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一周,李羽来学校的频率减少了很多,有时候甚至两三天都见不到人影。

    尚晚霁开完视频早会,整理好来上课的学生们的资料,核对完周支出,便开始新一轮查账。

    最近核对的项目要更精细,时间跨度也更长,基本要精确到项目名称和账户来源。

    平时白天没课的时候,周煦想和她一起检查,但是管理学生和教学进程任务大部分已经是周煦来做。学校是近几年才开设的美术教室,一些耗材、工具没有很充足,所以来学绘画的孩子不算太多。白棠和程苏两人都是美术生,没有专业学过音乐,如果有新来学音乐的孩子他们能带着认识乐器和进行几节简单的入门教学,但日常过来的学生们过来他们只能帮忙督促练习。

    偶尔她自己出来放松眼睛的时候,还能看到周煦独自一个人在音乐教室里谱曲写歌。周煦和以前的习惯一样,他在非常有灵感的时候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

    而且她发现周煦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适应国内的时差。不仅她发现了,程苏偶然提起有一次他半夜醒来觉得口渴,起床喝水时发现周老师没在床上,而是裹着外套在外面发呆。

    所以她更不想让周煦在休息时间面对枯燥的数字。

    但周煦有时候会趁她不注意溜进她的临时办公室,再等她回来时周煦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

    音乐教室里有把吉他弦断了一两周,学校的仓库比较杂乱,尚晚霁和周煦得空就会收拾一点,把能用的物品登记好数量,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没找到备用新弦。

    最近李羽有事不在村子里,即使他在,报备器材维护也得有几天的流程才能批下来,于是趁时间还早,两人打算去镇上先买些回来。

    这段时间尚晚霁很清楚自己没有忘记周煦,但她也感觉得到当年她轻易提出的分手给彼此都带来了无法言明的影响。周煦很恋旧,一首喜欢的老歌他可以天天听月月听,甚至几年都不会从他的歌单里删除,但她不是。

    周煦或许是习惯,她的愧疚应该也远远大于喜欢,或者又是她的自以为是。但无论到底是什么,她不会创造一个天平衡量,但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不计后果了。

    今天天气比前几天还要暖,从镇上返回的时候太阳已经不再热烈。迈入春油菜田中间的小路时,她和周煦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走到通往学校的岔路口时,她和周煦说:“再走一会吧。”

    他们走了另一条长有杂草的小路。

    安静地不知走了多久,尚晚霁远远看到前方的树荫下好像有一个人影,衣服颜色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等她换个角度想要看一下侧脸是谁时,她愣了一下。

    是程苏和白棠在接吻。

    她立刻转身往反方向走,感觉周煦没跟上来又转回去拽周煦。

    她听见周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要回去了吗?”

    但她来不及解释,拉着周煦一路小跑一段才停下。她回头确认没打扰到他们后,撑着腿对周煦解释道:“刚刚白棠和程苏在那边。”

    “你不想被他们看到我们在一起吗。”

    她抬头看向周煦。

    周煦看起来在认真地询问,仿佛刚刚沉重的语气是她的错觉。

    她直起腰回答:“不是,他们两个在约会。”说完她也不等周煦,直直往学校的方向走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周煦三两步跟上来问她。

    “…跑步累的。”

    ……

    等周煦换好琴弦,他们一起回了宿舍小楼,经过侧边时,周煦说:“背阴的这面墙受潮比较严重,墙皮都脱落了不少。宿舍这一面有衣柜,你和白棠的行李不要靠这边放。”

    “可是这个小楼才翻修没几年。”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尚晚霁一时没明白,她和李羽说过在外是匿名捐款,这件事几乎只有群里的人知道。除非周煦也在那个群里,但是她一直留着周煦的联系方式,群里显示的聊天头像并没有他。

    “我怎么记得是个工作室…”她突然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他团队的工作室账号。

    “嗯,在国外有时候汇款不方便,所以我让国内的工作人员以工作室的名义和李羽联系,他也不知道那个账号就是我。”

    之前李羽说资金全来自她,她还疑惑是不是自己工作太忙记错了,现在看来记错的不是她,而是李羽。

    突然她想到什么,转回头向教学区跑去。

    她需要确认一件事。

    鼠标不停滚动,终于电脑页面停留在她捐款那个月的账单明细。

    怪不得她再怎么找都找不到问题,原来账目全是真假参半。

    周煦也跟了过来,她难掩激动地问:“你的工作室捐款证明文件还在吗?”

    “东西都在我那,不过我刚搬家,还没完全收拾好。”周煦想了一会说:“那我们先回去一趟,现在学校都安排了晚自习,不到周末我们这里没有人,我们赶在周末之前回来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好。”

    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

    下飞机后,他们的城市正在下暴雨。

    这样的天气很难打到车,但她刚坐完飞机再坐出租车会吐到不省人事,尚晚霁想。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因为他们没有带行李回来所以省去一个麻烦时,工作人员告诉她,因为突然暴雨,这里只剩下最后一把伞了。

    他们和对方道了声谢后,周煦没有一起前往出租车广场的意思,而是牵着她朝反方向走。

    “我让人帮忙把我们来时的车停到了机场周边的停车场,这样有急事回来也比较方便。”

    尚晚霁想了想,抽出手比了个大拇指说:“你想得真周到。”

    周煦笑了笑,伸手按下她的手背,四指从虎口处翻进来再次握住了她的掌心。

    尚晚霁上车的第一件事是找纸巾。不是因为有人淋到雨,而是自己的手心一直在出汗。

    “这里怎么有个保温杯?”她打开副驾前方的抽屉,找到纸巾的同时发现了这个小保温杯,里面好像还装满了水。

    “那天本来想留给你吃晕机药用的。”

    她拿杯子的手一顿。

    原来当时在她吃药的时候他是想说他带了温水吗?

    尚晚霁靠在座椅上微眯着眼休息,车在一红灯处缓缓停下。

    “下次你告诉我,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良久她以为周煦默认,自己快睡着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好。”

    回到家,尚晚霁收拾了几件薄衣服准备带到那边。

    本想拿手机看天气,但她打开了通讯录找到周煦,点开后是一片空白。

    这是她去年初才换的新手机,以前的聊天界面被清空,但实际上自从分手那天两人也再没有发过消息。

    等了一会,她在去隔壁敲门和发消息之间选择了后者。

    「找得到吗?如果找不到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周煦很快回了一条语音,“找得到。但是搬家公司可能把我的其他文件都混在一起了,估计要多找一会。”

    「要帮忙吗?」她打字问道。

    “好。门的密码是一零零八,我在琴房。”

    随着滴一声,锁扣回收的声音仿佛在提醒尚晚霁门可以打开了。

    十月八号,是那年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周煦的家比她想象的要简洁,但整个房间的陈设她觉得似曾相识。同在一个小区,房型都是一样的,但她总觉得好像不止是这几个原因。

    直到她看到了客厅墙面上的霓虹灯。

    她想起来了,在周煦国外租的房子里她见过一模一样的装置,当时她也是一进门就看到了墙面上的复杂弯曲的灯管。

    周煦跟她说过,艺术表达有各种各样的媒介,他觉得霓虹灯是很特别的一种,因为它给人的感觉最直接,也最强烈。

    原来这份熟悉感是因为这里的客厅布局和那时完全一样,都是以霓虹灯为中心,只是家具样式不尽相同。

    尚晚霁觉得她几乎把房间都打开了一遍才找到周煦,而且找到周煦的时候他已经找到证书相关的资料,所以她没上帮什么忙。

    于是她确认后便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她看了眼手表,公司还没到下班时间,便说想去公司找些收据。说完她想起来外面好像还在下雨,正打算收回话时,周煦说:“你的车不是在公司吗,我送你。”

    ……

    尚晚霁稀里糊涂坐进了副驾,周煦甚至没让她回家拿自己的外套,直接从他的衣柜里找了一件给她穿上。

    机票订的是后天早上,其实明天她再来也行。但一看到周煦认真开车的模样,她想要不就这样吧。

    雨渐渐停了。

    周煦没有开到地下车库,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在这等你。”

    她点点头,只好揣着手机走了。

    等进了公司大门,她刚要刷码过闸门,有一个人突然跑过来拦住她问:“请问宋乔是在这家公司吗?”

    “你是?”

    那人准备开车离开时,突然有人在他开车门时拦住了他。

    周煦问:“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你也是来这家公司找人的吗?”

    季向木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句嗯,“我找宋乔,你也是吗?”

    ……

    尚晚霁直奔宋乔的办公室,敲了两下直接开门问道:“乔,楼下有个人找你,他说他叫季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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