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顾颜吩咐急,车夫驾车的速度也变快了些,不过一炷香时间,马车就到品香坊外。

    顾颜见铺里正有娘子买香,她特意在外等人出来后,这才迈步进去。

    “邯邱,近来生意可好?”

    邯邱闻言,抬眼见是顾颜来,他赶忙将手里的香放下,快步出来迎:“特使大人,今儿外头太阳大,你怎么亲自来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派人来知会一声,我啊亲自给你送去府中。”

    顾颜曾私下求方世瑜帮品香坊作证,而今邯邱的生意虽赶不上从前,但较门庭冷落时要好上不少,他因此十分感念顾颜。

    “邯邱客气了,我也是闲来无事,想着逛一逛。”顾颜随手拿了几味香闻,却表现出很不喜欢的样:“不知你新研制的那味香是否还有存货?”

    邯邱笑答:“有有有!那香我都没在卖,就想着给大人你留着呢。”他说着就到内室取了来。

    “并未售卖?那孤影的香又是从何处来?”顾颜再次与他确认:“邯邱,此香你从未与外售卖?”

    邯邱从柜中拿来琉璃盒,将香料放了进去:“此香工艺繁杂,我不知大人何时又会来取,便都留着了。上次同大人一起来的那位娘子,她头几日倒是来过,我看她同大人相识,便与她卖了一些,其余的,就都在这里了。”

    “是亦和?”顾颜故作冷静:“她可有同你提起,她买这味香是作何用途?”

    邯邱:“这个小的没问,那位娘子也未提,不过她随身侍女在临走时特意问了我,城西哪里有绸缎卖。”

    世家贵女裁制衣衫所需的布料一般都在锦绣庄采买,再之也不过是信安街那几家丝绸庄,城西这里多是百姓采买,不论布料、工艺还是款式,与之万分都不及,亦和为何要在此买绸缎?

    “不知你与她介绍了哪家?我正巧也打算逛一逛。”

    邯邱帮她指了方向:“就是对面街口那家四季织,它虽在城西算最好,可怎么也比不上大人平常用的那些。我也曾提醒那位娘子,但看样,她似是不计较这些。”

    顾颜顺着方向看去:“我同她一样都是不打紧。”

    这会儿店里正好又来了客,顾颜也不再扰,她唤云月拿了香,又在付了钱后,就与邯邱告辞离开。

    她出了品香坊,也没犹豫,直接就往四季织去。那掌柜正好在外送客,他一看顾颜身着华贵,便知来了大客,即忙热情招呼:“娘子快快请进,不知娘子有何需要,我也好为你推荐。”

    顾颜四处打量一眼,又随意逛了逛:“听说四季织是城西最好的绸缎庄,我打算做几身夏衫,还劳烦掌柜将你们店里最贵的布料拿来。”

    “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准备。”掌柜一听来了大生意,这嘴都合不拢,过不多久,他就取来上好的布料供顾颜选。

    顾颜装作挑挑拣拣的样子,勉为其难从里选出两匹后,接着就与掌柜不满意道:“我也是听朋友说起,她说你这里款式新颖,不想,也就马马虎虎而已。掌柜的,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料不想与我拿来。”

    掌柜的一听这话,立马便慌起来,紧忙与她解释:“娘子这话可是误会,我打开门做生意,若真这么做,不是自己赶自己的客。”

    “就在不久前,我朋友才来,她是买了什么料子来着?”顾颜佯装想不起来。

    掌柜怕走了客,也努力想着,而后,他似是想起什么,小心问了一句:“娘子所说的朋友,是否也同娘子一般,身后跟着两名侍婢,亦是从品香坊而来。”掌柜认识云月手里的琉璃盒,整个城西,也就品香坊一家在用。且不久前才来,还与她是朋友,想必那人定也是富贵。综合这些因素,掌柜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一位了。

    顾颜点点头:“她买了什么料子来着?我只记得款式还算新颖,你再拿来与我瞧瞧。”

    掌柜转身从货架上取来一匹素净的:“那位娘子想做一枚护身香囊,我就与她推荐了这匹。”

    “这布料一看就是男子所用款式,那护身香囊难道是亦和做与连大哥?”顾颜看着料子,满意笑了笑:“我就是找这匹,还麻烦掌柜将这三匹与我包起来。”

    “这有钱人家的小姐,品味还真是独特,这不就是寻常的款式嘛。”掌柜心里虽这么想,面上的笑可从未停,他麻溜帮顾颜打包好,又亲自送她出了铺。

    马车还停在品香坊外,顾颜她们还需往回走一段路。等三人上了马车后,云月才问:“小姐,我们接着是去哪里?”

    “咱们先回府拿些补品,再去定国公府探连大哥。”想必阿娘已经准备好,如今正好借这个由头,去沈府问亦和关于香料的事。

    车夫在外也听到吩咐,他先是驾车回了顾府,等云月取来补养品后,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定国公府。

    等到了连起元处,顾颜却不见连亦和身影,然后问了才知,她竟先回了府。顾颜将杨柯的心意带到,她又在不经意间问起那枚护身香囊来,可显然连起元对此一无所知,他还玩笑说亦和是拿笔多过拿针,顾颜听了也就随他一笑。

    连起元身子还虚弱,顾颜只略坐坐就离开。在她出了沈府后,紧着就命车夫赶去连府。

    等到了连府,门房却说:“小姐今日并未回府,顾小姐不如先进府饮茶,小的这就派人去寻。”

    “亦和不在连府?那她究竟去了何处?”顾颜不想惊动他人,便与门房不动声色,只随意说了几句唬弄过去:“倒不必麻烦,也不是什么急事,我等改日再来拜访。”

    等顾颜坐回马车,车夫在外等了半晌儿也没得什么吩咐,他不敢擅自做主,马车便一直停在连府外。

    只见顾颜用手摩挲着面颊,似是在想什么。

    “小姐?”云朵小心提醒一句:“我们是要回府吗?”

    顾颜将手放下,目光沉沉道了一句:“去碧泽苑。”

    连府距碧泽苑是有些距离,等她们到时,天都快黑。顾颜掀起车帘,先探头望了望,果真见亦和的马车就停在碧泽苑外。虽是早就预料,可真得到证实,她内心仍旧抵不住感伤。

    顾颜并未下马车,也不曾吩咐离开,她就这么坐在车里等,一直等到那藏蓝变昏变暗,等到漫天星辰上演,点缀这无边黑暗。

    碧泽苑四周都是山,夜风拂山而过,不禁发出阵阵轰鸣声。

    “小姐,咱们还要等多久?”这声阴森,云朵听的有些怕了。

    顾颜深深叹了口气,她放下车帘,起身下了马车。不想,她才走到碧泽苑大门处,门就从里打开。她抬眸望去,正巧撞上连亦和的目光。

    “阿颜?你……”

    “顾特使大驾光临,为何不进去坐坐?”楚山随是连亦和身后走出。

    顾颜并未理睬楚山,她只握住连亦和的手,引她至自己身边:“我寻了你好久,不想你竟在此。”

    连亦和的眼神飘忽不定,一直不敢直视顾颜:“大哥今日本是约了楚兄,不想昨夜出了那档事,他无法赴约,我便替他与楚兄知会一声。”

    她这话明显是说了慌,不过知会一声,哪用待到夜都深。

    但顾颜也没拆穿:“你可是回府?我陪你一同离开。”

    “特使过门却不入,倒显得在下失礼了。”楚山上前一步,拦下了两人的去路,他意味明显是留。

    顾颜微微蹙眉:“楚兄怕是多虑了,而今夜已深,我也不宜再扰。”

    不知怎的,她此刻只想与亦和快些离开,就在她想要越过楚山离开时,突得眼前似有光一闪而过,接着一把利剑就架在她脖颈下。

    楚山嘴角噙着笑:“碧泽苑岂是特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连亦和:“楚兄,不要!”

    云月、云朵:“小姐。”

    危机时刻,竟有不少典狱司司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刘恒义,林成也在其中。

    刘恒义即拔剑指向楚山:“孤影,你已无处可逃,识相的就快放了特使大人。”

    楚山不屑一凛:“就凭你们,也想擒我!若你不想顾特使血溅当场,就快与我备匹快马,否则,我可不保证这手会不会抖。”他说着,执剑的手便加了几分力,顾颜白皙的皮肤下,瞬间就多了道血痕。

    顾颜吃了痛,眉也皱得更深。

    “楚兄,你不要伤害阿颜,阿颜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来替她,好不好!”连亦和这声已经是乞求。

    云月、云朵也在旁争着替顾颜作人质。

    岂料楚山嗤笑一声:“连小姐,你未免看自己太重,你来替,你又是什么身份,哪能与顾特使作比较呢!”

    他这话实在伤人,只看连亦和眸底是数不尽的失落,眼泪也不受控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林成,连小姐就交由你保护。云月云朵,你们也快快退下,楚山再未脱身前,他还不敢杀我。”顾颜倒是冷静,还能从容与他们吩咐。

    “顾特使果真好胆量,可你这条命能不能保住,抉择并不在我,亦不在你,而是他们!”楚山冷眼撇了一眼刘恒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以致顾颜脖颈上的那道痕,更是触目惊心。

    刘恒义见此,即出声拦:“切勿伤害特使!”

    楚山淡淡一句:“我要的马!”

    刘恒义左右为难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他潜伏在此,目的就是为了捉拿孤影。连亦和的到来,已是在他意料之外,为免伤及无辜,他便耐下心,想着等人走后,再行捉捕之事。

    岂料,连亦和还未离开,顾颜竟又赶来。刘恒义见她不下马车,但也不像要离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命赵达速回典狱司禀报沈朗潍,看他有何指示。毕竟刀剑无眼,若是在捉捕过程中误伤了顾颜,他也是担待不起的。可还未等赵达带回指示,就发生了楚山挟持顾颜一事。

    楚山与刘恒义轻哼一句:“你若做不了主,那就换个能做主的来!”他一边说着,这剑就又往顾颜皮肉里扎进一些,顾颜没忍住痛,不禁叫出一声。

    “不许再伤害她,我放你离开。”

    声音是从远方传来,还伴着滚滚马蹄声。急,却又不失威严。

    楚山淡淡一笑:“看来,能做主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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