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外头的天与昨日相较,气温倒没那般高了。但天憋着雨不肯下,连一丝风也无,街上是又闷又晒,似连空气都变黏稠。

    “阿颜,验尸工序已完,我还要回府写验尸记录,就不同你们一齐回府衙了。”顾颜几人才出春华楼,方世瑜就道别。

    这里距沈府,路程不过一炷香时间,且青天白日的,他一人回,安全倒也无碍。顾颜颔首:“那方先生一路小心。”

    “你如今差事当得好,就连我也不放眼里了。”沈朗潍面无表情站在顾颜身侧,声音极其低沉。本就是闷热的天,他往那里一杵,又无端平添了几分凝重。

    沈朗潍同顾颜一起时,会刻意隐藏严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以致方世瑜产生了错觉,竟忘了,他可是典狱司的“冷面判官”。

    “全是我疏忽,那便再请沈统领安。”方世瑜也机警,忍一时风平浪静,这个道理他还是懂。

    沈朗潍冷凝着脸:“萧媚的验尸记录,我同顾特使回府后还要仔细再验。你,好自为之。”

    “平日里也不曾见你要求复验,这会儿又抽什么疯,我再不离开,谁知等会儿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方世瑜心中碎碎念着,嘴上却是一笑,紧忙与他们告辞,头也不回离开了。

    与此同时,也有小二从马厩牵来马车。沈朗潍神色恢复往常:“阿颜,日头正盛,快些上马车吧。”

    顾颜瞧着远处慌忙奔走的方世瑜,不禁露出了笑:“我原倒不觉得,如今与方先生相处久了,发现他人也是可爱。”

    她说这话,纯属有感而发,说完,顺势就坐上了马车,自然是没看清身后沈朗潍那张阴沉的脸。

    “可爱?!她,她难不成是中意可爱之人……”

    等他们回到府衙后,崔行已然候在偏厅。

    “崔捕头,冯寻何在?”沈朗潍见只有其一人在,眉不禁皱起。

    崔行忙道:“回统领,冯寻人暂不在陇南。卑职问过其家人,他在两月前就随商队去了西域置货。若是一路顺遂的情况,再有七八日,也是时候回城。”

    沈朗潍顿了顿:“这几日你派人盯紧,只冯寻一到陇南,即刻将人带回府衙。”

    “卑职领命,这就派人去冯寻家外盯梢。”崔行才转了身,似又想到什么:“沈统领,就在刚刚,有两位典狱司的大人过来府衙。卑职因不清您什么时候回,便先做主,请了大人去膳堂用午膳。等他们用完后,会有专人迎大人过来。”

    是林成、赵达回来了!沈朗潍点了点头:“崔捕头安排妥帖,我在此稍等就是。”

    崔行作揖:“那卑职先行告退。”

    顾颜一直都在旁听着,既冯寻不在,这局无饵,自然是做不成了。“公子,你怎么看?”

    沈朗潍哼笑一声:“怕冯寻也想不到,他这一去,竟是替自己捡回一命。”

    顾颜:“如今也只看林成、赵达在福禹寻到何线索了。”

    此时正值午后,陇南整座城都是懒懒的,连府衙都不例外。偏厅外一个衙役都不见,只有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与顾颜几人相伴。

    “阿颜,昨夜没来及同你解释,其实然娘……”

    “公子,萧媚已死,狗大狗二不用派人保护着?”沈朗潍想同顾颜解释,但这是他同谢优然之间的事,顾颜不想染指其中,遂开口打断了。

    沈朗潍话都到嘴边,无奈止住:“他二人不过是萧媚的奴仆,平时只负责在驿站打劫,其余便一无所知,想来那幕后之人不会再冒险行刺杀之事。”

    顾颜无奈叹息一声,看来这人没有利用价值,也不完全是坏事。

    就在这时,厅外似有人来了。

    “二位大人,前面便是偏厅了。”

    “有劳张捕快,我们兄弟自行过去就好。”

    顾颜听声,像是赵达的声音,果不其然,不过几息,林成、赵达就出现在眼前。

    “统领、特使。”二人作揖齐声问好。

    顾颜先回一句:“二位一路辛苦了。”

    沈朗潍随后问他们:“可有查到线索?”

    赵达:“不负统领所望,经属下几番查证,发现银扇草果真另有隐义。银扇草又名诚实草,福禹当地人认为它是诚实、真诚的代表,遂常将其用于衣料、扇子等一系列物件装饰上。另外,关于刺青一事属下也亦打听到,是有几家刺青店,曾在人身纹过银扇草,但用于脸颊上,都道是闻所未闻。”

    沈朗潍闻言看向顾颜,顾颜亦是同时看向他。仅仅是对视一眼,他二人便懂了对方的心思。

    凶手将代表诚实的花刺于死者面颊,且还同时拔了他们的舌头。看来,秦画一案,当真是另有隐情了?!

    沈朗潍:“关于秦淮的背景,你二人可有打探到?”案件既是同秦画有关,指不定凶手也是秦淮身边所识之人。

    是林成回了话:“统领,秦淮双亲俱在,家中并不有其他兄弟姐妹,因此便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其相熟之人的评价多半是怨言。她只与叔伯家表姐关系尚好,此来陇南,也是为拜祭表姐而来。”

    顾颜:“你们在探访过程中,有没有谁对她的怨言特别显眼?”

    林成想了想:“大多人对她的话,不过是寻常小事看不过眼,并没有谁特别怨恨的。”

    赵达突然想到:“诶,你可还记得,咱们去她姑母家打听时,她表哥所说的话。”

    “秦淮寡廉鲜耻,有此结果,也算她咎由自取。”

    顾颜用手抵着额头:“秦淮表哥所言,莫非是指秦画?”

    沈朗潍即道:“你二人再去一趟福禹,务必将这位表哥带回陇南,我同特使要亲自审问。”

    陇南到福禹总不过一日路程,外面暑气正盛,他二人又是才回,顾颜不忍其辛苦,便劝:“公子,总归人不会跑,带人倒也不急一时。你瞧他们满头是汗,不如先回了府,待沐浴整休一番后,再上路不迟。”

    其实,林成、赵达心里很感激顾颜的照拂,但同时他们也清楚统领的做事风格,别说回府沐浴了,就连多饮口茶的功夫都不敢耽搁。

    正当他们开口婉拒时,不想,沈朗潍竟来了句:“你二人就听特使所言,先回府修养,待明日一早,即刻上路。”

    林成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但当他转头看向赵达,见其亦是一脸错愕时,这才知自己耳朵没出毛病。统领,似乎变得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人情味更浓了。

    “阿颜,忙活了许久,我先陪你回府休息。”

    “那秦画?”顾颜心里放不下案子。

    沈朗潍:“秦画之案一年前已经定论,如今再查,按规矩,我要同周刺史协商才好。”陇南不比盛京,府衙不比典狱司,做事还须照别人的规矩,这事办起来才快捷、顺遂。

    顾颜一心只惦着案子,却是忘了自己身在陇南地界。沈朗潍官职虽比周见高,但他此来陇南,是打着协助查案的由头,圣上也并未下旨全权交由他负责。如若不同刺史协商,便冒然在别人地界翻查旧案,属实算逾权了。

    “公子所言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沈朗潍:“阿颜,周刺史不是不讲理之人,我先同他知会一声,想查秦画一案,也并非难事。”

    顾颜微微颔首:“外头闷热,我正好同他们一起回府,倒不用麻烦公子两头跑了。”

    沈朗潍:“也好,有他二人在,想来路上也不会出意外。”

    “你们当要护好特使周全。”

    林成、赵达:“是,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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