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窒息。

    这是林乐瑜对战场的切身感受,这儿的空气仿佛都带着血液般的粘稠。

    四目望去,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际,也映照在这片古老而苍茫的战场上。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像沉睡的巨兽,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近处,广袤的平原上,杂草丛生,被风卷起的尘土在空中弥漫,带着一丝丝血腥味和硝烟的气息。

    残破的兵器、铠甲散落一地,有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被战火焚毁的营帐,黑漆漆的布料在风中摇曳,如同战死者的灵魂在游荡。

    这,就是战场。

    杨无钩轻拍林乐瑜的肩,“好好休整一下吧,期待明日林副将立下赫赫战功。”

    微风吹来阵阵硝烟味,林乐瑜平复下浓烈的情绪,自我调侃却夹带一丝认真,“不拖后腿就好了。”

    不论是北国的世子爷还是现代的林乐瑜,都是第一次亲历战场,林乐瑜发现她想错了,这不该是个因为好奇就来的地方,来这就该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战场无情。

    翌日。

    林乐瑜被安排跟随斥候一同收集情报,探查敌情。

    “怎么?不派我上战场?这么好的武功放着不用?”

    看了眼故作轻松的林乐瑜,杨无钩也乐得配合她,“怎么?我们林副将能杀人吗?”

    本就勉强的笑容逐渐消失,林乐瑜眼眸微垂。

    不能。

    见状,杨无钩上前勾住她的肩膀,二人脑袋轻轻相撞。

    “侦察不比上战场安全,你武功高,多护着点他们,多查点消息回来。”

    说到这语气微顿,“活着回来。”

    动作过于亲密,林乐瑜有些不太自在,轻轻挣开杨无钩的手臂,抬眸认真回应:“你也是。”

    杨无钩是京城支援军的将军,但不是总将军,也一样需要冲锋陷阵。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广袤的大地上,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一丝暖意。然而,这样的宁静之景不过只是表象。

    林乐瑜看着眼前装备精良千余人,脸色微微发白,他们日常巡逻侦查敌情时碰到了敌军的前锋游骑兵。

    而己方,仅五百骑兵。

    她先是派人回去报告敌情,随后率领己方骑兵展开了一场厮杀。

    林乐瑜承认,血液的确能激发人的情绪,杀红了眼这个词的由来是有道理的。

    刚开始她还下不了狠手,只不过打倒对方后留给战友下手,是哪一刻开始转变的呢?

    好像是她亲眼看见敌军袭击战友的后背,或许是脑袋发热,或许是本能反应,手中的刀射出后那人便倒地了,再也没起来过。

    林乐瑜感觉她好像听到了那声刀入肉的声音,震耳欲聋。

    在战场上容不得她想那么多,随手又捡了把不知是谁的刀,不过大脑地刀起刀落,不断有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温热的血液仿佛还带着弑杀的气息。

    杀红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敌方溃不成军,逃也似的朝主力军的方向撤退。

    林乐瑜缓缓擦去脸颊的血液,扫视一圈周围的骑兵们,眼底带着些许空洞,“撤!”

    当晚回去林乐瑜连梦里都是不断流淌的血液,在梦里,她手上的血仿佛怎么擦都擦不尽,脸上溅到的血仿佛怎么都擦不净。

    而另一边。

    顾青燃坐在营帐内,待听清下属的汇报后,饱满的笔墨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大片墨团。

    “你是说镇王世子?”

    虽不解军师为何如此激动,但下属还是乖乖重复了一遍,“是,前锋部队来报,敌军中有镇王世子。”

    “军师您说镇王不会也来了吧?”

    顾青燃压下心中的激动,摇摇头挥退下属,“镇王不会来的,你先下去吧。”

    待营帐内恢复寂静,顾青燃将手放在左胸处,感受着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眼底掠过一丝迷茫。

    为什么跳得这样快?

    当晚,林乐瑜噩梦缠身,顾青燃辗转难眠。

    那日过后,林乐瑜就不再跟随侦察部队了,她要上战场了。瞧见林乐瑜脸色不对劲,杨无钩无声地拍拍她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白日又再次收到了林乐瑜上阵杀敌的消息,待太阳渐渐落山,两军交战也得以平息,这一夜一日顾青燃的心就没正常过。

    昨晚知道世子爷来了战场,一方面担忧交战她是否受伤了,另一方面,一想到此刻世子殿下就在不远处的军营当中,他的心跳就莫名加快。

    今日听闻世子爷又上了战场,一颗心提了又提,终是没忍住,带上系统面具千方百计混入了北国军营。

    等顾青燃回过神来之时,他已然站在了林乐瑜的营帐前,眼底带着迷茫。

    见了世子爷说些什么呢?

    该怎么解释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呢?

    这些问题他都没有想清楚,于是站在副将营帐门口半晌的他成功吸引了巡逻士兵的注意,被士兵压着推进了林乐瑜的营帐。

    大半夜被吵醒的林乐瑜本以为是敌军突袭,待瞧见顾青燃的面孔,她的双眸瞪大,残留的睡意彻底消散。

    抬手挥退巡逻兵,营帐内只剩他们二人。

    林乐瑜勾起一抹笑容,眼底却尽是冰冷,“这不是顾先生吗?怎么在这啊?”

    顾青燃像是没察觉到林乐瑜话里的冰渣子一样,嬉笑地看向林乐瑜,“这不是想世子爷了,来见见世子爷嘛!”

    “哦?本世子的洞房花烛夜顾先生没见够?”

    提到那晚,顾青燃想到他做的那一切,不免有些心虚,“咳咳,世子殿下说笑了。”

    林乐瑜也懒得和他说这么多拐弯抹角的,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看向顾青燃,“我给你写的信为什么不回?”

    闻言,顾青燃眉头一皱,“信?我回了啊!世子殿下还没收到?”

    见顾青燃的神情不似作假,再联想古代不甚发达的交通,林乐瑜稍稍收敛一些怒气。

    “没收到,那你现在回答。”

    即便语气好了些,但依旧算不上好态度。

    顾青燃额角冒出些许冷汗,心底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世子爷好像很生气。

    “我是燕归。”

    顾青燃的第一句话就给了林乐瑜当头一棒,短短四个字像一颗炸弹在耳畔炸开,脑子里闪过所有蛛丝马迹。

    你和我的一位友人有些相似……

    一入国子监顾青燃家中便出了事……

    大婚之夜追踪顾青燃的禁卫军、葬身火场的燕归……

    消化完这个消息,林乐瑜努力保持冷静,“继续。”

    “我也是任务者。”

    又是一颗炸弹。

    大脑一片空白,林乐瑜感觉她已经快要处理不过来信息了。

    顾青燃是燕归。

    顾青燃是任务者。

    眼看林乐瑜身子有些不稳,顾青燃连忙坐到她身侧扶着,给她递了杯茶。

    “别这么激动,我继续说。”

    始终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林乐瑜吸收完了所有的信息。

    顾青燃也是一名任务者,燕归是他这个世界的身份,任务是帮助燕国吞并北国。

    作为质子行事多受掣肘,于是他在北国时用系统面具假扮商人,以便查探北国的局势。

    林乐瑜婚礼那晚惊动了禁军,他便顺势放火装作死在了火场当中,实则趁机回国。

    顾青燃将所有的一切坦白,眼巴巴地看向林乐瑜,眼底的可怜清晰可见。

    我全部都告诉你了,你可以不生气吗?

    林乐瑜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

    “是,但是——”

    “耍我好玩吗?”

    顾青燃都快要哭了,好像把所有都说出来之后世子爷更生气了。

    “没有耍你……”

    生怕林乐瑜再次打断他,他连忙握住林乐瑜的手,诚恳地看向她,“我承认,接近你的目的不纯,后来没有跟你坦白一切也是不够信任你,我现在将所有和盘托出,你能别生气了吗?”

    “原谅我吧……”

    尾音越来越低,连脑袋都垂了下去,看起来很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林乐瑜的怒气渐渐平息下去。

    顾青燃其实没有义务告诉她这一切。

    她一开始说白了也是在利用顾青燃,他们俩谁也没好过谁。

    只不过一想到燕归就是顾青燃,再一想到她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内心就有一股无名火。

    这么重要的事他也没有道理要告诉她。

    不就是被耍了吗?

    还不是自己不够聪明。

    虽然这么想,道理她也都清楚,但林乐瑜还是有些没由来的怨气在心里。

    她扭头看向顾青燃,微微一笑,“不原谅,很生气。”

    “本世子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敢来北国军营的啊?”

    听见林乐瑜的问话,顾青燃迷茫地抬起脑袋,眼底的委屈还没有散去,此刻看起来好欺负极了,“啊?”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脖间传来一股力道,眼前林乐瑜鲜活的脸庞渐渐模糊,最后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彻底晕了过去。

    见顾青燃身子无力地倒了下去,林乐瑜将手掌收回来,畅快地拍拍手,心底的无名火终于撒了出去。

    林乐瑜撇撇嘴。

    知道她会生气,这人怎么还敢一个人来找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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