逼问道。

    “太师和丞相,皆是我的爱卿,爱卿爱子的婚事,自是朕心中之重要之事,甚至可能事关国运。”颖王说到这,停了下来,看了看座下的观星师司马睿。

    只见司马睿立即上前一步,先向颖王,再向太师、丞相一一作揖,站定后,朝着右上方一个作揖,字正腔圆地说道:“原本两家应于二月初八成亲,但今年一进入二月,红鸾星和天喜星双星暗淡,呈不吉之象。故臣建议丞相大人是否能推迟婚期。”

    “司马爱卿,是否有化解之法啊?”颖王探出身子,急切地问道。

    “这......,”司马睿低头吞吞吐吐。

    “爱卿,今日是我朝喜迎纳福之日,皆为国运昌盛。如有解法,尽管说来。”颖王朝服衣袖一挥,甚有气势。

    “这破解之法吗,唯有双方解除婚约。”司马睿虽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这时坐在一旁的上官宏顿时怒火冲冠,他一开始就发现了夏侯敦、夏侯清萱和颖王默契的眼神,心中早已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自以为的良机却已成了他们三人对自己的陷阱。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以国运为由退婚,这莫不是暗示与我家姑娘是扫把星,不仅这门亲事没了,今后还有哪家会前来提亲。这十八年的守护和隐忍,居然换了这么个结局。

    想到此,忠厚老实的上官宏紧紧抓住把手,青筋暴露,豁出仕途和姓名,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这夏侯家真是欺人太甚!

    颖王将这一切已然看在眼里。权杖之势不能得罪,这钱袋子也不能没了呀!

    就在众大臣议论纷纷之时,颖王看了一眼司马睿,只见司马睿力压群臣,字正腔圆地大声喊道:“臣近日日夜不眠,纵观星象,终于发现了化解之法。”

    顿时,整个宴会厅静了下来,原本要冲出去为女正名的上官宏睁大了眼睛,强压怒气,坐回座位,想看看这跳梁小丑、夏侯家的傀儡的葫芦里到底要卖的什么药?

    “东方苍龙心宿三星明亮,势有庇佑红鸾星之势。故在下不才,追其缘由,终发朝堂内有一人可解此局。”司马睿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众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解局之人是谁。

    “爱卿,是谁呀?”颖王好奇地问道。

    上官宏紧紧盯着司马睿的嘴唇,已做好了如果他胡说八道,立即上去怒扇的准备。这夏侯家实在欺人太甚,什么胡说八道的观星之象,一会儿破解,一会儿化解,这是在搞文字游戏吗?!在场官员居然无一人反驳,可见夏侯家已到了权倾朝野的地步了,真是可恶、可恨至极!

    “化解之人乃是镇东将军南宫皓!”司马睿大声说道。

    “就是那个嗜杀如命的南宫皓?”礼部侍郎低声说道。

    “天下除了这个南宫皓,谁还敢称自己是南宫皓。”吏部侍郎冷笑着说。

    “那,这上官家的姑娘嫁过去,可有得苦了。”礼部侍郎摇了摇头。

    “怎么说?”新上任的工部侍郎挤了过来,近身问着礼部侍郎。见礼部侍郎欲言又止,扭头看向吏部侍郎,满眼满脸的好奇。

    吏部侍郎心想,这人事的事与同僚沟通一下,也不是坏事,更何况我也是管理人事,知晓官员家事情况,也是分内之事呀。便挺直了身板,抬起手肘,抖了抖袖子,轻声说道:“要说这南宫皓,目前府内已有三个妾室不说,外面还有许多外室,且经常缠绵于外室之间,甚少回家。更何况他常年驻守边境,随军的外室还有甚多,真的是,只能说他非婚嫁的良人啊!”

    上官宏一听,真是差点晕厥在座位上。

    夏侯退婚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且找来了尚武世家南宫玮的长子,南宫皓。按门第说,虽说南宫在这三大家族中,势力最弱,但也是东渊三大氏族之一。这南宫皓是长子,配自家长女也算相对。最要命的是,南宫夫人王氏乃王后发小,司马睿此时敢提,必是得到了南宫家的同意,我若此时拒绝,不仅顶撞了官家,背上有损国运的骂名,更不得了的是要得罪那个声如洪钟、视名如命的南宫玮,他家可是有五个儿子,各个都是武将,还都继承了他们老头子的嗜杀如命的风格。

    想到这,上官宏心乱如麻、几近恍惚,后面颖王下旨、群臣道贺、直至返家,都不晓得如何完成的。这一回家,老泪纵横,硬是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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