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岁看了下时间,等下闭幕式应该还要差不多半个小时,于是将碰面时间定在六点左右。可是当闭幕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初岁接到了初父的电话,告诉她初母身体不太舒服,现在去医院的路上,让她有时间的话最好能赶过去。

    “本来你妈不想让我跟你说,但是我知道她想见你。”初父在那边开口,“初初啊,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一趟吧,我在三院门口等你。”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挂断电话,初岁来不及跟徐叙之解释,只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不能陪他们一起领奖了。

    徐叙之看她脸色不对,斟酌道:“我去门口给你叫辆车。”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不好意思徐医生。”初岁同他说完,又摸了摸徐明睿的头表示歉意,拿着外套躬身离开了操场。

    现在这个点正是晚高峰堵车的时候,初岁出校门后没有选择打车,而是直接拐去坐了地铁,地铁人虽多但胜在准时,不到半个小时,初岁就到了市三院。

    提前开车抵达的初父在门口等她,刚见面初岁就着急询问初母的状况,“妈妈怎么样了?”

    “你别急,你妈她没什么大事,估计是最近着凉了有些闹肚子,医生正在给她检查。”

    刚才出门太急,初父在电话里没有明说初母的详细病情,眼下听到这些,初岁一路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被安抚了些。

    她跟在初父后面找到初母看诊的科室,刚站定,身后又有几拨医护人员推着担架经过。

    初父怕初岁撞上,伸手拉了她一把。

    同样好久没见女儿,在等待的间隙,初父随口问起她的近况,父女俩随口聊了聊。见初岁不肯坐着,一直望着消化科室的房门,初父这才坦言道:“其实啊,你妈她没什么大事,主要就是想你了,想见你又拉不下面子,只好找了这个借口。”

    听见这些的初岁刚开始还觉得意外,等回过味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做得有多么不好。

    这段时间因为转专业的事,初岁基本上很少跟初母联系,有事也只打给初父,让他作为中间人代为转达。在她的印象中,初母一直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工作中说一不二,在这个家里也能把一应事务都安排得仅仅有条。

    有些事她不肯跟初母说,初母当然也不会主动来找她和解,母子俩这样谁也不让谁的态度,最终只会消耗感情,让横贯在中间的裂缝越来越大。

    如果不是初母这一次进医院,初岁觉得这场冷战估计还会持续很久。

    “爸爸,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对后,她真诚地看着初父开口,“我应该早点回去看你们的,我和妈妈之间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傻孩子。”初父笑着摇摇头,宽慰她,“你能这么想就够了。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家庭不是这样?孩子和父母之间出了矛盾,总是父母先做出让步的,这没什么,你妈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还是很关心你的。当然了,爸爸也是。”

    初岁忍不住抿唇笑了,脸色也比刚才好了不少。

    没过多久,看见初母被护士搀扶着从问诊室出来,初岁立刻跟着初父走过去。帮忙扶住初母,初父则在一边询问情况。

    许久不见,初母看起来瘦了不少,初岁心里愧疚更深,准备先带初母去安排好的病房休息,谁知却听护士说:“抱歉啊,我们现在医院床位比较紧张,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转到病房,你们先到走廊那边的临时位上等一等,一会有护士来给你输液。”

    季节交替时总是各类病症的发病高峰期,三院在全市又是综合医疗最强的医院,别说急诊科,就连普通治疗感冒发烧的科室都已经排起长队来,病床供不应求,要等位也不奇怪。

    初岁知道这件事跟人争执并没有什么意义,按护士的安排先带初母到走廊边的空床上躺下,期间初母虽一直没有说话,却始终紧拉着她的手。

    走廊上的地方小得可怜,左右各摆了两张床铺后,能活动的地方瞬间缩小了,基本不能让两个人并排走,只能依次错身而行。

    初岁想再去服务台问问,可现在正是饭点,从右侧蜂拥过来的人不少,她只好先等等再说。

    差不多五分钟后,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在走动。

    初岁想着他们也该饿了,提议说:“爸,我也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吧。”

    “还是我去吧,你坐着陪你妈说说话。”说完这话,初父拿了外套离开,将独处的空间留给母子二人。

    许久不见,之前不论是电话还是视频,母子俩总是说不了两句就争执起来,这一时有了缓和关系的时机,初岁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初母知道女儿的性子像她,率先开口问起她最近的学习情况,初岁如实一一回答,意外的是初母这次只是全程静静地听着,并不再提出让她转专业的事。

    其实,初岁的学习状况初母每次都有在她的导师那里了解情况,得知她的论文获了奖,又在哪个重要的项目中被导师钦点,以及作为学生代表在校园峰会上跟其他学校的师生交流等等......

    这些,是初岁用自己的实力在向她证明,不按她安排的路去走她一样会做得很好。

    初母平时色厉内荏惯了,饶是心里已经想和女儿修复关系,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说出口。冷战之后的短暂相处,母女之间好像除了学习之外,没什么再能拿出来聊的。

    半分钟的沉默后,初父已经带着买好的晚饭回来了。

    初岁不太饿,想出去透透气,顺便想找护士问问看现在有没有空的床位。

    仿佛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没等她起身,刚才和他们交代病情的那位护士走过来,说前面开放了两间空房做应急用,如果他们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把病人转过去。

    初父一听当然觉得好,听到有了床位,初岁心里压着的这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下来。

    护士办事利索,没一会床位便安排妥当,初母被重新安置在这一层最后侧的一间单人病房里。

    初岁扶着初母走进去的时候,留意到这间病房是被单独隔开的,总共四间,要从门口封住的一扇玻璃门上刷卡才能进来,每间病房门口都用方正的镀金字母标注着“VIP”的字样。

    病房的布置也跟外头的普通病房不一样,不仅空间足够大,还配有单独的家属休息区和淋浴室,甚至能透过整面的落地窗看见室外的所有景色,完全不是他们一开始想象的样子。

    初父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些不同,转头跟女儿对视一眼,直到把初母安顿好了,他才让初岁出来问一问这病房的事情,看要不要再另外收费之类。

    初岁在服务站找到带他们过去的那位护士,对方听完笑了笑,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VIP病房的收费标准是要贵一些的这没错,但开放这间病房是医院的意思,按普通床位去收费也是我收到的指令,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是初小姐你的运气比其他人要好一点而已。”

    既然护士都这么说,初岁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就显得不太礼貌了。

    她点头谢过,恰好乔以珊发消息来问她到哪了,初岁这才惊觉自己忘了这件大事,直接调转脚步拐到医院后面安静的地方去回电话。

    看那道穿着淡粉色运动服的身影走远,站在服务台边的男人才悄然收回视线。

    他单手插兜提步往外走,长身伫立于人潮涌动中,似落日长河边的一株松柏,能自动隔离掉周身的无数嘈杂与动乱,不染一丝纤尘。

    “徐医生——”身后有人在喊,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道清澈嗓音。

    徐叙之霎时停住脚步,转身回眸,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陌生的面孔,找不到一张他熟悉的脸。

    怔忡时,感觉到右侧肩膀被人拍了拍,路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找什么呢?这么认真。”

    徐叙之敛眸回神,躲掉他得寸进尺就要搭上来的胳膊,声音恢复得跟面色一样平静,“你看起来好像很闲。”

    “这不是某人求我帮忙,来汇报情况了嘛。”路放见谁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交代的那件事办好了啊,可费了我不少力气,说吧,这回打算怎么谢我?”

    徐叙之很大方:“我谢谢你。”

    “少来,口头感谢可不成,你得请我吃饭,地方我来选。”路放宰起人来一点不手软,见徐叙之没反驳的意思,兀自拍板将饭局定了。

    拿到想要的好处,路放很高兴,借机旁敲侧击问:“这VIP病房说开就开,徐医生出手可真是阔绰,难得见你一掷千金为红颜啊,这回是真把人放心上了?”

    徐叙之没搭理他的调侃,脚下生风步伐飞快,话音隐入渐暗的夜色,“走了,吃饭的地方选好发我。”

    路放还在后面说了什么,徐叙之没仔细去听。他的心思此时全放在如何打发走损友上,以至于并未发觉,迎面有人与他错身而过。

    而那张面孔,像极了在梦境中质问他的年轻母亲。

    无数次噩梦中,女人将手术刀狠狠地插进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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