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静，苍白的月光洒在床上，映衬得床上的美人面无血色。
赵敏樱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脆弱得让人心疼。
她再次梦到她的过去。
【库里南被大货车撞飞，爸爸妈妈倒在血泊里，她在一旁哭喊。】
【病床上爸妈无声无息，她无助地哭泣。】
【她跪在灵堂前满是绝望。】
【法庭上，法官宣布货车司机有期徒刑七年，她愕然看到司机不小心露出的笑容。】
【她跟踪司机的家人，发现他们似乎跟万宝地产有关系。】
梦里她还是周明栀。
赵敏樱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她身体微微发颤，眼泪顺着白皙细嫩的脸庞滑落，打湿了枕头。
万秋莲睡在床的另一侧，她又被赵敏樱的抽泣声惊醒了。
“樱樱，醒醒。”
赵敏樱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眼神既脆弱又迷茫。
万秋莲爱怜地搂着她，“樱樱别怕，都过去了，妈妈在呢。”
赵敏樱深吸一口气，避开她的视线，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已经死了！
当时她刚从殡仪馆出来抄近路回学校，看到一个高大阴鸷的男子和一个漂亮妩媚的女子吵架，男子想把女子拖进巷子里。
那条巷子幽暗阴森还没有监控，她怕女子遇害连忙上前制止，不料却被男子推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诡异的是，她只成功救下那个女子的身体，却没能救下她的灵魂。
更诡异的是，她的身体死了，灵魂却附在她救下的女子--赵敏樱身上。
她周明栀变成了赵敏樱！
赵敏樱是赵锦年和万秋莲的女儿，她还有个舅舅，叫万秋实。
赵锦年是橙州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万秋实是万宝地产的老板。
他们和万秋莲一样，都很关心她。
可是他们越关心她，她就越紧张。
三天！
赵敏樱昏迷醒来后，已经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因为她不仅是个冒牌货，她接收到的记忆还不全。
她只好假装受到惊吓自闭了。
她失眠、焦虑、食欲不振还噩梦连连，三天时间迅速瘦下十几斤，漂亮的瓜子脸瘦得仿佛只剩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
看心理医生？
不，她不想去。
万秋莲看着她消瘦苍白的样子，“这样熬着也不行，明天必须去医院。”
赵敏樱见万秋莲一脸坚持，心脏瑟缩了一下。
怎么办，她该如何蒙混过关？
****
橙州市人民医院坐落在高楼林立的闹市区，周围满是写字楼、小区和商业街。
人民医院的心理科拥有专业的医疗团队，非常值得信赖。
万秋莲托了关系才挂上陈医生的专家号。
赵敏樱脸色苍白地坐在就诊室的凳子上，特意低垂着眼眸避开陈医生的视线，手指却暗暗掐着大腿保持警惕。
陈医生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头，长得慈眉善目的，特别有亲和力。
他看着椅子上清瘦的女子，她很紧张，眼神清凌凌的充满不信任，嘴唇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气。偏她又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起来越发像个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
赵敏樱察觉到陈医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手指控制不住地攥紧，才听到他幽幽叹了口气，“万女士，病人是受到惊吓才自闭的，你看是否让她休学静养一段时间？”
陈医生看出病人明显的紧张和排斥，只好按照自己对她这种行为的理解，试探性地提出一个建议。
万秋莲陪坐在旁，担心得直掉眼泪，“那麻烦陈医生开一张病假证明。”
赵敏樱暗暗着急，她眼睑微颤，心里权衡半天，终于说了重生以来的第一句话：“妈，我不想休学。”
她声音滞涩暗哑，惴惴不安中又似乎带着坚定。
她一点儿也不想休学，她想早点毕业！
万宝地产一直对周氏建材集团虎视眈眈，撞死爸妈的司机被判刑还笑得出来，司机的家人又跟万宝地产有联系。
她怀疑害死爸妈的人是万宝地产的老板--万秋实。
她想早点进入万宝地产工作，以便追查真相。
万秋莲又惊又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樱樱你终于说话了，你吓死妈妈了。”
赵敏樱给万秋莲递了张纸巾，“妈，对不起。”
万秋莲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妈没事，你快点好起来就行。”
赵敏樱有些内疚，连忙扯出笑容，“我已经好了，就是有点头疼，好像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那妈妈一会儿再陪你去拍个脑部CT。”万秋莲原本惊喜的脸上立刻浮上一层担忧。
赵敏樱摇了摇头，““应该不用，我只要不强行回忆，头就一点也不疼。”
“也许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引起的心因性失忆”，陈医生的声音沉稳有力，“你先做一份测试题吧。”
他递给赵敏樱一份《创伤后应激障碍自评量表》，表格共有17个评分项目，每项都有一个0-4的评分范围。
‘你是否曾经经历过一次或多次创伤事件’，赵敏樱想起爸妈去世、莫名其死了又重生，选了3。
‘你是否经常做噩梦’，赵敏樱选了4。
‘你是否经常感到恐惧、焦虑或紧张’，‘你是否经常感到集中注意力困难、记忆力减退或决策能力下降’，‘你是否经常回避与创伤事件相关的事物、人或场景’，‘是否经常有自杀念头或自残行为’……
她认真读题勾选评分，做着做着才反应过来，分数越高代表着病情越严重。
不行！
她决不能不能因病退学。
前面的题目涂改会引起怀疑，只能在后面的题目中尽可能选0了。
一小时后，她才深思熟虑地做完所有题目。
陈医生耐心地等她做完，边等边观察。
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眉头忽而皱起，忽而散开，沉思和落笔的间隔差异很大。
赵敏樱把测试题递给陈医生，陈医生算了一下分数，21分。
【14~20分：可能存在轻微PTSD症状；21~35分：存在中度PTSD症状】。
陈医生有些疑虑，总觉得这个分数不太对。
他决定对她做进一步的检查，先是身体检查，再是临床面谈。
他循循善诱地问起她的家人和朋友，试图勾起她开心的记忆。
赵敏樱竭力表现得正常起来。
她抬起头正视陈医生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显得很放松，
“我爸妈很爱我，我舅舅也很爱我，我觉得很幸福。”
陈医生察言观色，看到赵敏樱掐着大腿的手放松了下来，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赵敏樱都心平气和地回复了。
陈医生沉吟片刻，“测试结果显示你存在中度PTSD症状。好在你心态很积极，只要减少刺激，平时多运动、多休息，多转移注意力，就能有所缓解。”
赵敏樱面色如常，温声问道：“我有时候会刻意回想我遗忘的事情，这个算刺激吗？”
陈医生：“算。你现在应该保持积极的心态向前看，而不是刻意回想不好的过去。”
万秋莲连声附和：“樱樱，听医生的，不要刻意回想，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乖巧点头，“好。”
她又问医生：“我能正常上学吗？”
陈医生摸了摸下巴：“你的情况比较乐观，你先居家静养、吃一个疗程的药，如果状态好转，就可以正常上学了。”
病人有目标，总比困在原处挣扎的好。
赵敏樱暗松一口气，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万秋莲还是不放心，“上学会影响康复吗？”
她想说，如果影响康复，那是不是可以先等痊愈再上学？
陈医生理解她的意思，“理论上和创伤性事件无关的事情，是不影响病情的。只要避免再次受到刺激就行。”
他又着重强调：“一定不能受刺激，如果发现病情恶化，一定要及时复诊。”
万秋莲拉着赵敏樱郑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她又向医生咨询了很多注意事项，才带着赵敏樱离开了咨询室。
****
橙州市是一座繁华的南方城市，高楼大厦林立，人车川流不息。
如今正是中午，阳光被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反复折射，明晃晃的刺得人眼晕。
赵敏樱和万秋莲站在马路边上打车。
车子久等不来，万秋莲有些烦躁。
她小声抱怨：“早知道就该让司机接送的，都怪你爸爸，非说不能公车私用。别人都这么干，咱们也用用怎么了。”
赵锦年一向如此，作风朴素、公私分明。
赵敏樱轻扯嘴角没有搭话，抬起胳膊遮挡刺眼的阳光。
出租车终于到了。
赵敏樱坐在车里向外看，道路两旁高楼林立，都是中央商业区的超甲级写字楼。
路过周氏建材集团大厦时，她看到大厦门口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举着横幅呐喊，神情十分激动。
横幅白底黑字，上面写着“黑心资本家，还我血汗钱”、“欠薪不发三十月，无耻之徒周扒皮。”
赵敏樱心底极度悲愤，面上却丝毫未显。
万秋莲挨着赵敏樱，见她看得入神，解释道：
“周氏建材集团资金链断裂，负责人又死了，员工拿不到钱正闹事呢。听你爸说政府领导班子都开了几次会议了，你爸爸也被拉着参会。”
“原来是这样啊”，赵敏樱状若了然，似乎是才知道的样子。
她怎么可能才知道呢？
她就是周氏建材集团负责人的女儿周明栀。
万宝地产陷害周氏建材有质量问题，拒绝支付工程款，拖垮周氏的现金流。
爸妈匿名找了多家检测机构材料都合格，但每次仲裁委拿去复检都变成不合格。
爸妈多方周旋求助，却被大货车撞得一命呜呼，到死都得背上黑心资本家、周扒皮的名声。
她满腹悲愤，万秋实，等我找到证据，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嘟、嘟”，万秋莲的电话响了，她连忙接起。
“是的，对，樱樱终于说话了。”她有些激动，说得语无伦次。
“医生说她是中度PTSD。
“她说她忘记了点事。
“医生说不影响，可以上学。”
她很信任电话里的人，汇报得十分详细。
她碰了碰赵敏樱的胳膊，温柔道：“是你舅舅，你舅舅不放心你，要跟你说几句。”
原来是万秋实，赵敏樱心念万转。
她接过电话略带委屈地喊：“舅舅”。
万秋实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连忙关心道：“樱樱怎么了？头还疼吗？”
赵敏樱：“只要不刻意回想就不疼。”
万秋实：“别想了，想不起来就算了。”说辞和万秋莲一模一样。
赵敏樱乖巧道：“好，谢谢舅舅。”
“樱樱，周末你二哥过生日，你来舅舅家吃饭好不好？”
二哥是指赵敏樱的二表哥，他是万秋实的二儿子。
赵敏樱轻拍脑袋，“啊，我都忘记给二表哥买礼物了。”
万秋实哈哈大笑：“你二哥不缺这些，你人来就行。”
赵敏樱正想去试探一下万秋实，连忙应允：“好啊，我正好想舅舅了呢。”
万秋实笑得很爽朗：“那舅舅到时候派车去接你。”
赵敏樱：“嗯嗯，好呀。”
万秋实刚挂断电话就收起了笑容。
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慢悠悠地点起一根雪茄，吐出一口白雾后，才对着孙秘书说：
“她什么都没想起来。”
孙秘书长着一张国字脸，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憨厚，但很少人注意到他有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他咧了咧嘴，“咱们什么都没做，就算有人看到，也可以说刚好路过。”
孙秘书想，周明栀竟敢跟踪他们，他们刚开始反跟踪的时候她就死了。
整件事情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警察来了也找不到他们的话柄。
万秋实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夹着雪茄的手指轻轻敲击烟灰缸，
“把咱们的人都收回来，这段时间先到外地躲一躲。”
孙秘书黑色镜框下的眼眸微闪，“为什么？周明栀死了，最大的麻烦也没了。”
万秋实摇了摇头，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别掉以轻心，一个上市公司的创始人，一家三口在这么短时间内全部死于非命，你觉得不会有人怀疑吗？”
孙秘书吓出一身冷汗：“好。我这就通知兄弟们。”
万秋实想起电话里赵敏樱亲昵的撒娇，深吸了一口雪茄，白雾如同幽灵般飘散在空气中。
他微微一笑叮嘱道：“要跟警方搞好关系，我们不好查，可以看看警察查出来什么嘛。”
孙秘书闻言会心一笑：“是。”
赵敏樱睡得很不安稳，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脆弱得让人心疼。
她再次梦到她的过去。
【库里南被大货车撞飞，爸爸妈妈倒在血泊里，她在一旁哭喊。】
【病床上爸妈无声无息，她无助地哭泣。】
【她跪在灵堂前满是绝望。】
【法庭上，法官宣布货车司机有期徒刑七年，她愕然看到司机不小心露出的笑容。】
【她跟踪司机的家人，发现他们似乎跟万宝地产有关系。】
梦里她还是周明栀。
赵敏樱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她身体微微发颤，眼泪顺着白皙细嫩的脸庞滑落，打湿了枕头。
万秋莲睡在床的另一侧，她又被赵敏樱的抽泣声惊醒了。
“樱樱，醒醒。”
赵敏樱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眼神既脆弱又迷茫。
万秋莲爱怜地搂着她，“樱樱别怕，都过去了，妈妈在呢。”
赵敏樱深吸一口气，避开她的视线，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已经死了！
当时她刚从殡仪馆出来抄近路回学校，看到一个高大阴鸷的男子和一个漂亮妩媚的女子吵架，男子想把女子拖进巷子里。
那条巷子幽暗阴森还没有监控，她怕女子遇害连忙上前制止，不料却被男子推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诡异的是，她只成功救下那个女子的身体，却没能救下她的灵魂。
更诡异的是，她的身体死了，灵魂却附在她救下的女子--赵敏樱身上。
她周明栀变成了赵敏樱！
赵敏樱是赵锦年和万秋莲的女儿，她还有个舅舅，叫万秋实。
赵锦年是橙州市国土资源局局长，万秋实是万宝地产的老板。
他们和万秋莲一样，都很关心她。
可是他们越关心她，她就越紧张。
三天！
赵敏樱昏迷醒来后，已经三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因为她不仅是个冒牌货，她接收到的记忆还不全。
她只好假装受到惊吓自闭了。
她失眠、焦虑、食欲不振还噩梦连连，三天时间迅速瘦下十几斤，漂亮的瓜子脸瘦得仿佛只剩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
看心理医生？
不，她不想去。
万秋莲看着她消瘦苍白的样子，“这样熬着也不行，明天必须去医院。”
赵敏樱见万秋莲一脸坚持，心脏瑟缩了一下。
怎么办，她该如何蒙混过关？
****
橙州市人民医院坐落在高楼林立的闹市区，周围满是写字楼、小区和商业街。
人民医院的心理科拥有专业的医疗团队，非常值得信赖。
万秋莲托了关系才挂上陈医生的专家号。
赵敏樱脸色苍白地坐在就诊室的凳子上，特意低垂着眼眸避开陈医生的视线，手指却暗暗掐着大腿保持警惕。
陈医生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头，长得慈眉善目的，特别有亲和力。
他看着椅子上清瘦的女子，她很紧张，眼神清凌凌的充满不信任，嘴唇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气。偏她又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起来越发像个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
赵敏樱察觉到陈医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手指控制不住地攥紧，才听到他幽幽叹了口气，“万女士，病人是受到惊吓才自闭的，你看是否让她休学静养一段时间？”
陈医生看出病人明显的紧张和排斥，只好按照自己对她这种行为的理解，试探性地提出一个建议。
万秋莲陪坐在旁，担心得直掉眼泪，“那麻烦陈医生开一张病假证明。”
赵敏樱暗暗着急，她眼睑微颤，心里权衡半天，终于说了重生以来的第一句话：“妈，我不想休学。”
她声音滞涩暗哑，惴惴不安中又似乎带着坚定。
她一点儿也不想休学，她想早点毕业！
万宝地产一直对周氏建材集团虎视眈眈，撞死爸妈的司机被判刑还笑得出来，司机的家人又跟万宝地产有联系。
她怀疑害死爸妈的人是万宝地产的老板--万秋实。
她想早点进入万宝地产工作，以便追查真相。
万秋莲又惊又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樱樱你终于说话了，你吓死妈妈了。”
赵敏樱给万秋莲递了张纸巾，“妈，对不起。”
万秋莲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妈没事，你快点好起来就行。”
赵敏樱有些内疚，连忙扯出笑容，“我已经好了，就是有点头疼，好像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
“那妈妈一会儿再陪你去拍个脑部CT。”万秋莲原本惊喜的脸上立刻浮上一层担忧。
赵敏樱摇了摇头，““应该不用，我只要不强行回忆，头就一点也不疼。”
“也许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引起的心因性失忆”，陈医生的声音沉稳有力，“你先做一份测试题吧。”
他递给赵敏樱一份《创伤后应激障碍自评量表》，表格共有17个评分项目，每项都有一个0-4的评分范围。
‘你是否曾经经历过一次或多次创伤事件’，赵敏樱想起爸妈去世、莫名其死了又重生，选了3。
‘你是否经常做噩梦’，赵敏樱选了4。
‘你是否经常感到恐惧、焦虑或紧张’，‘你是否经常感到集中注意力困难、记忆力减退或决策能力下降’，‘你是否经常回避与创伤事件相关的事物、人或场景’，‘是否经常有自杀念头或自残行为’……
她认真读题勾选评分，做着做着才反应过来，分数越高代表着病情越严重。
不行！
她决不能不能因病退学。
前面的题目涂改会引起怀疑，只能在后面的题目中尽可能选0了。
一小时后，她才深思熟虑地做完所有题目。
陈医生耐心地等她做完，边等边观察。
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眉头忽而皱起，忽而散开，沉思和落笔的间隔差异很大。
赵敏樱把测试题递给陈医生，陈医生算了一下分数，21分。
【14~20分：可能存在轻微PTSD症状；21~35分：存在中度PTSD症状】。
陈医生有些疑虑，总觉得这个分数不太对。
他决定对她做进一步的检查，先是身体检查，再是临床面谈。
他循循善诱地问起她的家人和朋友，试图勾起她开心的记忆。
赵敏樱竭力表现得正常起来。
她抬起头正视陈医生的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显得很放松，
“我爸妈很爱我，我舅舅也很爱我，我觉得很幸福。”
陈医生察言观色，看到赵敏樱掐着大腿的手放松了下来，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赵敏樱都心平气和地回复了。
陈医生沉吟片刻，“测试结果显示你存在中度PTSD症状。好在你心态很积极，只要减少刺激，平时多运动、多休息，多转移注意力，就能有所缓解。”
赵敏樱面色如常，温声问道：“我有时候会刻意回想我遗忘的事情，这个算刺激吗？”
陈医生：“算。你现在应该保持积极的心态向前看，而不是刻意回想不好的过去。”
万秋莲连声附和：“樱樱，听医生的，不要刻意回想，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乖巧点头，“好。”
她又问医生：“我能正常上学吗？”
陈医生摸了摸下巴：“你的情况比较乐观，你先居家静养、吃一个疗程的药，如果状态好转，就可以正常上学了。”
病人有目标，总比困在原处挣扎的好。
赵敏樱暗松一口气，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万秋莲还是不放心，“上学会影响康复吗？”
她想说，如果影响康复，那是不是可以先等痊愈再上学？
陈医生理解她的意思，“理论上和创伤性事件无关的事情，是不影响病情的。只要避免再次受到刺激就行。”
他又着重强调：“一定不能受刺激，如果发现病情恶化，一定要及时复诊。”
万秋莲拉着赵敏樱郑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她又向医生咨询了很多注意事项，才带着赵敏樱离开了咨询室。
****
橙州市是一座繁华的南方城市，高楼大厦林立，人车川流不息。
如今正是中午，阳光被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反复折射，明晃晃的刺得人眼晕。
赵敏樱和万秋莲站在马路边上打车。
车子久等不来，万秋莲有些烦躁。
她小声抱怨：“早知道就该让司机接送的，都怪你爸爸，非说不能公车私用。别人都这么干，咱们也用用怎么了。”
赵锦年一向如此，作风朴素、公私分明。
赵敏樱轻扯嘴角没有搭话，抬起胳膊遮挡刺眼的阳光。
出租车终于到了。
赵敏樱坐在车里向外看，道路两旁高楼林立，都是中央商业区的超甲级写字楼。
路过周氏建材集团大厦时，她看到大厦门口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举着横幅呐喊，神情十分激动。
横幅白底黑字，上面写着“黑心资本家，还我血汗钱”、“欠薪不发三十月，无耻之徒周扒皮。”
赵敏樱心底极度悲愤，面上却丝毫未显。
万秋莲挨着赵敏樱，见她看得入神，解释道：
“周氏建材集团资金链断裂，负责人又死了，员工拿不到钱正闹事呢。听你爸说政府领导班子都开了几次会议了，你爸爸也被拉着参会。”
“原来是这样啊”，赵敏樱状若了然，似乎是才知道的样子。
她怎么可能才知道呢？
她就是周氏建材集团负责人的女儿周明栀。
万宝地产陷害周氏建材有质量问题，拒绝支付工程款，拖垮周氏的现金流。
爸妈匿名找了多家检测机构材料都合格，但每次仲裁委拿去复检都变成不合格。
爸妈多方周旋求助，却被大货车撞得一命呜呼，到死都得背上黑心资本家、周扒皮的名声。
她满腹悲愤，万秋实，等我找到证据，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嘟、嘟”，万秋莲的电话响了，她连忙接起。
“是的，对，樱樱终于说话了。”她有些激动，说得语无伦次。
“医生说她是中度PTSD。
“她说她忘记了点事。
“医生说不影响，可以上学。”
她很信任电话里的人，汇报得十分详细。
她碰了碰赵敏樱的胳膊，温柔道：“是你舅舅，你舅舅不放心你，要跟你说几句。”
原来是万秋实，赵敏樱心念万转。
她接过电话略带委屈地喊：“舅舅”。
万秋实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连忙关心道：“樱樱怎么了？头还疼吗？”
赵敏樱：“只要不刻意回想就不疼。”
万秋实：“别想了，想不起来就算了。”说辞和万秋莲一模一样。
赵敏樱乖巧道：“好，谢谢舅舅。”
“樱樱，周末你二哥过生日，你来舅舅家吃饭好不好？”
二哥是指赵敏樱的二表哥，他是万秋实的二儿子。
赵敏樱轻拍脑袋，“啊，我都忘记给二表哥买礼物了。”
万秋实哈哈大笑：“你二哥不缺这些，你人来就行。”
赵敏樱正想去试探一下万秋实，连忙应允：“好啊，我正好想舅舅了呢。”
万秋实笑得很爽朗：“那舅舅到时候派车去接你。”
赵敏樱：“嗯嗯，好呀。”
万秋实刚挂断电话就收起了笑容。
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慢悠悠地点起一根雪茄，吐出一口白雾后，才对着孙秘书说：
“她什么都没想起来。”
孙秘书长着一张国字脸，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憨厚，但很少人注意到他有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他咧了咧嘴，“咱们什么都没做，就算有人看到，也可以说刚好路过。”
孙秘书想，周明栀竟敢跟踪他们，他们刚开始反跟踪的时候她就死了。
整件事情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就算警察来了也找不到他们的话柄。
万秋实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夹着雪茄的手指轻轻敲击烟灰缸，
“把咱们的人都收回来，这段时间先到外地躲一躲。”
孙秘书黑色镜框下的眼眸微闪，“为什么？周明栀死了，最大的麻烦也没了。”
万秋实摇了摇头，轻飘飘地瞥他一眼，
“别掉以轻心，一个上市公司的创始人，一家三口在这么短时间内全部死于非命，你觉得不会有人怀疑吗？”
孙秘书吓出一身冷汗：“好。我这就通知兄弟们。”
万秋实想起电话里赵敏樱亲昵的撒娇，深吸了一口雪茄，白雾如同幽灵般飘散在空气中。
他微微一笑叮嘱道：“要跟警方搞好关系，我们不好查，可以看看警察查出来什么嘛。”
孙秘书闻言会心一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