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在我们的身边,又是如何看到的那属于我们的风景?”商良闻声自嘲般地嗤笑一声,认为覃檀在说哄小孩子的话语,“你还是和皇兄一样拿我当小孩子对待。”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覃檀憋着笑,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揉他的头,但还是止住了动作,她学着商良的姿势向车厢的墙壁上靠去,“不在你们的身边也是可以看到你们的风景的。”

    “那是怎么看的?”

    商良还是认为覃檀拿他当小孩子哄,可他看覃檀的表情认真,又不像是在哄他,好奇地张口问道:“难不成你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看着我们?”

    闻声,覃檀沉下眼睫,沉默半晌后淡声回:“算是吧。”

    她曾在史书上看过他们所有人的结局,怎么不算是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看过他们呢?

    “既然你一直在我们身边,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出现呢?”

    距离他上一次见到覃檀已经过去六年了。

    若一切真的如同覃檀所说的那般,她真的一直在某个角落里偷偷注视着他们的话,他们为什么会一直都寻不到覃檀的身影?

    她一定是躲了起来。

    可她为何要躲起来,不愿意同他们见面呢?

    “是因为皇兄娶了秦薇做皇嫂吗?”商良偏头注视着覃檀的侧脸,询问:“是怕打扰他们吗?”

    “不是。”

    覃檀不知该如何回答商良的这个问题,只出声否定,“不是因为这些。”

    她不来见他们的理由从来不是因为商榷娶了秦薇,而是一些不可抗力因素。

    她该怎样告诉他,她是来自未来的人,她早已知晓他们所有人的结局。

    她又该怎样告诉他,他月底之时会死于淮水瘟疫。

    若是他知道了这些,他是否会将她定性为疯子呢?

    她又该怎样同他解释,她和他们处在一个逆向的时空里呢?

    这是她见商良的第一面,也将会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若她告诉他,他月底会死,他会怎样想她,他又会怎么做呢?

    此刻的她终于懂了,懂了商榷见到她时为何会告诉她那般模棱两可的答案。

    大抵他的心中也是有这般顾虑,那时的他才未将真相告知于她吧。

    她低头苦笑一声,最终还是学着商榷的模样给了商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以后你会知道的。”

    “以后,又是以后。”

    商良已经听了太多关于“以后”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拿“以后”这两个字搪塞他。

    他知道自己问不出答案,索性也不再问了。

    覃檀偏头,瞧着商良生闷气的模样,有些憋不住笑,可瞧着此刻的他,她心中总是莫名涌上一股哀伤。

    许是初来驾到时见到的商良太过热烈,再想到历史上关于商良的结局,此刻看到商良时才会觉得难过吧。

    梦一场而已,醒来就好了。

    覃檀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她的心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此刻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她确确实实,真真切切正在经历着的真实的事件。

    从踏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早已成为这段历史的一部分。

    历史上没有关于她的笔墨,但她早已成为这段历史的推手。

    何军医来营帐内给覃檀把脉时,覃檀不由得又想起了商良。

    在淮水时商良想了个法子将商良支走了,没想到,他在得知商榷生病之后立即带着仅剩的药材赶回了淮水,将仅剩的药材给了她与商榷。

    那时的她以为商良的病的原因是因为在同商榷一起救治灾民时不幸被感染,没想到最后他之所以得病竟是因为调查她得病的原因,而不幸触摸了那被患病之人穿过的衣衫而感染。

    最后竟是她害了她。

    若是她再小心谨慎一些,再小心谨慎一些商良是不是不会得病?

    若是那时的她再同商榷说清楚一些,说清楚一些他就不会出事。

    若是商邑攻入太子府之时,她夺过商邑手中的利剑刺向他,害他重伤留于宫中养伤,商良是不是就不会死?

    那样淮水一地的瘟疫是否能控制的更快一些?

    “覃姑娘的身体没有问题。”太医收起东西起身,同商榷道。

    商榷应了声“好”,将太医送出营帐。

    再回来时,覃檀一直垂着眼睫,商榷心想,她大抵又是在出神了。

    商榷走至覃檀的跟前,轻声唤了声“阿檀”。

    覃檀抬眸,瞧向正俯身看着她的商榷。

    “军营里都是男子,”商榷叫人替覃檀准备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没有女子的衣服,我令人给你找了一身干净的男子衣衫,你换上,这样行动方便一些。”

    覃檀接过商榷递过来的衣服,应了声“好”。

    她拿起衣服起身,下意识地就想寻个地方将衣服换了,可走了几步才察觉自己在军营搭建的帐篷内,没有隔间。

    “这沙漠里水资源稀少,可能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商榷唤人替覃檀准备了洗澡水,有将士拎着热水进入营帐,替覃檀倒进浴桶内,“你先洗澡吧。”

    吩咐完倒水的将士,商榷和那群将士一起向营帐外走去。

    行至门前,商榷倏然转身,对覃檀道:“我就在外面,替你守着门,有事情……”说话间,他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红,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可以唤我,但前提是你要将衣服换好。”

    后面这半句说的有些多余,覃檀闻声不由得低笑了声,淡声回了句“好”。

    商榷点点头,掀起门帘,出了营帐。

    夜里,沙漠周边气温骤然降低,刮起狂风。

    商榷叫人又寻来些石头,压在帐篷一侧,加固。

    “二弟,”商邑那边的帐篷被风刮起,差点散开,他同将士们一同搬着石头加固,见商榷守在营帐外,又瞧了眼营帐内亮着的烛火,心中大致有了答案,“是阿檀在换洗吗?”

    商榷沉声“嗯”了声,嘴角的笑怎样都抑制不住,“是她。”

    “那你守着吧,”商邑也推了一车石头,跟商榷闲聊这功夫已经掉队了,“我先跟他们一同加固营帐,再晚一会儿,帐篷顶都飞了。”

    “好,”商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篷,才偏头对商邑说,“一会儿我去帮你们。”

    “不用,马上加固完了,”商邑推着车向前走,“你守着阿檀吧,等她换好之后,我们一起好好喝一杯。”

    “好。”

    …

    在帐篷内洗漱时覃檀便感到一股强烈的风,坐在浴桶内的她有些不安,生怕这帐篷会被风吹跑。

    她担忧地拧紧眉头,一把拿过那挂于屏风之上的衣衫,站起身来,迅速裹于身上。

    偏头巡视四周,只见帐篷上映着些忙碌的影子。

    他们似是在搬石头,应当是在加固帐篷,固定麻绳。

    覃檀走出浴桶,将外衫套于身上,绕过屏风瞧着那站于门帘上映着的身影突然有些失神。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商榷出帐时未带走狐裘保暖,想来此刻是冻着了。

    覃檀替他拿过那挂于一侧的狐裘,向着门外走去。

    掀开门帘时一股强有力的风迎面而来,吹的覃檀险些倒地,惊呼出声。

    商榷闻声立刻回头,上前扶她。

    “阿檀,”商榷扶住覃檀,拉开门帘带覃檀返回帐内,“怎么出来了?”

    “我听着外面起了风,想着昼夜温差大,你又没拿保暖的狐裘,”她的手里还拿着要给商榷的狐裘,嗫嚅道:“我想拿过去给你披上。”

    只是她没想到她才刚掀开门帘便被风吹了去,她竟连送件保暖衣裳这件小事都做不好。

    她好像从来到这里之后便一直在给商榷添乱,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还是现在……

    第一次见面他为护她而挡了剑。

    第二次见面她虽还了他一恩,替他挡了一剑,但那一次她害了商良,害他感染了瘟疫而失去了性命。

    “愿是如此,”商榷接过覃檀手中的狐裘披风披到身上,转身又从箱子内取出一件白色的狐裘裹于覃檀的身上,“夜里凉,你也披上。”

    覃檀“嗯”了声,裹紧那披于身上的狐裘。

    “二弟。”

    商邑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商榷与覃檀闻声纷纷瞬间偏头朝向紧闭的营帐大门。

    “大哥,进来吧。”商榷脸上带着笑,欲要上前去迎商邑却被覃檀一把拉住了手腕。

    突然被覃檀拉住的商榷怔愣一瞬,他偏头瞧她,心中疑惑,“怎么了?”

    还未等到覃檀的回答,商邑那头便带人端着下酒菜进了营帐。

    除了商邑和两位将士之外,陪在他身边的还有秦鹤宇与赵冠清。

    赵冠清与秦鹤宇勾着肩,二人有说有笑地拎着两壶酒进入营帐。

    “别嬉笑打闹了,快把酒放桌上去,”商邑催促着秦鹤宇与赵冠清,半开玩笑般张口道:“就你们二人这模样,让人瞧了出去,定是会被笑话的。”

    “笑话归笑话,”赵冠清松开与秦鹤宇勾肩搭背的手,将酒放于桌上,“我们二人有的是法子治那些笑话我们二人的人。”说罢,他偏头瞧了眼身侧的秦鹤宇,抬起肘间轻触他的胸膛,问道:“你说是不是啊?秦将军?”

    “你小肚鸡肠,别带上我,”秦鹤宇推开赵冠清的胳膊,“能让他们苦中作乐,被笑话也就笑话笑话吧。被笑话了,我定然是不会收拾那些笑话我的人的。”

    赵冠清闻声唇角抽了下,没想到这赵冠清竟然会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明明是他收拾人收拾的最狠啊,怎么现在竟换来这副嘴脸?

    商邑瞧着他们二人斗嘴的模样低头一笑,还未言语就被赵冠清拿起桌上的鸡腿塞进嘴里:“别笑了,快堵上你的嘴。”

章节目录

无人渡我【双向逆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方得几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方得几休并收藏无人渡我【双向逆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