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站好了!”

    晌午刚过 ,一众最低等的丫鬟全被叫到了花园里。

    炎炎的日头下,半大不小的小丫头们被晒得满脸通红,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这张妈妈怕不是故意报复的吧!”排在第二排的周晚晚小声朝前面的萧然吐槽。

    萧然和二丫高,排在第一排,正好给矮子周晚晚挡住了大半日头。

    “热死了!”说完又往左侧动了动,试图用萧然来挡太阳。

    萧然没搭话,倒是微微侧了侧身子,把人挡得更多些。

    其实她觉得还好,以前军营里站军姿可比这严苛多了。

    只是回京城这几年好不容易被阿金养白的脸,估计又要黑回去了。

    ......

    “我可是奉了主母的命来这儿挑人的~”站在树荫底下的张妈妈手掐着她那水桶腰对着那太阳底下的暴晒的小丫头门说道,说起话来还摇头晃脑的,好不得意。

    只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诙谐。

    “这可是你们从下等丫鬟晋升最快的好机会~”

    “可不是谁都那么幸运的~”

    “本来二爷那边说是不要人的,主母仁慈,说什么也得给二爷院子里配一个。”

    “这么好的主母,你们可上哪去找?”

    “行了,来吧,有谁想去的?”

    “二爷那边书多,有识字儿的最好,这可是好机会。”

    ......

    回答张妈妈的是一片鸦雀无声,想来周晚晚打听来的消息,大家都传开了。

    “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丫头片子!”

    “没有人愿意?那我可自己来点啦!”

    张妈妈尖酸的眼睛就盯着二丫,说着说着还往二丫方向走去。

    二丫僵住了身子,果然晚晚说的是对的,不能惹事!

    周晚晚也着急,那眼睛咕噜咕噜的转。

    “就......”张妈妈那胖指马上就要志向二丫的时候,刚说话便被打断。

    “我识。”

    “什么?”张妈妈手指还僵在那,朝说话的萧然看去。

    “我识字。”

    “我....我也识.......识一点的。”二丫慌忙拉住萧然,一时着急都口吃了起来。

    张妈妈可还记着二丫的仇,那日被套麻袋指不定就是这丫头!她偏不让她如愿。

    “那就你吧~”

    “可”

    “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二丫咬唇,这张妈妈也太不讲理了些!

    “把今天的活计做完,再去主母那谢恩去。”张妈妈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吗,对萧然说道。

    “是。”萧然面无表情对张妈妈点了点头。

    谢恩,有意思,她父亲都还没要她谢过恩呢。

    张妈妈被萧然那眼神看得浑身一紧,大热天的竟有些渗人的寒意。

    “行了行了,散了吧。”张妈妈摆摆手就让丫鬟们散了,这日头晒的,树阴下也是烫人。

    .......

    人一散二丫和周晚晚就拉着往她们的房舍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追赶她们似的。

    “小刀!那张妈妈是我得罪的!你怎么......”

    “没事,在哪都一样的。”

    “可她刚才是冲我来的.......”

    “我......”

    萧然看着二丫不知如何安慰,一时也没说话。

    其实她要来这名额,也是有些私心的。

    这几日,她竟一直都寻不到单出来的时间,那二爷的院子人少,想来是个容易把控的地方。

    时间长了,她实在担心在联系不上暗卫,兄长就算真的在幽州出现过,万一错过了......

    “哎呀好了好了,反正现在都这样了说什么的都为时已晚了。”

    周晚晚看着二人沉默,陷入了低沉的氛围,有些无奈。

    “咱们好好干活,努力晋升,好罩着小刀!”

    二丫觉得周晚晚说的很有道理,重重点头。

    “我还要攒多点银钱,给小刀开小灶。”

    “倒也没这么夸张吧。”萧然看着二人打鸡血似的,有些哭笑不得。

    “憋说话!你就给我在那二爷那待上一会儿,等我在后院混上名头,就来捞你!”

    萧然闻言挑眉,心想这丫头是要打算在这陆府扎根不成?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言行虽然跳脱,不似世家千金那般温婉知礼,但是该有的礼仪都是知道的,还知道杂物间会有主家退下来的不吃的吃食,而且那双手,拿个空桶都能红了一片.......

    细想下来,整个大梁的千金小姐堆里.......也就她混的从小风吹日晒枪林弹雨的,成年后还要日夜辛劳政务.......

    不愿再回首.......太惨了些。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萧然问。

    “那当然是醉倒最大那个,管事娘子!哈哈哈。”

    “不是府里。”

    “如果能赎身出府。”怕她俩听不懂,萧然又补了一句。

    “出府?”周晚晚歪头,心想那是不能出的,陆府也还行,况且这里有她们俩在。她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出去没两下铁锭就被抓回去了,她可不想嫁什么皇帝!

    “那.......我想学医。”

    “学医?二丫你想当大夫啊?”周晚晚惊奇。

    “嗯!我从小和娘学过一些,可是......”爹说女孩学这些没用。

    “当大夫也挺好的,就是有些辛苦,要看好多书的吧.....啧啧啧!”

    “晚晚你不觉得女孩学这个不太好吗?”村里都不太让女孩认字,还是娘偷偷教她的,连爹都不知道。

    “那有什么好不好的?女孩怎么了!女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管他人目光如何,他们就是想用这些陈旧思想禁锢你们!”

    “嗯。”萧然表示赞同。

    “宫里不也有女医者?再说了当今摄政王不也是女子?”

    “咳~”萧然有些不自然的悄悄咳嗽了一声。

    二丫低头沉思,觉得周晚晚说的很有道理,她爹都已经把她卖了,以后自己的事自己可以决定!

    看着低头的二丫,似乎有什么难处,萧然心想等此事了回去,让梅获认个徒弟也成,他若不愿意就拆了他药庐。

    周晚晚看二丫一直低着头,以为在难过,心想等风头过去一些,就写信给太医院的姑姑,姑姑这般疼她,收二丫当个弟子应该不成问题!

    ......

    夜色降临,古院落灯火通明,月影斑驳,星辉璀璨。

    夜风阵阵吹过,重重树影摇曳,草丛里的虫鸣隐约传来,时断时续

    院子里,挂着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小片光明。

    萧然拒绝了两个姐妹的陪同,独自来到陆府主母所在的院子。

    院子在萧然看来不大,但很是雅趣,错落有致的,比她那狗窝强。

    萧然一路跟着带路的丫鬟来到了一亭阁。

    与来路的昏暗不一样,亭里灯火通明,落着纱帐,朦胧间与天上的星光相互辉映,仿佛那亭阁才是世界的中心。

    萧然直泛酸,心里嘀咕着:嚯,真气派,那蜡烛跟不用钱似的。

    亭阁门口还候着两个差不多高、长相清秀的丫鬟。

    带路的丫鬟和亭阁门口候着的其中一个丫鬟说了句什么。

    “太太,人来了。”丫鬟躬身上前朝亭阁里说。

    “带进来吧。”一道略有些甜腻的少女声从里面传来。

    “见过太太。”

    被带进去的萧然行了个刚学会不久的礼,差点没忍住抬起了头,刘妈妈教过,主人家没喊抬头,可不能直视。

    萧然当时心里极其不服气,那为何她王府里的怎么个个拿鼻孔看她!

    就因为她工钱给的少嘛!好吧好像确实是......

    “抬起头来~”是一道中年女性的声音。

    萧然抬起头,这才看明白,方才甜腻的声音想来是那带着嫁进来的女儿,现在发话的,才是陆府续弦,当今的主母。

    妇人坐于石凳,点着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长得颇为美艳,知性而娇的感觉,那数层薄纱叠起的衫裙,让妇人添了几分妩媚。

    妇人旁站着一粉衣娇俏少女,与妇人有六分相似,少了些媚色,倒是多了些妇人没有的清澈。

    “长得不错,只是怎么年纪看着有点大?听说十八了。”岑娇放下茶杯,看了看萧然,心想怎看着有二十多了?

    “回太太,可能我.....奴婢长得有点着急。”萧然面不改色,出门在外,年龄是自己给的。

    “噗嗤~”一旁给母亲捏肩膀的陆茵茵笑出了声,这丫鬟看着木讷,说话还挺有趣。

    被岑娇撇了眼,陆茵茵立马收住了笑容。

    “明日你就要去见山阁服侍了,规矩可都学好了?”

    “回太太,都学了。”刘妈妈还特别关照,多开了一会小灶.......

    “你也不必害怕,今日唤你来,也就让你见见人罢了。”

    “是。”萧然面无表情回答,心想你看我像害怕的样子吗。

    “今后你虽在二爷那,可你得清楚,这是陆府。”

    “是。”可不是嘛,人二爷姓陆,你姓....好像还不知道姓什么......

    岑娇很满意这丫头,听话极了。

    “看你也算是个乖巧听话的,今后可得‘好好’服侍二爷,知道吗?”岑娇把‘好好’二字咬得极重,是个聪明人也能懂她的意思吧。

    “是。”先帝她都没服侍过,可不是‘好’吗。

    “二爷那边有什么‘难事’,可要第一时间来禀报,知道吗?”

    “是。”有我在什么难事解决不了,除了钱……

    “行了退下吧~以后你若有何难处可来听云阁寻张妈妈。”这丫头,怎么木头似得。

    “是。”终于结束了,难道上朝时下面的朝臣是这种感觉?巧了,上面的她也一样。

    没走几步,萧然被拦住了,拦人的是刚才那娇小姐。

    “三小姐”

    “那什么....叫什么来着?”

    “王大丫。”

    “大丫,我这有个好东西,明日你第一次见我二哥,得给见面礼是不是。”

    “?”虽然她第一次当丫鬟,也不像个傻的吧,谁家丫鬟见主子还送见面礼的?

    “喏~这是我二哥最喜欢喝点茶,你泡给他喝,铁锭能讨他欢心!”陆茵茵从怀里掏出一包小纸包递给萧然。

    “是,多谢小姐。”萧然接过,看来周晚晚打听的确实没错,这陆家二爷,还真是被继母继妹欺负的小可怜。

    “不用不用~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好好照顾我二哥哦~”陆茵茵摆摆手,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

    “是。”

    陆茵茵:……你就只会回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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