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可让奴婢好找。”

    顾颜回眸,发现是云朵找了来。

    云朵打听到消息后,便回到灵堂外,却不见她二人的踪影。她在灵堂周边寻了好久,直到问了一个小侍婢,小侍婢告诉她,两人好像是去了花园方向,她这才找过来。

    她快跑着跑进亭:“小姐,你让奴婢打听的,奴婢全打听到了。”

    顾颜问道:“那郎君是谁?”

    云朵:“那郎君名唤钟良,是方老将军特地请回来的教书先生,专门负责教导方骏琛方公子。”

    顾颜喃喃低语:“方骏琛的教书先生?”

    云朵接着道:“别看钟先生年纪不大,才二十七,据说他学问大的很,可是赣乡有名的才子。哦,对了,奴婢还打听到,他尚未娶妻。”

    “尚未娶妻?!”顾颜嘴角翘起:“你都有阿安了,还打听别人私生活作甚。莫非是你喜新厌旧,看上了那先生。”

    “小姐,你又拿云朵玩笑。”云朵嘟着嘴,委屈的跺了两下脚。

    她样子实在有趣,顾颜、云月都不禁起了笑。亭内氛围好起来,驱散了宋春丽诡异之言所带的沉重。

    出来太久了,顾颜略歇了歇,便站起身,走出亭,又往灵堂方向去。

    沈朗潍此时也到了灵堂外,顾颜见他正与人交谈,也就没去打扰。

    方家的女眷顾颜都不识,她在里站着无趣,便换到堂外拐角处的石榴树下站。她依稀记得,前两日树上还是红彤彤的,而今树上却只剩枝叶,一个果实都不见。

    “顾特使。”

    顾颜正望着树梢出神,闻声回头后,发现唤她的竟是钟良。

    钟良一身灰色素面袍子,墨发全束,显得其干练有质。

    顾颜微微颔首:“钟先生。”

    钟良来到顾颜身前:“钟某冒昧,还请特使不要见怪。”

    顾颜:“不知钟先生有何请教?”

    “刚刚膳堂的婆子莫名来恭喜,经我详细询问后才知,原是特使身边的婢女曾经打听,且还特意问了我是否婚配。”

    这……钟良竟如此直接,倒弄得顾颜不是。她尴尬的掩嘴咳嗽,想着该如何答。

    “是,是我主动去打听钟先生的,我家小姐她毫不知情。”

    还未出阁的小姐打听郎君是否婚配,这若传出去,是有损顾颜声誉的。云朵本想着多打听些,不会叫人起疑,不想那婆子嘴倒快……

    为了顾颜,她一咬牙,一跺脚,将事全揽上自己的身。

    钟良面上倒不显意外:“如此,倒是钟某唐突了。”

    顾颜松了口气,想,人既然都来,便顺势与他打探:“听说钟先生是方公子的先生。”

    钟良:“骏琛颖悟绝人,是少有的良才。”

    顾颜:“按说,方公子同他侄儿年岁相差无几,为何不一同让先生教导了,也省再请先生来府教导。”

    钟良笑一声:“钟某才疏学浅,怕是入不了世峥公子的眼。况且他平日钟爱游历、交际,对诗书一学,倒没骏琛上心。”

    这意思,不就是说方世峥不学无术嘛,顾颜不禁一笑,再打探道:“我还以为是两位方公子不睦,故导致他们不愿先生一人教呢。”

    钟良也随着笑:“特使哪里的话,骏琛一向包容待人,再者他是长辈,世峥公子平日里虽说多有挑衅,他听过也就算。”

    看来方世峥待方骏琛似是不睦已久了,方骏琛作为长辈,当真对他的挑衅,不作一丝他想吗?

    恐引钟良怀疑,顾颜点到即止,不再深问,转而问起他的情况来:“钟先生博学多才,为何不去参加科举,造福一方百姓呢。”

    “特使未免抬举,钟某不过在诗书上略有小成,能力还远达不到为百姓谋福祉。”

    话落,忽而就刮过一阵风,风吹着树枝摇摆,正好有片叶掉落到顾颜发髻上。

    钟良高了顾颜一头,他垂眸,顺手替她拿了下来。

    而这一幕,却恰好被过来的沈朗潍看到。

    沈朗潍面即沉,原本就清晰的下颌线愈发绷得紧紧的。

    云朵是先看到沈朗潍,她见其浑身上下散着戾气,似有无形的威压正朝这边步步逼近。云朵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自己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般,冷酷,决绝。

    “小姐,沈统领过来了。”云朵低着头,小声提醒顾颜。

    等顾颜侧眸看时,沈朗潍距她已不足一丈。

    沈朗潍还是沉着脸,顾颜思及刚刚发生的一幕,心里不禁暗念:“原先怎么没发觉他爱吃醋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要我说,这男人的心理,才是这世间最不好掌控。”

    钟良亦侧身看过去,似不见来人与他的敌意,作揖拜见:“沈统领。”

    面对钟良好言,沈朗潍直接冷漠无视。他威压逼近钟良,钟良选择避其锋芒,往后退让两步,将位置与他让出。

    顾颜先道:“我来与你介绍,这位是钟先生,是骏琛公子的教书先生。”

    沈朗潍像是听不到她的话,只自顾自的问:“怎么一个人跑来这边,可是累了?”

    顾颜摇了摇头:“不累,只是想来透透气。”

    “走,我陪你去用午膳。”沈朗潍话说着,手便自然护在顾颜身后,明显是在宣示主权。

    吃醋还不够,竟还学会耍小心机了,顾颜无奈笑了笑,点头应下:“好。”

    她接着便朝钟良欠了欠身,然后就跟沈朗潍一同离开了。

    待离灵堂远一些,确认周遭没有外人后,顾颜才开口问沈朗潍:“何潋他们查的如何了?”

    沈朗潍不慌不忙往前走着:“何潋今早去问了卖五石散的不法商人,确认方世峥当日所用剂量并不大。他又寻了医馆,大夫证实,食用五石散的同时,切记谨慎用药,倘若食用不当,两者相克,确实会有令人死亡的可能。”

    顾颜又问:“府衙的人当时没有查吗?何潋为何又去寻大夫证实呢?”

    沈朗潍:“方世峥事前喝过药膳,此事只有江槐、江展鸿、陈丰等少数人知。当时的齐州刺史因贪污,被圣上罢官查办,整个府衙都是人人自危。江展鸿不想生事,便隐去了这一线索,对外只道方世峥服用过量五石散,暴毙而亡。”

    顾颜:“如此说来,方家的人也不清楚,方世峥的死可能同那碗药膳有关联了。”

    沈朗潍叹了一声:“案件过了两月之久,尸体都已安葬,否则,凭方世瑜的医术,或许他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顾颜:“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从钟先生口中得知,方世峥似是一直不惯方骏琛,你可以让何潋从这方面调查,看能否找出方骏琛杀人的动机。”

    “钟先生!”沈朗潍眼眸漆黑:“所以,你刚刚是在与他打探线索?”

    顾颜点点头:“第一次与他打探情况,也不敢深问,等下次,或许可以多问出一些线索。”

    还有下次?!沈朗潍突然站定,余光瞥向身后的云月、云朵,冷冷道:“你们先去方府外等,我同你家小姐还有话说。”

    云月、云朵被他气势所震,低着头微微抬眼,见顾颜没有异议,这才躬身往前走。

    等两人身影不见,顾颜看向沈朗潍:“可是突然想到线索?其实你不用瞒着她们的,她们绝不会与外透露一句。”

    沈朗潍转过身,与顾颜面对面,凝着眉:“那个钟先生是人是鬼,我们暂且还不知,这些我都会让何潋一一查清。阿颜,我不想你再涉险。”

    顾颜却不认同,即道:“既入了典狱司,哪能前怕狼,后怕虎,事事都躲呢。再者,我亦有分寸,不会贸然置自己于险境。”

    她话说得急,待反应来,才发现眼前人的双眸里布满了郁色。她心生不忍,转而放缓语调,柔声道:“我明白你是为我着想,我答应你,以后凡事皆当慎而思之,虑而后行。”

    沈朗潍看着如此真诚的顾颜,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的小人行径。他认识她时,她便是这个不顾自身危险,以身入局,只为拯救被绑娘子的顾颜。而自己,不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崇高,才致心慕,心许嘛。

    “阿颜。”

    “嗯。”顾颜笑着看他。

    沈朗潍眸色郁转欲:“都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我不会再阻止,且还要你陪我一起肃清天下悬案,至死方休。”

    顾颜笑出了声:“那岂非是你占了便宜,不过只言片语,便替典狱司要了我一辈子。”

    沈朗潍亦笑:“若你不想留在典狱司一辈子,我这里倒还有一个好去处。”

    “又油嘴!”顾颜起了羞,微微垂下眸:“敢问沈统领,我可否能去用午膳了。”

    沈朗潍回身带她走:“阿颜想吃什么?”

    顾颜想了想:“我想吃小笼包。”

    “好,咱们便去吃小笼包。”

    ……

    又过了四日,何潋除了查清方世峥不喜方骏琛外,其余方面的线索,仍是没有进展。

    夜幕下,顾颜几人坐在房外院里,烹茶、赏月,顺带商讨案情。

    谢优然抿了口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公子,阿颜,既然查不出线索,你们是否想过,或许方世峥的死本身就是意外呢。”

    沈朗潍摇了摇头:“整个事件实在太巧合。我昨日又仔细问了方世瑜,原来方骏捷的死,亦是因为服用了相克的食物,从而引起气血涌头,暴毙而亡。”

    “阿颜,你觉得呢?”沈朗潍还是觉得方世峥之死,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又见顾颜半晌儿不语,便开口询问她的意见。

    这几日闲暇时,顾颜梳理了案件始末,也是无意间想起宋春丽的话,又联想至方骏捷的死,竟然发现两人的死因高度契合。不想,沈朗潍竟也觉察到了这个线索。

    顾颜思虑片刻,觉得有必要将宋春丽的话告知:“几日前,方骏豪的夫人曾与我说,她说方府是被怨灵诅咒,才致接连祸事。我觉得她似是知道一些内情,故想吓我离开齐州。”

    “怨灵,诅咒?!”谢优然也同顾颜当时的反应,觉得不可思议。

    沈朗潍瞳孔微微一缩:“何潋,速去查清方骏捷去世当日,那碗参汤是谁准备。刘宇、郑文,你们去查一查方夫人近些日的境况,越详细越好。”

    “是,公子。”

    顾颜见沈朗潍神色凝重,便帮他倒了杯茶,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总归还有两日时间能查,再不济,我寻个由头生一场病,方家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

    话落,忽然院外传来一声:“我才走了几日,是谁又生了病呢?”

    谢优然先听出,这是蔺相廷的声音。

    几人随望过去,蔺相廷已经进到院子,正徐步朝他们走来。

    顾颜他们起身相迎,云月也忙搬来一张藤椅,给蔺相廷坐。

    “你怎么来?也不提前派人传个信。”谢优然笑说。

    蔺相廷坐下:“才回了陇南,就得知大舅去世的消息,于是便又折返回来。我也是刚到齐州,先去了灵堂拜祭,一忙完就过来寻你们。”

    沈朗潍倒了杯茶,递到蔺相廷身前:“那圣上那边?”

    “我已八百里加急送信回盛京,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蔺相廷饮了一口:“我刚听说有人生了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颜有些难为情,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还是沈朗潍帮她解围,将他们的怀疑悉数讲与蔺相廷听。

    “小舅舅谋害方世峥?这绝对不可能!”蔺相廷的态度很是坚决:“别人或许不知,小舅舅平日里最重亲情,就算方世峥言语多有得罪,他也一笑置之,从不加以怪罪。”

    沈朗潍也少见蔺相廷生急,便道:“案件还在调查中,一切尚未可知,许是江槐生恨,故意重提此事,陷方骏琛于不义也未可知。但,典狱司准则,有疑必查,待我查清此事后,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我自是信六郎,也希望你能尽快查明此案,方府最近坏事连连,外公他再受不得刺激了。”

    沈朗潍颔首举杯,与他共饮杯中茶。

    蔺相廷连日来赶路,众人怕他疲累,又略坐了坐,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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