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骏琛站立在前，毫无紧张压力之感。
“我是寅时初到的法荣寺，在寺院逗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去了清风湖，一直呆到卯时末才回府。”
方世瑜在旁开口道：“据我所验，二婶的死亡时间约是寅时末，卯时初，如此说来，此案应与小舅舅无关了。”
沈朗潍沉眉：“在案发时，你说是去清风湖，可有人为你证明？”
方骏琛张了张嘴，紧着又闭下，他将头埋于身前，纠结要不要说出口。
方世瑜见状，立马急道：“小舅舅，被控谋杀可不是玩笑，倘若没证据证实，你会判斩刑的。你无须忌惮，有什么便说什么，沈统领他定会为你做主。”
眼瞧着方骏琛还是不予配合，沈朗潍便跟着大声斥一句：“本官再问你，你可有人与你证明？”
又过许久，才有一声低沉传来：“我在湖边坐时，曾见方管家同一女子在湖边私会。”
方牧是成年男子，不过私会而已，方骏琛何故难以启齿？沈朗潍凝神看他：“为何本官刚刚问你，你会有所顾忌？”
“那是因为，是因为……”方骏琛吞吞吐吐的，还是不愿道明：“大人，此事涉及方管家隐私，大人不过是寻证人，只要将方管家请来，他自能与我证明了。”
沈朗潍沉默了片刻：“何潋，去寻方牧来。”
何潋站出道：“公子，方管家正陪三皇子候在府衙内堂，属下这便唤他过来。”
蔺相廷到了府衙后，得知沈朗潍将要提审，于是他便去了内堂，想着等提审结果，再论接人一事。何潋则是路过内堂，刚好与他碰到了。
“三皇子来了府衙？”沈朗潍想了想：“何潋，你传我言，请殿下一同来审讯室听审。”
何潋抱拳：“是，公子。”
顾颜在方府也是得了消息的，方骏琛被带去府衙，她有不解，有担心，亦有惋惜。她待方骏琛的印象其实很好，翩翩少年，纯真透彻，有着广阔的未来，他又何以如此呢？
正当她垂思之际，谢优然突然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颜。”
顾颜惊了一下，抬眸应她：“然娘。”
谢优然坐到她的身边：“老闷在府里多无趣，不如你陪我去趟府衙，顺带看看案件进展如何？”
顾颜抿了抿唇：“也好，我刚正在想方公子为何要夜探法荣寺，能亲自问一问他，这心里倒也不再惦着。”
言出即行，谢优然紧着便去马厩骑来一马，她在后，顾颜在前，两人一马，快速朝府衙驶去。
等到府衙门前，看守的衙役还以为谁家的小娘子贪玩，张口就要撵人。然娘哪里忍得，连威逼带拳脚，三两下便解决了阻碍。
眼瞧前方又有衙役冲来，顾颜赶忙挡在然娘身前，再耐心同他们解释了，这才平息了风波。
领头的衙役告知顾颜，沈统领正在审讯室审问，顾颜与他微微颔首：“那便劳烦你在前带路，我有要事需询问统领。”
衙役欣喜应下：“特使哪里的话，能为您效劳，那可是小的荣幸。”
审讯室距离府衙大门不远，待顾颜来到审讯室外，才说要推门进，却听里传来了方牧的声音。
“回大人的话，小人昨儿早早就歇下了，并未到过清风湖。”
沈朗潍哼一声：“这么说，倒是方公子无中生有了。”
方牧明显一愣：“大人何出此言呢？”
沈朗潍是留了心机，他刚只问方牧卯时在何处，并未提一句关于方骏琛作供的事。
方骏琛亦是惊：“方管家，你明明去了清风湖，还是同，同王家娘子一起，又何故在大人面前扯谎呢？”
方牧脸一变：“这，这，老爷，你是想小人与你作证是吧？你怎么不提前告知小人一声，小的也好作准备啊。”
“方管家你……”方骏琛急的直跺脚：“我哪里是要你作证，昨夜你明明就在清风湖。”
方牧还不松口：“大人，小的真早早睡下，卯时天暗，老爷莫不是认错了人？”
顾颜听到里面争执不休，她再也忍不住，推开门，重重道一声：“方管家卯时当真是在房里睡下！”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沈朗潍先是皱眉，待看清来人是顾颜后，眉色竟一下抚平，还赶忙起身相迎。蔺相廷就坐在旁，看着突然而来的娘子，是那般从容，那般果决，心不由生喜。
“阿颜，你怎么来？”
“公子，是我陪着阿颜过来。”谢优然后脚进屋，却没看沈朗潍一眼，边说边去了蔺相廷身旁。
顾颜朝他一笑，随后便扭头，目光凌厉：“方管家，你说你当时在方府，可有人证明？”
方牧有些懵：“我在自个房里睡觉，又上哪里寻人证明呢。”
“是嘛。”顾颜站定在方牧身前：“方管家不妨再仔细想想，今早卯时五刻，你又身在何处？”
卯时五刻？方牧瞪大了双眼：“我，我在……”
顾颜哼一声：“方管家既然答不上来，索性我来帮方管家答，你是在方府柳梅园外的林间小道上，那时的你刚回到府中，可惜不巧正被我遇见。”
“我……”方牧心虚，慢慢垂下了头。
沈朗潍大声斥道：“大胆方牧，还不快从实招来。”
“六郎先别急，我倒想插嘴问一句，这王家娘子又是何身份，为何方管家宁愿冒着作伪证的风险，也要保她名声。”蔺相廷还坐在那里，眉目间透着一股随意的慵懒。
方牧嘴唇微动，半晌儿也没蹦出一句。方骏琛见他难言，便开口替他答：“王家娘子是孙铁匠的夫人，孙夫人有儿有女，家庭倒也和睦。”
蔺相廷嘴角轻挑：“原是如此。”
沈朗潍再问方牧：“你在清风湖时，可有见方骏琛的身影？”
方牧点了点头：“老爷他确实坐在湖边，我担心事情败露，这才赶忙回了府。”
沈朗潍听到后，随示意何潋带人离开。
待方牧离开，方骏琛旋即朝沈朗潍作揖：“大人，有方管家与我证明，您疑心可消了吧。”
沈朗潍笑一声：“方公子急什么，本官还有一事询问。”
方骏琛：“可否劳烦大人快些，家父如今病重在榻，我还要赶去侍奉。”
沈朗潍：“那本官也就直言，我想知道，关于方骏捷将军死之前，那碗参汤可是公子准备。”
闻言，方骏琛表情明显一僵，他猛地看向沈朗潍，眸色倏紧。
方世瑜在旁亦是惊掉下巴。
蔺相廷也没想沈朗潍会有此问，刚还明亮的眸，一下就变黯淡。
片刻之后，方骏琛才喃喃开口：“是我准备。”
“小舅舅，你这又是为何？”方世瑜不可思议问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野山参同红赤草相克，我见大哥深夜习武辛苦，便想与他补一补。世瑜，我真的不是有意，真的不是想害大哥。”方骏琛越说越激动，连声都变哽咽。
案件仍有疑团，审讯还要继续，沈朗潍待方骏琛稍稍稳定后，便再问：“关于方世峥之死，你又有何想辩？”
方骏琛叹一声：“世峥从小就与我不睦，那日我听钟先生劝，主动与他缓和关系，还请他带我一齐去饮酒。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的，世峥觉得新奇，便答应带我见见世面。那碗药膳原本是母亲与我准备，可世峥见到，非要喝下补身。我不想彼此再生嫌隙，便将药膳递与他喝。我也是夜里听二嫂说起，才知是那碗药膳害了世峥的命。”
沈朗潍：“方二夫人可否与你提及，她是如何知晓药膳一事？”
方骏琛摇摇头：“二嫂情绪波动极大，她没说，我也就没问。”
沈朗潍觉得此事甚是古怪，事情都过两月之久，究竟谁在背后搞鬼，将此事告知方二夫人呢？而此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见沈朗潍再无询问，蔺相廷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前：“六郎，小舅舅出来久了，我是时候带他回府，外公他老人家还在府盼着呢。”
宋春丽一案，方骏琛有不在场证明，方世峥、方骏捷之死，也无确切证据证明他有意谋害。
人，是该放了。
沈朗潍颔首：“那便有劳相廷带方公子回府。”
蔺相廷都快离开审讯室了，不想却又折返：“六郎，那个黑阳寨的于堂，你是如何处置？”
沈朗潍顿了一下，然后才道：“人就关在府衙牢狱里，估摸着没个几十年，他是出不来了。”
蔺相廷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又偷偷看了顾颜一眼，这才带着方骏琛离开。
“三皇子打听于堂作甚？难不成他是有了于石的消息？”
“阿颜。”
顾颜想的出神，连沈朗潍唤她，竟都不知。
沈朗潍再唤一声：“阿颜？”
顾颜终于听到，她抬起脸，看向沈朗潍，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
顾颜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我心里有一猜想，总觉得方二夫人的死，是凶手有意为之。”
沈朗潍起了兴致：“你为何会有此猜测？”
顾颜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若方骏琛没去清风湖，又恰好没有遇到方牧，结局会是怎样？”
宋春丽知道方世峥的死因可疑，方骏琛不想事情败露，杀之以绝后患，这便是他的杀人动机。
法荣寺的僧人都可作证，方骏琛于案发前曾与死者会面，人证亦有。
至于杀人凶器，方世瑜已证实，伤口是由禅房内烛台所致，方骏琛同样是有嫌疑。
结局，结局便是方骏琛会成为此案的疑凶，且是唯一一个疑凶。
沈朗潍立马会意，破案的关键，便是谁与宋春丽透露了此事，以致宋春丽相约方骏琛法荣寺一见，然后他再杀之嫁祸。
“阿颜，先让然娘送你回府，我等处理好府衙的事，就立马回。”
顾颜笑了笑：“你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也别忙太晚，注意自个身子。”
见顾颜与他关心，沈朗潍心都满：“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
方骏琛回府后第一件事，便去了方恩泰处。汪朝熙见他平安回，喜极而泣，久久不能自已。
蔺相廷同方恩泰解释了来龙去脉，方恩泰只点点头，与方骏琛亦没有多加责备。
从方恩泰院子出来后，方骏琛就与蔺相廷道别：“殿下，今早我去府衙时钟先生是跟在旁，我恐他担心，想去与他报声平安。”
蔺相廷微微颔首：“小舅舅先去忙，今日天气好，我也想逛一逛。”
方骏琛躬身一拜，转身便去了钟良所在书堂，沁竹斋。
蔺相廷逛着逛着，无意间来到柳梅园外，他听院子里有嬉笑声，于是走了进去。
顾颜她们正在院内烹茶，还是谢优然先听到脚步声，旋即警觉地站起，在发现来人是蔺相廷后，忙又卸下防备。
“跟屁虫，你来就来，偷偷摸摸作甚。”谢优然笑说。
蔺相廷顺着茶香，来到她们身侧：“我在外便闻着茶香，不知然娘可否赏我一杯。”
谢优然往旁挪了挪身：“我哪敢不予呢。”
云月从屋里取来凳，又添了一套茶具，“三殿下先坐，茶马上就好。”
蔺相廷坐下，正巧是同顾颜面朝面，顾颜很想问他于石的消息，但又怕然娘误会，故生生忍了下来。
“殿下，方公子可还好？”
他不过十六，便被人怀疑是凶手，顾颜切身感受过被人诬陷的滋味，故有此担心。
蔺相廷回道：“小舅舅看着倒好，但经此一事，我也会与他多些关心。”
顾颜点了点头：“不知殿下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他是方府亲眷，对他们自是比沈朗潍要熟悉。
蔺相廷略略想了想：“这几个案子很明显都同小舅舅相关，二舅母同世峥一直是待小舅舅不满，但大舅与他，却是关怀备至，我一时也拿捏不准情况。”
谢优然见他二人沉眉，她看不过去，不由道一声：“这有何愁，既然谜团始于方世峥之死，我们何不从新查起。”
顾颜眼眸一亮：“然娘，要如何从新查起？”
谢优然挑眉：“我问你，方世峥是死于何处？”
蔺相廷先明白她话意思：“然娘，你该不会是想……”
谢优然：“跟屁虫，知我者，莫若你！”
“我是寅时初到的法荣寺，在寺院逗留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去了清风湖，一直呆到卯时末才回府。”
方世瑜在旁开口道：“据我所验，二婶的死亡时间约是寅时末，卯时初，如此说来，此案应与小舅舅无关了。”
沈朗潍沉眉：“在案发时，你说是去清风湖，可有人为你证明？”
方骏琛张了张嘴，紧着又闭下，他将头埋于身前，纠结要不要说出口。
方世瑜见状，立马急道：“小舅舅，被控谋杀可不是玩笑，倘若没证据证实，你会判斩刑的。你无须忌惮，有什么便说什么，沈统领他定会为你做主。”
眼瞧着方骏琛还是不予配合，沈朗潍便跟着大声斥一句：“本官再问你，你可有人与你证明？”
又过许久，才有一声低沉传来：“我在湖边坐时，曾见方管家同一女子在湖边私会。”
方牧是成年男子，不过私会而已，方骏琛何故难以启齿？沈朗潍凝神看他：“为何本官刚刚问你，你会有所顾忌？”
“那是因为，是因为……”方骏琛吞吞吐吐的，还是不愿道明：“大人，此事涉及方管家隐私，大人不过是寻证人，只要将方管家请来，他自能与我证明了。”
沈朗潍沉默了片刻：“何潋，去寻方牧来。”
何潋站出道：“公子，方管家正陪三皇子候在府衙内堂，属下这便唤他过来。”
蔺相廷到了府衙后，得知沈朗潍将要提审，于是他便去了内堂，想着等提审结果，再论接人一事。何潋则是路过内堂，刚好与他碰到了。
“三皇子来了府衙？”沈朗潍想了想：“何潋，你传我言，请殿下一同来审讯室听审。”
何潋抱拳：“是，公子。”
顾颜在方府也是得了消息的，方骏琛被带去府衙，她有不解，有担心，亦有惋惜。她待方骏琛的印象其实很好，翩翩少年，纯真透彻，有着广阔的未来，他又何以如此呢？
正当她垂思之际，谢优然突然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颜。”
顾颜惊了一下，抬眸应她：“然娘。”
谢优然坐到她的身边：“老闷在府里多无趣，不如你陪我去趟府衙，顺带看看案件进展如何？”
顾颜抿了抿唇：“也好，我刚正在想方公子为何要夜探法荣寺，能亲自问一问他，这心里倒也不再惦着。”
言出即行，谢优然紧着便去马厩骑来一马，她在后，顾颜在前，两人一马，快速朝府衙驶去。
等到府衙门前，看守的衙役还以为谁家的小娘子贪玩，张口就要撵人。然娘哪里忍得，连威逼带拳脚，三两下便解决了阻碍。
眼瞧前方又有衙役冲来，顾颜赶忙挡在然娘身前，再耐心同他们解释了，这才平息了风波。
领头的衙役告知顾颜，沈统领正在审讯室审问，顾颜与他微微颔首：“那便劳烦你在前带路，我有要事需询问统领。”
衙役欣喜应下：“特使哪里的话，能为您效劳，那可是小的荣幸。”
审讯室距离府衙大门不远，待顾颜来到审讯室外，才说要推门进，却听里传来了方牧的声音。
“回大人的话，小人昨儿早早就歇下了，并未到过清风湖。”
沈朗潍哼一声：“这么说，倒是方公子无中生有了。”
方牧明显一愣：“大人何出此言呢？”
沈朗潍是留了心机，他刚只问方牧卯时在何处，并未提一句关于方骏琛作供的事。
方骏琛亦是惊：“方管家，你明明去了清风湖，还是同，同王家娘子一起，又何故在大人面前扯谎呢？”
方牧脸一变：“这，这，老爷，你是想小人与你作证是吧？你怎么不提前告知小人一声，小的也好作准备啊。”
“方管家你……”方骏琛急的直跺脚：“我哪里是要你作证，昨夜你明明就在清风湖。”
方牧还不松口：“大人，小的真早早睡下，卯时天暗，老爷莫不是认错了人？”
顾颜听到里面争执不休，她再也忍不住，推开门，重重道一声：“方管家卯时当真是在房里睡下！”
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沈朗潍先是皱眉，待看清来人是顾颜后，眉色竟一下抚平，还赶忙起身相迎。蔺相廷就坐在旁，看着突然而来的娘子，是那般从容，那般果决，心不由生喜。
“阿颜，你怎么来？”
“公子，是我陪着阿颜过来。”谢优然后脚进屋，却没看沈朗潍一眼，边说边去了蔺相廷身旁。
顾颜朝他一笑，随后便扭头，目光凌厉：“方管家，你说你当时在方府，可有人证明？”
方牧有些懵：“我在自个房里睡觉，又上哪里寻人证明呢。”
“是嘛。”顾颜站定在方牧身前：“方管家不妨再仔细想想，今早卯时五刻，你又身在何处？”
卯时五刻？方牧瞪大了双眼：“我，我在……”
顾颜哼一声：“方管家既然答不上来，索性我来帮方管家答，你是在方府柳梅园外的林间小道上，那时的你刚回到府中，可惜不巧正被我遇见。”
“我……”方牧心虚，慢慢垂下了头。
沈朗潍大声斥道：“大胆方牧，还不快从实招来。”
“六郎先别急，我倒想插嘴问一句，这王家娘子又是何身份，为何方管家宁愿冒着作伪证的风险，也要保她名声。”蔺相廷还坐在那里，眉目间透着一股随意的慵懒。
方牧嘴唇微动，半晌儿也没蹦出一句。方骏琛见他难言，便开口替他答：“王家娘子是孙铁匠的夫人，孙夫人有儿有女，家庭倒也和睦。”
蔺相廷嘴角轻挑：“原是如此。”
沈朗潍再问方牧：“你在清风湖时，可有见方骏琛的身影？”
方牧点了点头：“老爷他确实坐在湖边，我担心事情败露，这才赶忙回了府。”
沈朗潍听到后，随示意何潋带人离开。
待方牧离开，方骏琛旋即朝沈朗潍作揖：“大人，有方管家与我证明，您疑心可消了吧。”
沈朗潍笑一声：“方公子急什么，本官还有一事询问。”
方骏琛：“可否劳烦大人快些，家父如今病重在榻，我还要赶去侍奉。”
沈朗潍：“那本官也就直言，我想知道，关于方骏捷将军死之前，那碗参汤可是公子准备。”
闻言，方骏琛表情明显一僵，他猛地看向沈朗潍，眸色倏紧。
方世瑜在旁亦是惊掉下巴。
蔺相廷也没想沈朗潍会有此问，刚还明亮的眸，一下就变黯淡。
片刻之后，方骏琛才喃喃开口：“是我准备。”
“小舅舅，你这又是为何？”方世瑜不可思议问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野山参同红赤草相克，我见大哥深夜习武辛苦，便想与他补一补。世瑜，我真的不是有意，真的不是想害大哥。”方骏琛越说越激动，连声都变哽咽。
案件仍有疑团，审讯还要继续，沈朗潍待方骏琛稍稍稳定后，便再问：“关于方世峥之死，你又有何想辩？”
方骏琛叹一声：“世峥从小就与我不睦，那日我听钟先生劝，主动与他缓和关系，还请他带我一齐去饮酒。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的，世峥觉得新奇，便答应带我见见世面。那碗药膳原本是母亲与我准备，可世峥见到，非要喝下补身。我不想彼此再生嫌隙，便将药膳递与他喝。我也是夜里听二嫂说起，才知是那碗药膳害了世峥的命。”
沈朗潍：“方二夫人可否与你提及，她是如何知晓药膳一事？”
方骏琛摇摇头：“二嫂情绪波动极大，她没说，我也就没问。”
沈朗潍觉得此事甚是古怪，事情都过两月之久，究竟谁在背后搞鬼，将此事告知方二夫人呢？而此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见沈朗潍再无询问，蔺相廷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前：“六郎，小舅舅出来久了，我是时候带他回府，外公他老人家还在府盼着呢。”
宋春丽一案，方骏琛有不在场证明，方世峥、方骏捷之死，也无确切证据证明他有意谋害。
人，是该放了。
沈朗潍颔首：“那便有劳相廷带方公子回府。”
蔺相廷都快离开审讯室了，不想却又折返：“六郎，那个黑阳寨的于堂，你是如何处置？”
沈朗潍顿了一下，然后才道：“人就关在府衙牢狱里，估摸着没个几十年，他是出不来了。”
蔺相廷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又偷偷看了顾颜一眼，这才带着方骏琛离开。
“三皇子打听于堂作甚？难不成他是有了于石的消息？”
“阿颜。”
顾颜想的出神，连沈朗潍唤她，竟都不知。
沈朗潍再唤一声：“阿颜？”
顾颜终于听到，她抬起脸，看向沈朗潍，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
顾颜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我心里有一猜想，总觉得方二夫人的死，是凶手有意为之。”
沈朗潍起了兴致：“你为何会有此猜测？”
顾颜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若方骏琛没去清风湖，又恰好没有遇到方牧，结局会是怎样？”
宋春丽知道方世峥的死因可疑，方骏琛不想事情败露，杀之以绝后患，这便是他的杀人动机。
法荣寺的僧人都可作证，方骏琛于案发前曾与死者会面，人证亦有。
至于杀人凶器，方世瑜已证实，伤口是由禅房内烛台所致，方骏琛同样是有嫌疑。
结局，结局便是方骏琛会成为此案的疑凶，且是唯一一个疑凶。
沈朗潍立马会意，破案的关键，便是谁与宋春丽透露了此事，以致宋春丽相约方骏琛法荣寺一见，然后他再杀之嫁祸。
“阿颜，先让然娘送你回府，我等处理好府衙的事，就立马回。”
顾颜笑了笑：“你昨夜没睡几个时辰，也别忙太晚，注意自个身子。”
见顾颜与他关心，沈朗潍心都满：“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
方骏琛回府后第一件事，便去了方恩泰处。汪朝熙见他平安回，喜极而泣，久久不能自已。
蔺相廷同方恩泰解释了来龙去脉，方恩泰只点点头，与方骏琛亦没有多加责备。
从方恩泰院子出来后，方骏琛就与蔺相廷道别：“殿下，今早我去府衙时钟先生是跟在旁，我恐他担心，想去与他报声平安。”
蔺相廷微微颔首：“小舅舅先去忙，今日天气好，我也想逛一逛。”
方骏琛躬身一拜，转身便去了钟良所在书堂，沁竹斋。
蔺相廷逛着逛着，无意间来到柳梅园外，他听院子里有嬉笑声，于是走了进去。
顾颜她们正在院内烹茶，还是谢优然先听到脚步声，旋即警觉地站起，在发现来人是蔺相廷后，忙又卸下防备。
“跟屁虫，你来就来，偷偷摸摸作甚。”谢优然笑说。
蔺相廷顺着茶香，来到她们身侧：“我在外便闻着茶香，不知然娘可否赏我一杯。”
谢优然往旁挪了挪身：“我哪敢不予呢。”
云月从屋里取来凳，又添了一套茶具，“三殿下先坐，茶马上就好。”
蔺相廷坐下，正巧是同顾颜面朝面，顾颜很想问他于石的消息，但又怕然娘误会，故生生忍了下来。
“殿下，方公子可还好？”
他不过十六，便被人怀疑是凶手，顾颜切身感受过被人诬陷的滋味，故有此担心。
蔺相廷回道：“小舅舅看着倒好，但经此一事，我也会与他多些关心。”
顾颜点了点头：“不知殿下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别的看法？”他是方府亲眷，对他们自是比沈朗潍要熟悉。
蔺相廷略略想了想：“这几个案子很明显都同小舅舅相关，二舅母同世峥一直是待小舅舅不满，但大舅与他，却是关怀备至，我一时也拿捏不准情况。”
谢优然见他二人沉眉，她看不过去，不由道一声：“这有何愁，既然谜团始于方世峥之死，我们何不从新查起。”
顾颜眼眸一亮：“然娘，要如何从新查起？”
谢优然挑眉：“我问你，方世峥是死于何处？”
蔺相廷先明白她话意思：“然娘，你该不会是想……”
谢优然：“跟屁虫，知我者，莫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