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廷的人动作很快,府衙内的捕快没有上百,大几十也总归到,他们一个个资料查下来,不过用了一个时辰,就全扫一遍。

    府衙,沈朗潍房间。

    “殿下、沈统领,属下搜出可疑人物有五,这些便是他们的资料。”

    蔺相廷接过那人手中的卷册,同沈朗潍一齐审阅。

    “许辛谦,年十八,陇南淄庄人士。三年前,户籍曾迁至陇北,是于一年前又迁回陇南。”

    沈朗潍摇头:“这个许辛谦三年前不过十五,他与邓夫人,年岁相差未免过大。”

    蔺相廷接着看下一个。

    “黄雀楼,年四十九,陇北人士,是于十年前调任陇南。”

    “六郎,这个年岁是不是又太大。”蔺相廷笑着调侃一声,接着翻阅下个。

    “崔行,年二十六,陇南人士,四年前曾调任陇北,又于三年前调回陇南。”

    沈朗潍眸光沉沉:“崔行,竟有他!”

    蔺相廷接着翻看了最后两个,不是年岁不符合,就是因公受了伤,而今连刀也拿不起。

    “六郎,这么看来,这崔捕头嫌疑是最大。”

    沈朗潍忙问赵达:“崔行如今何在?”

    赵达抱拳:“回统领,崔捕头自昨日封城时就不见,听说府衙的人也都在寻。”

    “人竟然失踪了?!”沈朗潍沉思几息:“赵达、林成,你们带着一队捕快,速去崔行家中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统领。”

    *

    顾颜在见到崔行的那一刻起,已然猜到翩舞的情郎大抵就是他了。她身子藏在水里,只头部还有一部分脖颈露在水面。

    “崔捕头隐藏好深,就连典狱司也查不到捕头丝毫线索。”

    崔行笑一声:“不愧是圣上亲赐的特使,都这时候,竟还能处变不惊。”

    “废什么话!你快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谢优然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若不是她身上没着衣衫,她定会将这个无耻之徒大卸八块。

    面对谢优然的不善,崔行也不急:“娘子不要气,我不过想寻特使要一个东西。”

    她们的马车停在了拐角处,云月、云朵还不知这边发生何事。等她们拿了面巾,笑盈盈跑过来,却见湖边站有一个男子,他手里还拿着小姐的衣衫……

    “哪里来的登徒子,快放下衣衫,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云朵喝多了酒,胆子也跟着大起来。

    崔行此刻并没有穿官服,云月觉得眼前这人很眼熟,她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他是那个捕头。

    顾颜怕崔行伤害她们,忙朝云月递眼神,示意她们赶快离开。

    云月会意,还不等云朵反应,她就急忙拉起云朵的手,拼命往马车方向逃。她要去搬救兵,要去找沈统领救小姐!

    崔行站在那里,面色兀自从容,他弯身捡起两粒石子,一发一个,精准打在了她们的麻穴上。石子挨上身的那一刻,云月、云朵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住,再动不得分毫。

    顾颜见状,也是急了:“崔行,你不要伤害她们。”

    崔行回身,面向顾颜:“只特使把东西交出,我便放了你们。”

    顾颜蹙眉,崔行究竟想要什么?无奈眼前形势危急,也由不得她再作思考。

    “你想要什么?”

    崔行蹲下身,朝顾颜近了近:“翩舞交给你的,我只想特使原封不动还我。”

    “是翩舞?”顾颜更是困惑,崔行所言到底是何意?翩舞死前只求了她结案,其余,便再未透露,就更别提送东西了。

    崔行:“翩舞死前是同特使单独在一起,我可有说错。”

    顾颜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崔行不惜暴露身份,也要跟她要那东西,想来,它对他一定很重要。

    崔行接着道:“昨日,我曾亲眼见翩舞戴在身上,不想她尸身到了府衙,它竟然就不见。昨夜,我于千山寺禅房搜了遍,仍就找不到它的踪影。经我左思右想,只能来此找特使要了。”

    顾颜顺着他的话:“翩舞昨夜是送了我不少东西,可不知哪样才是你想要?”

    崔行沉声一句:“特使,别再与我耍花样,我可没沈朗潍的耐心!那枚戒指究竟在哪里?”

    竟是枚戒指?顾颜思绪翻滚,昨夜翩舞关门时,她手上好像是戴了戒指,可她并没有送给自己,戒指又为何丢了,难不成是仵作中饱私囊?

    既然崔行认定戒指在她这里,她何不以此作筹码……

    “你瞧我如今的样子,哪里能藏下戒指,你放了我的婢女,我让她们去与你取来。”

    崔行嗤笑一声:“特使又说笑了,戒指究竟在何处!”

    顾颜抿唇,决心搏一搏:“戒指我已经交由沈朗潍,崔捕头若有本事,就尽管去找他要。”

    崔行一听戒指在沈朗潍手中,面色一下就沉:“戒指果真在他手中?”

    顾颜面色不改:“翩舞交由我时,只道,它很重要。我不放心,昨夜就交给他保管。”

    沉默良久后,只见崔行从腰间掏出两粒药丸来:“你们把这个吃了。”

    谢优然警惕看着:“这是什么?”

    崔行笑说:“谢娘子武艺出色,我可不得不防。”

    谢优然:“你,认识我?”

    崔行:“萧媚轻敌,才会折在娘子手中,我可不能再吃这亏。”

    谢优然恶狠狠盯着崔行,对于箭术、暗器,她是精通,但赤手空拳对招,且她又在水中,真拼出去,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打赢崔行。生死攸关,就算她再不愿,这药,她也不得不吃。

    走一步,是一步。

    她先游过去,谨慎从崔行手心取过药,她再游回顾颜身边,她们一人一粒,当着崔行面,无奈吞了下去。

    崔行再三查验,确认她们吃下后,才起身来到云月、云朵跟前。他指一伸,云月、云朵的麻穴便解。

    “回去告诉沈朗潍,想救她们,就让他把戒指交予三皇子,再由三皇子一人送来云岭山。切记,只他,一个人。”

    刚才他们的话,她二人都是听见。在崔行得到戒指前,顾颜应当会安全,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消息告知沈朗潍。她们得了自由,也不多停留,忙跑去马车处,依样画葫芦,一人拽着缰绳控制方向,另一个则拿起马鞭狠狠抽向马儿屁股。马儿吃痛,一声嘶鸣后,便往山下冲去。

    顾颜在水里也听到了马儿嘶鸣声,不由生了担忧:“她们不会驭马,可千万别翻了车。”

    谢优然依旧盯着崔行:“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刚刚那药,不仅抑制了我的内力,想来也是有毒。你如今便祈祷,希望方世瑜能解此毒。”

    她们在水里泡了很久,身上不免泛起皮,十分的不舒服。顾颜看向崔行脚下的衣衫,道:“崔捕头,我们依你之言,已经服下药丸,你是否能回避一下,先让我们上岸穿好衣服。”

    崔行不贪图女色,他来这里的目的,无非想取回那枚戒指。既谢优然服了药,想是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将衣物抱起,连带云月、云朵丢下的面巾,一同放置在湖边,然后就转身去了拐角处,却也没走远。

    顾颜两人连忙从水中爬出,快速褪下湿的衣物,在用面巾擦干身体后,又迅速穿好干净的衣衫。她们互相整理一下,确认并无不妥后,才唤崔行过来。

    谢优然态度依然不善:“那戒指有什么特殊含义,竟让你冒险来取。”

    崔行:“谢娘子行走江湖,也该晓得,知事之多,其未必佳。”

    谢优然睨他一眼,又坐回刚刚铺的布上,喝着酒,吃起糕点来。此番,不论结果是喜是悲,她总归不要做那饿死鬼。

    顾颜与崔行走近:“翩舞曾与我说,邓坚之死,全是她一人所为。崔捕头的身份既已曝露,顾颜斗胆一句,还请崔捕头告知,事情真相究竟如何?”

    崔行再听及翩舞一人抗下所有时,眸中那抹悲寂,是作不了假的。他沉吟一声:“小舞,她是如何说?”

    顾颜将翩舞所述如实道出后,崔行又是一声沉吟。

    “事情若从头述,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那时,我刚调任陇北不久,在一次出勤时,偶然遇到了小舞。小舞善良、聪慧,虽说她是孤儿,但我从未听她抱怨过一句,就是她这份乐观,深深吸引了我。

    一年后,我调回陇南,便开始醉心事业,只用了短短一年,就升任捕头。而与小舞,联系就渐渐少了。

    邓坚私营地下钱庄,拐卖娘子,我早是掌握,并已部署好,就待人赃并获时,将他逮捕归案。不想,有一日,他邀我去他府中一聚,等我到时,他便与我介绍新得的夫人……”

    顾颜:“翩舞曾说,邓坚是看上她的才能,才会将她留在身边,想来,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崔行:“小舞是来陇南寻我,不想因此误入了萧媚的圈套。在萧媚搜查小舞行李时,不想竟搜到了我的书信。那时,邓坚正苦于如何贿赂,萧媚便立即将小舞送到他的身边。

    阿舞身体不好,邓坚就以回转养心丸要挟。是我有负小舞,才害她身入险境,我绝不能再弃她不顾。”

    顾颜微微蹙眉:“都两年过去,你们为何才起杀他的念头?”

    崔行脸色铁青:“因为他不是人!他常常虐待小舞,我们是真的忍受不了,逼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顾颜继续问他:“那应元又是如何?他可是无辜。”

    崔行叹了一声:“应元当日来府衙报案,正好在门口遇到我。命案攸关,我也只问了他姓名,便匆匆带人赶去现场。那日,邓坚又虐待了小舞,陇南正逢连环凶杀案,这天载难逢的机会,我又怎能错过。

    后来,我得知了凶手行凶的依据,为了不引起典狱司的怀疑,便想到了应元。府衙内根本就没记录他的资料,想要以此瞒天过海,倒也不难。”

    顾颜困惑道:“既然府衙没有留应元的资料,那你为何又要杀他?”

    崔行看向顾颜:“是因为特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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