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是暗色调的,几乎缀了满身的金铃银饰随步伐摇曳,发出细碎的的闷响。屋外黯淡的月光照耀下,衬得姑娘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妖异不同常人。

    裙摆收得紧,贺映雪略显艰难地迈开步子一点一点挪过去,未等开口,入耳便是一句“我头七都没那么白”。

    李莲花不满地朝身旁飞去一记眼刀:“会不会说话,不好看吗?”

    笛飞声嘴角微抽,把笑憋回去,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但平日姑娘总穿素色衣裳,难得鲜艳一回,却是在这种场景加持下,多少是有点瘆人了。

    略微摇晃的身形被旋即迎上来的男人扶稳,贺映雪借着李莲花臂膀搀扶稍稍卸了几分力,也懒得去怼笛飞声了。

    “这里怎么没有镜子,我想看看。”

    几人找寻一圈,在屋外不远处发现立在莲池边的镜石。

    岸边摆放着许多据说是关乎风水的寿山石,镜石旁恰好是个陡坡,邻着池水草长湿滑,极易摔倒。

    瞧李莲花那紧张的模样就知道了,方多病除了觉得自己多余以外,已然习惯,倒是笛飞声怎么看怎么别扭,瞥了眼四下张望保持谨慎的少年,不由问道:“他俩,一直都这样?”

    “怎么,我师父师娘感情好,你羡慕了?”方多病因为相信李莲花才没去百川院举报阿飞的真实身份,但不代表他能与金鸳盟大魔头交朋友啊,正邪不两立,和平共处只是暂时的。

    “……假戏真做了?”

    方多病听这人意味不明的话语只觉不怀好意,正想出言理论理论,忽而一声怪叫劈空直降,那边李莲花揽着姑娘迅速避过,却被脚下寿山石绊倒,双双滚下陡坡。

    “我去追,你救人——”

    水流似乎能阻隔一切声响,缠缠绵绵包裹全身渗透衣衫,会把她体内微凉的血液变得更冷吗?窒息感也有一点的,不难受,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若是放松下来,可以漫无目的随波逐流。

    方才斜坡滚落时磕到肩膀,一点点疼,还没腰间收紧的手臂更有存在感。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隔着池水,他身上仍是温暖的。

    李莲花在池底淤泥里摸索一阵,便带着她向上游去。

    待到岸上,要忙活的事不少,李莲花担心贺映雪穿着湿衣服受凉,跟赶来的郭坤提了一嘴,找来丫鬟先带她回房沐浴安歇。

    折腾了得快一个时辰,弄清池底尸香花冢的秘密后,李莲花回到客房。

    姑娘换了身胭脂粉裙衫,似是雨后新荷在烛火通明的屋内盛放,她未簪发饰,乌发松松散散地在背后铺开晾着,随着她趴伏在桌上,几缕发丝垂落隐隐遮住眉眼。

    令人莫名心安的一幕,若她不那么手欠去碰堆满蜡油的烛台就更好了。

    “做什么呢?”

    手被人握住,贺映雪试图挣脱,奈何没这家伙力气大,紧接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眼前。

    “喝点姜汤吧,别着凉了。”说罢也没有松手让她自己喝的意思,捏着勺柄缓慢搅动碗里的汤汁,直到温度适合入口才舀起一勺。

    “……你为什么救我?”

    李莲花动作微顿,迟疑地“啊”了声:“我不慎绊倒连累了你,把你捞上岸也是应该……你确定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好吧,看起来是确定的,李莲花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你不总说我是菩萨,菩萨救人还需要理由啊?”

    “也对。”姑娘顺从地张嘴,姜汤温热驱散若有若无的寒意,辛辣微涩的口感扩散,她面上不显,却在一碗姜汤快见底时出声,“世上多些恶人,才能体现出菩萨的好来。”

    他并非察觉不到她话里有话,但他不愿在此刻深究,虽然她咋咋呼呼同自己呛声的模样无比灵动可爱,但如此不问缘由安安静静地待着也很好。

    贺映雪心中正为自己逐渐恢复味觉而苦恼,一抬眼便见李莲花凝眸望着她出神,视线微微下移,流连于某处……

    “你……不会是想亲我吧?”

    李莲花神魂归位,两颊泛起薄红,清了清嗓才道:“倒也、不必说得那么直白。”

    她忽而凑近,仍有潮湿感的乌发垂下,落在他置于膝头的手背上,痒痒的。如同她再平常不过的一举一动,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嫩芽破土冒出尖尖,肆意生长,往后泛滥不可收。

    她说,如果他想,不是不行,她本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他的。

    贴上姑娘柔软唇瓣的,却是他滚烫的掌心。

    “现在不想了。”李莲花将姑娘推远一点,语气冷硬,他或许也该喝碗姜汤驱驱寒了,“只是报答的话,我不要。”

    “不要最好,我才不稀罕呢。”贺映雪轻哼一声拍开他的手,转而聊起案子。

    三两句话结束今日“夫妻”晚间闲谈,熄灯睡觉。

    月光透过窗纸朦朦胧胧地洒进来,床榻上李莲花规规矩矩和衣而卧,而一旁的姑娘背对他小动作不断,裹紧被子卷巴卷巴,把自己团成毛毛虫。

    这是还气着呢,她都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他选择不继续还不高兴了。

    “你还睡不睡了?”

    “你管我!”

    被团子软软地蹬了两下,似乎在以此发泄不满,李莲花片刻未答话,窸窸窣窣的动静让贺映雪忍不住翻过身,撞入一道如常温和的视线之中。

    光线昏暗,依稀分辨出他眨了下眼,缓缓启唇:“阿雪这般气恼,是因为我没有如你所愿吻你吗?”

    贺映雪噎了噎,一头雾水:“啊?你别颠倒黑白,我那意思明明是……”

    “你能尝出味道了?”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皂角香,混着药味,让她本就不大清明的脑袋更迷糊了,讷讷回应:“你怎么知道?就算我有味觉,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我明白。”

    又是短暂的沉默。

    贺映雪涌到嘴边那句“明白就好”被两瓣温软堵了回去,脑中一片空白的同时,口中绽开一丝香甜。

    是糖豆。

    不止是甜,细细密密的酥麻感从唇周蔓延开去,仗着她自己束缚住自己无法反抗,手掌扣住凝滑如脂的后颈,这丁点甜不够对吧,再多些,抱得再紧一些,理智在缠绵中崩塌,直至糖豆化尽,甜味散去才依依不舍地退开。

    姑娘后知后觉地挣扎两下,李莲花见状把她从被窝里解救出来,下一秒腿上便挨了一脚,力道不大,只不过软乎乎的脚掌踹向的地方不太对……

    李莲花握住她纤细的脚踝,被挣开,被骂“登徒子”,被气不过的姑娘又锤打几回都默默受下,见她冷静下来像是消了气,呢喃着问道。

    “甜吗?”

    他没错过她的表情,眸光转冷,连些微的停顿都没有:“李莲花,你非要我说得很清楚吗?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报仇,仅此而已。”

    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令他发声都困难:“那、那报完仇之后,能不能为了我……”

    姑娘扯了被子盖过头顶,闷声回答:“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

    翌日照旧忙于探案,贺映雪没选择跟他们一道,领了今日份练功的任务,便独自待在房中勤加练习,午饭也不肯吃。

    方多病怀抱着师父投喂的鸡腿,不由叹气:“师父啊,你怎的三天两头惹师娘生气?”

    “夫妻之间总有摩擦,你也做好心理准备……”李莲花搪塞道,“虽然你与乔姑娘没什么可能了,万一日后娶妻……”

    “怎么就没可能了!”少年音量骤然拔高,对上李莲花古井无波的眼眸瞬间偃旗息鼓,“那个……阿娩幸福定然是第一位,若她真心喜欢肖紫衿……总之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努力,总有一天能配得上阿娩!”

    李莲花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继而拎着一堆油纸包上前,哄妻去了。

    少年站在原地,咬下一块鲜嫩多汁的鸡腿肉,想想阿娩,又想想师娘。

    瞧师父那伏低做小的模样,总觉得莫名庆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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