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靠在枕头上，被子夹在腋窝下面，静静地端详莉莲。
莉莲把床单抚平，给她掖好被角，像一个小女孩在照顾她的布娃娃。
细细扫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停留在嘴巴，贝塔开口:“真好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以随便看你，打量你。那么莉莲，今天晚上你陪着我好吗，一直陪着我？”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您啊。”莉莲说道。贝塔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苍白而富有生命力，像一朵层层绽开的栀子花。
不禁抚上她的手，这双手和主人的双唇一样苍白，爬上一丝细腻的纹路，中指指间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茧，就是这双手，在清晨替她把打结的头发梳平，午后给她端来热红茶，傍晚帮她在布丁上淋一层枫糖浆，睡前为她把被角掖好。
她让她躺到床上，也给她垫上枕头，咯咯笑着:“那这次换我陪你。”动手挠她痒痒，像一条灵活的小鱼游来游去，把她弄得笑软了腰，不住求饶。
贝塔哈了哈手，作势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莉莲起身要跳下床去，被她一把按住。
贝塔居高临下地看她：“想让我饶了你？那可没那么容易。”
她看着身下的人出了神，莉莲长得很漂亮，但是苍白、脆弱，没有人会赞美她的温婉和娴静，在她身上只能感受到生命的消融，但她以坚韧的意志撑起高墙的倒塌，在生命之泉将要流尽时堵住了阀门，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不断流逝，在最后一刻翻转，周而复始。她是春寒里的最后一株小花，在狂风骤雨中瑟瑟发抖，一枝迎风欲坠的西伯利亚百合。
贝塔坐了回去，两个人一起享受着枕头的柔软舒适。她靠在莉莲肩头，歪歪脑袋问：“沈珏去哪里了？为什么他总是失踪，连人影也看不见，从我们结婚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不过他最好再也别回来了，说真的。”
“子爵大人醉心于侍奉神明，他有自己的办公处，每天都会在那里处理公务，调解人们之间的纷争，就罪人犯下的错误给定惩戒。白天，子爵大人被偷盗、斗殴、口角诸如此类的事件缠身，晚上跪在跪凳上祷告，所以忙碌时干脆就在办公室睡下了。”莉莲说。
贝塔有点好奇：“这么说子爵是个法官咯？”
莉莲摇头：“不，不能这么说，实际上洛克镇没有法律，一切善恶，褒奖和惩罚的准则都来自于经书和神明的旨意。”
贝塔失望：“在我的家乡西尔凡有法官，还有法院，每个人做事都不能违反法律，法律会决定该怎样处置犯人，法官以及种种机构都是法律的代言人，在律法面前，人与人是平等的。”
“可是夫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两样。”莉莲说。
贝塔挠了挠头，有点为难:“那还是不一样的吧，起码法官大人心情糟糕的时候也不被允许给予犯人超出法律的惩罚，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能直接给人免罪，有一次，法官大人喝了酒，在法庭上跳起了恰恰舞...”
“可是夫人，”莉莲温柔地打断她，“子爵大人同样不会因喜怒哀乐而污蔑一个好人，或包庇一个恶人。大人亲切、慈爱，往往会宽恕每一个翻然悔悟的人，适当减轻他们的刑罚。”
“那么说子爵是个很宽容的人咯？”
莉莲摇头:“有一件事是大人宽恕不了的，那就是怠慢神明。”
“嘿，别那么严肃，”贝塔揉了揉她的脸，“我可虔诚得很，我是不会被他抓去严刑拷打的。”
“夫人你快醒醒。”莉莲摇个不停，试图把贝塔晃醒。
贝塔纹丝不动。
莉莲急得简直要哭出来，想了一会儿，找来一根羽毛在贝塔脸上挠啊挠。
“啊切！”贝塔打了一个大喷嚏，揉揉眼睛，看见莉莲坐在床边，一脸焦急。
“怎么了？”“夫人你快起来吧，今天我们要去见凯瑟琳夫人的。”
“啊啊啊啊啊什么？”贝塔猛地从被子里弹出，“这算什么事啊？”
她乱糟糟地套上一双黑色吊带袜，莉莲又给她套一件带蕾丝的云纹胸衣，恶狠狠地拉紧丝带。
贝塔被勒得哇哇叫:“温柔一点，我的小姐，痛死了。”
莉莲不理会，又给她套上一件绿色的流苏裙子，一层层花边，一层层蕾丝，让贝塔想起她十岁生日时爸爸给她做的大蛋糕。
这一套工序还没完，莉莲又给她戴上了叶子形状的耳坠，用紫莹石做成，叶脉用银丝勾勒，还有中洲长命缕式样的流苏项链，莉莲把她藏在衬裙下面，贝塔只感受到一阵冰冰凉。
大功告成，贝塔纳闷：“我现在活像个自恋的三层蛋糕。”
莉莲絮絮叨叨：“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还差一点点清新动人的香水。”
“免了免了，咱们快走，不然凯瑟琳夫人又要哇哇大叫了。”贝塔急急忙忙推她走。
老巫婆凯瑟琳端坐在钢琴架旁，刚刚结束了一曲慷慨激昂的交响乐，每个毛孔都冒着她称之为“灵感”的热气，她现在活像个刚烧开的胖茶壶。
贝塔脚尖点地，如跳芭蕾一样走进来，颤颤巍巍：“凯、凯瑟琳夫人...”
“大胆！”凯瑟琳夫人压低嗓音，以维持她惯有的威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迟到？身为贵族的契约精神在哪里，你的姿容仪态又在哪里？您这副尊容真是得体！刚刚你走进来我就注意到了，你含胸驼背，慌里慌张..”
贝塔强忍住捂紧耳朵的冲动，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尽管凯瑟琳已经尽力保持她平静、严肃的语调，可她还是像老母咯咯乱叫一样，劈头盖脸一顿骂。
最后她终于骂累了，再看贝塔，蔫了吧唧犹如霜打的茄子，怒火又烧上心头，直冲天灵盖。凯瑟琳用一根手指怼到她脸上，连说好几个“你”字。
贝塔抬起脸，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经历完口水的洗礼显得非常安详、茫然。
凯瑟琳终于无话可说，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就像一只茶壶在移动，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罢了，”凯瑟琳叹了口气，上下打量她，现在这茶壶不再沸腾，滚滚热气化作烟雾随风消散，“已故伯爵夫人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倒是很合适。你可知今天我要教你什么？我要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女主人，你跟我来吧。”
贝塔挽上她的手，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只胖青蛙，凯瑟琳胖乎乎的手被一层干了的汗包裹，黏腻腻的。
“你认为自己称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吗？你和子爵结合这么多天来，你是否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心他，敬爱自己的丈夫，”凯瑟琳边走边说，贝塔直纳闷这人怎么有这么多边角料可以挖，“你得到他的宠爱了吗？按照子爵喜欢的方式编织头发、梳妆打扮了吗？你确定自己尽职尽责了吗？艾尔柏塔，你是一个庶民的女儿，但你绝不能自暴自弃，学着做一个品德端方的淑女，一个羞涩体贴的妻子，去讨你丈夫的欢心。”
贝塔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扶额:“那么，凯瑟琳夫人，您是否严格遵循了您所说的呢？”
“我是个寡妇!”凯瑟琳瞪大眼睛，像只不高兴的茶壶，“我可怜的丈夫出身高贵，他因病去世，病痛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尽管我每天都按时让他服用我亲手熬的、融化了两只鼻涕虫的癞蛤蟆眼珠子汤，可还是回天乏术，他的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有一天他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死了，哦，我可怜的丈夫，他在死前一直呼喊我的名字，我好心的、可怜的丈夫...”
凯瑟琳泣不成声，像一只漏水的茶壶。贝塔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却不想引来她更大的不满:“你在干什么!别用你肮脏的手碰我!你这个低贱的商贾的女儿，躺在钱堆里长大的、不懂规矩的冒失鬼。”
贝塔叹了口气:“很可惜，我并没有躺在钱堆里长大，我家没那么有钱...”
凯瑟琳气得咬牙，像个七窍生烟的茶壶。
两人不一会儿穿过金色大厅，走进织布房，房里的女工手快得看不清，正编织着一双双袜子，天鹅绒地毯上铺满了袜子，金丝边的袜子、方口短袜子、拜占庭风格的丝绵刺绣袜子、桃心纹样的及膝袜，凯瑟琳不无自豪:“家族虽然没落，财力还算雄厚。这些女佣每天都要编织九十九双舒适软和的羊毛袜子。”
走进厨房，头戴浅蓝色绸缎发带的一排排厨娘井然有序地制作着洋葱圈、冰豆酪、松脆煎培根、金枪鱼三明治，贝塔只觉得眼花缭乱，凯瑟琳又指着她们洋洋自得:“这些女仆每天都要烘烤六十六份松软可口的梅子蛋糕。”
“这些琐事一般由管家负责，但您要时不时抽查，给她们个措手不及，免得这些小东西偷奸耍滑，”凯瑟琳试图把头晕目眩的贝塔晃醒，“现在我们去外面逛逛，多可爱的天气！”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洛克镇的天气一点也不可爱，简直惹人厌恶，春天下雨，夏天下雨，秋天下雨，冬天下雨，一年四季都在下雨，一年四季都阴郁、阴冷、阴沉，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都是潮湿和沮丧的味道。
守卫推搡着一个女人，那是个瘦弱的妇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贝塔沉湎于茫然中，远远望着这场发生在她眼前的闹剧。
莉莲把床单抚平，给她掖好被角，像一个小女孩在照顾她的布娃娃。
细细扫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停留在嘴巴，贝塔开口:“真好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以随便看你，打量你。那么莉莲，今天晚上你陪着我好吗，一直陪着我？”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您啊。”莉莲说道。贝塔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苍白而富有生命力，像一朵层层绽开的栀子花。
不禁抚上她的手，这双手和主人的双唇一样苍白，爬上一丝细腻的纹路，中指指间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茧，就是这双手，在清晨替她把打结的头发梳平，午后给她端来热红茶，傍晚帮她在布丁上淋一层枫糖浆，睡前为她把被角掖好。
她让她躺到床上，也给她垫上枕头，咯咯笑着:“那这次换我陪你。”动手挠她痒痒，像一条灵活的小鱼游来游去，把她弄得笑软了腰，不住求饶。
贝塔哈了哈手，作势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莉莲起身要跳下床去，被她一把按住。
贝塔居高临下地看她：“想让我饶了你？那可没那么容易。”
她看着身下的人出了神，莉莲长得很漂亮，但是苍白、脆弱，没有人会赞美她的温婉和娴静，在她身上只能感受到生命的消融，但她以坚韧的意志撑起高墙的倒塌，在生命之泉将要流尽时堵住了阀门，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不断流逝，在最后一刻翻转，周而复始。她是春寒里的最后一株小花，在狂风骤雨中瑟瑟发抖，一枝迎风欲坠的西伯利亚百合。
贝塔坐了回去，两个人一起享受着枕头的柔软舒适。她靠在莉莲肩头，歪歪脑袋问：“沈珏去哪里了？为什么他总是失踪，连人影也看不见，从我们结婚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不过他最好再也别回来了，说真的。”
“子爵大人醉心于侍奉神明，他有自己的办公处，每天都会在那里处理公务，调解人们之间的纷争，就罪人犯下的错误给定惩戒。白天，子爵大人被偷盗、斗殴、口角诸如此类的事件缠身，晚上跪在跪凳上祷告，所以忙碌时干脆就在办公室睡下了。”莉莲说。
贝塔有点好奇：“这么说子爵是个法官咯？”
莉莲摇头：“不，不能这么说，实际上洛克镇没有法律，一切善恶，褒奖和惩罚的准则都来自于经书和神明的旨意。”
贝塔失望：“在我的家乡西尔凡有法官，还有法院，每个人做事都不能违反法律，法律会决定该怎样处置犯人，法官以及种种机构都是法律的代言人，在律法面前，人与人是平等的。”
“可是夫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两样。”莉莲说。
贝塔挠了挠头，有点为难:“那还是不一样的吧，起码法官大人心情糟糕的时候也不被允许给予犯人超出法律的惩罚，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能直接给人免罪，有一次，法官大人喝了酒，在法庭上跳起了恰恰舞...”
“可是夫人，”莉莲温柔地打断她，“子爵大人同样不会因喜怒哀乐而污蔑一个好人，或包庇一个恶人。大人亲切、慈爱，往往会宽恕每一个翻然悔悟的人，适当减轻他们的刑罚。”
“那么说子爵是个很宽容的人咯？”
莉莲摇头:“有一件事是大人宽恕不了的，那就是怠慢神明。”
“嘿，别那么严肃，”贝塔揉了揉她的脸，“我可虔诚得很，我是不会被他抓去严刑拷打的。”
“夫人你快醒醒。”莉莲摇个不停，试图把贝塔晃醒。
贝塔纹丝不动。
莉莲急得简直要哭出来，想了一会儿，找来一根羽毛在贝塔脸上挠啊挠。
“啊切！”贝塔打了一个大喷嚏，揉揉眼睛，看见莉莲坐在床边，一脸焦急。
“怎么了？”“夫人你快起来吧，今天我们要去见凯瑟琳夫人的。”
“啊啊啊啊啊什么？”贝塔猛地从被子里弹出，“这算什么事啊？”
她乱糟糟地套上一双黑色吊带袜，莉莲又给她套一件带蕾丝的云纹胸衣，恶狠狠地拉紧丝带。
贝塔被勒得哇哇叫:“温柔一点，我的小姐，痛死了。”
莉莲不理会，又给她套上一件绿色的流苏裙子，一层层花边，一层层蕾丝，让贝塔想起她十岁生日时爸爸给她做的大蛋糕。
这一套工序还没完，莉莲又给她戴上了叶子形状的耳坠，用紫莹石做成，叶脉用银丝勾勒，还有中洲长命缕式样的流苏项链，莉莲把她藏在衬裙下面，贝塔只感受到一阵冰冰凉。
大功告成，贝塔纳闷：“我现在活像个自恋的三层蛋糕。”
莉莲絮絮叨叨：“我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还差一点点清新动人的香水。”
“免了免了，咱们快走，不然凯瑟琳夫人又要哇哇大叫了。”贝塔急急忙忙推她走。
老巫婆凯瑟琳端坐在钢琴架旁，刚刚结束了一曲慷慨激昂的交响乐，每个毛孔都冒着她称之为“灵感”的热气，她现在活像个刚烧开的胖茶壶。
贝塔脚尖点地，如跳芭蕾一样走进来，颤颤巍巍：“凯、凯瑟琳夫人...”
“大胆！”凯瑟琳夫人压低嗓音，以维持她惯有的威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迟到？身为贵族的契约精神在哪里，你的姿容仪态又在哪里？您这副尊容真是得体！刚刚你走进来我就注意到了，你含胸驼背，慌里慌张..”
贝塔强忍住捂紧耳朵的冲动，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尽管凯瑟琳已经尽力保持她平静、严肃的语调，可她还是像老母咯咯乱叫一样，劈头盖脸一顿骂。
最后她终于骂累了，再看贝塔，蔫了吧唧犹如霜打的茄子，怒火又烧上心头，直冲天灵盖。凯瑟琳用一根手指怼到她脸上，连说好几个“你”字。
贝塔抬起脸，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经历完口水的洗礼显得非常安详、茫然。
凯瑟琳终于无话可说，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就像一只茶壶在移动，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罢了，”凯瑟琳叹了口气，上下打量她，现在这茶壶不再沸腾，滚滚热气化作烟雾随风消散，“已故伯爵夫人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倒是很合适。你可知今天我要教你什么？我要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女主人，你跟我来吧。”
贝塔挽上她的手，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只胖青蛙，凯瑟琳胖乎乎的手被一层干了的汗包裹，黏腻腻的。
“你认为自己称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吗？你和子爵结合这么多天来，你是否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心他，敬爱自己的丈夫，”凯瑟琳边走边说，贝塔直纳闷这人怎么有这么多边角料可以挖，“你得到他的宠爱了吗？按照子爵喜欢的方式编织头发、梳妆打扮了吗？你确定自己尽职尽责了吗？艾尔柏塔，你是一个庶民的女儿，但你绝不能自暴自弃，学着做一个品德端方的淑女，一个羞涩体贴的妻子，去讨你丈夫的欢心。”
贝塔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扶额:“那么，凯瑟琳夫人，您是否严格遵循了您所说的呢？”
“我是个寡妇!”凯瑟琳瞪大眼睛，像只不高兴的茶壶，“我可怜的丈夫出身高贵，他因病去世，病痛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尽管我每天都按时让他服用我亲手熬的、融化了两只鼻涕虫的癞蛤蟆眼珠子汤，可还是回天乏术，他的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有一天他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死了，哦，我可怜的丈夫，他在死前一直呼喊我的名字，我好心的、可怜的丈夫...”
凯瑟琳泣不成声，像一只漏水的茶壶。贝塔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却不想引来她更大的不满:“你在干什么!别用你肮脏的手碰我!你这个低贱的商贾的女儿，躺在钱堆里长大的、不懂规矩的冒失鬼。”
贝塔叹了口气:“很可惜，我并没有躺在钱堆里长大，我家没那么有钱...”
凯瑟琳气得咬牙，像个七窍生烟的茶壶。
两人不一会儿穿过金色大厅，走进织布房，房里的女工手快得看不清，正编织着一双双袜子，天鹅绒地毯上铺满了袜子，金丝边的袜子、方口短袜子、拜占庭风格的丝绵刺绣袜子、桃心纹样的及膝袜，凯瑟琳不无自豪:“家族虽然没落，财力还算雄厚。这些女佣每天都要编织九十九双舒适软和的羊毛袜子。”
走进厨房，头戴浅蓝色绸缎发带的一排排厨娘井然有序地制作着洋葱圈、冰豆酪、松脆煎培根、金枪鱼三明治，贝塔只觉得眼花缭乱，凯瑟琳又指着她们洋洋自得:“这些女仆每天都要烘烤六十六份松软可口的梅子蛋糕。”
“这些琐事一般由管家负责，但您要时不时抽查，给她们个措手不及，免得这些小东西偷奸耍滑，”凯瑟琳试图把头晕目眩的贝塔晃醒，“现在我们去外面逛逛，多可爱的天气！”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洛克镇的天气一点也不可爱，简直惹人厌恶，春天下雨，夏天下雨，秋天下雨，冬天下雨，一年四季都在下雨，一年四季都阴郁、阴冷、阴沉，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都是潮湿和沮丧的味道。
守卫推搡着一个女人，那是个瘦弱的妇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贝塔沉湎于茫然中，远远望着这场发生在她眼前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