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疾风吹过。

    就在何奇倒下去的同时,一道身影快速掠来,向何奇攻去,力道狠利。

    若非沈妙妍手疾眼快拦了一下,她好不容易弄昏过去的人就要被打醒……或者打死了。

    谢昭用的力道不小,此番临时收势,却也不能全然收回。

    只得在沈妙妍面前拐了一个很大的弯,随后身体有些僵硬地停在了不远处。

    沈妙妍是第一次做这种拍花子一般的诱拐之事,本就紧张,被谢昭这么一吓,心跳如雷。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被他看见了,这下怎么办呢?

    沈妙妍盯着倒地的何奇,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计划。

    其实也无妨吧?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但再见面,谢昭还是愿意为她出手。

    说不定不需要一纸婚约,也已经足够谢昭为她保密。

    再者,就算他要说出去,又能怎么说呢?

    比起那些无足轻重的边边角角,沈妙妍对眼前这个人的反应更感兴趣。

    她嘴角勾了起来:“你方才这是在做什么?”

    谢昭嘴抿得很紧。

    沈妙妍却是心情颇好地哼了一个小曲,绕着僵硬的谢昭和倒地的何奇转了一周。

    “下手这么狠,他得罪你啦?”

    他还不是为了……

    谢昭喉结上下滚动,闭了闭眼,终于在沈妙妍开始转第二圈时,忍无可忍地道:“吓我一下,你很开心?”

    沈妙妍把嘴角压了下去,但笑意仍写在眼睛里。

    谢昭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低声地劝:“你不要总是这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何必次次冒这样大的风险。”

    沈妙妍此时心情极好,倒是听劝地点了点头:“这次算是意外,临时决定的。他想算计上床的是其他人,我也没想到失败以后,他会盯上我。”

    谢昭听到这句话,脸色却是又难看了几分。

    他脚尖踢了踢瘫倒在地上的何奇,问沈妙妍:“今天诗会碰上的?他是哪家的?”

    沈妙妍冲着诗会宴席那边扬了扬下巴:“他家表亲。”

    谢昭皱了眉。

    他今年被皇帝安排着去调查流言一事,自然也就没空去什么诗会。碰到沈妙妍还是因为暗桩发现皇帝安排查此事的另一拨人,最近总在这一片逛,可能是有什么发现。

    诗会今年的主办是哪一家他都不知道。

    今天回去以后,差人去查一查吧。

    谢昭想着。

    “你没有什么事吧?”

    沈妙妍轻笑:“有。”

    谢昭正要追问。

    沈妙妍慢悠悠地接上:“被你吓了个半死。”

    谢昭上前的脚步顿住,板起脸来:“既然无事,我便告辞了。”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谢昭可不想等沈妙妍再说出什么让他尴尬的话来。

    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沈妙妍对着他的背影哼笑一声。

    他脸绷得再紧,也遮挡不住耳尖的红色。

    在她笑出声的同时,她清晰地看到谢昭的身影僵硬一瞬,这才恢复了端正的身姿。

    何奇只觉得自己一个恍惚,上一秒拽上了那位平阳侯嫡女的手臂,下一秒就眼前一黑。

    再次恢复视觉的时候,他手中确实拽着一位女子的手臂。

    只是,那位女子浑身被黑袍笼罩,身材瘦削,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嶙。

    哪里是平阳侯嫡女?

    她转过身来,干瘦的手像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何奇的手臂。

    一双满是死色的绿色眸子盯着他,里面闪着妖异的光。

    那黑袍女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色欲熏心,作奸犯科者,应受诅咒。日日不幸,直至死亡。”

    几乎是同时,何奇感觉身体一阵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周遭的环境变得阴冷无比。

    “救命啊!有鬼啊!”

    何奇尖声叫着,手脚并用地从那个小巷子里往出爬,狼狈地如同一只流浪犬。

    小巷中,黑袍女子摘掉兜帽,茫然地看向隐在黑暗中的人:“不就说一句诅咒他吗,他真能怕成这样?”

    正是野娘子。

    自凡云山一事后,野娘子便跟着沈妙妍来了京城。

    也已经好好吃喝,养了一阵,但依旧算是枯瘦。

    这次要演戏,沈妙妍便将她拉上,让她扮演发出诅咒的“巫女”一角。

    男装的沈妙妍抱臂,手中轻轻捻着一包药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

    野娘子点了点头,抱着沈妙妍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我们这样,他真可以顺利疯掉吗?”

    沈妙妍眯着眼睛看向何奇爬走的方向,悠悠道:“那就要看其他人的表现了,不过,就算是不疯,吓这么一趟,应当也是足够让他感受混乱,语无伦次了。”

    野娘子用力点了点头:“敢打姐姐的主意,他应得的!”

    沈妙妍似乎想到什么,转过头来,摸着野娘子柔软的头发,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道:“你瞧他吓的,你可得好好吃饭,快快养回来。”

    野娘子愣了愣,似乎不明白这个话题是怎么转到她头上的。

    但到底是点头应下了。

    何奇刚爬出小巷子不远,周遭依旧人迹罕至。

    他不敢耽搁,撑着墙支撑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周家的方向跑。

    咚地一下,迎面撞上一个彪形大汉。

    大汉手中的花瓶落地,碎了个彻底。

    几个大汉瞬间围了上来。

    那被撞的大汉当即怒火中烧,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把将他拎起来。

    何奇颤巍巍抬眼,正对上那大汉凶神恶煞的双眼:“敢撞你爷爷我?这花瓶你知道多少钱吗?你不想活了吧!”

    若是往日,何奇定要这人好看。

    可是,此时的何奇只会惊惧地向身后看,见黑袍女人没有追上来,才敢颤颤巍巍地道歉:“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你看这花瓶碎了,多少钱,我赔,我都赔!”

    廖维面色依旧凶狠,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不是说是个贪得无厌,作奸犯科的吗,怎么这样胆小。

    他状似被激怒,猛地将人举起。

    何奇叫声更加尖锐:“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啊!”

    廖维将他整个人倒转过来,拎着袖子用力抖了几下。

    何奇收在双袖中的东西就被抖了出来。

    钱袋,一堆金花,一些难以言喻的话本和奇怪的药粉包,还有粉色的荷包。

    廖维看着那个荷包,眼睛一亮。

    还真有公子说的东西。

    他把何奇往旁边一丢,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不耐道:“滚吧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何奇被摔在地,只觉得自己腿上一阵疼痛,但他顾不得被摔的腿,连忙逃走。

    跑着跑着,突然一个花盆掉到他的脚边,碎片迸溅,划开了他的血肉。

    何奇惨叫一声,在原地颤抖了半晌,咬牙往周家的方向去。

    姨母,姨母,现在只有姨母能救他!

    他让姨母去请道长!

    锦薇在小楼中,正眯着左眼,用一把弹弓去瞄。

    随着何奇的移动,锦薇手一松,圆滚滚的石头便飞了出去。

    何奇挣扎着,一瘸一拐,还没走出去多远,又是一块瓦片脱落,砸上他的头顶。

    他整个人像是待宰的鸡,发出了嘶哑的叫声。

    可惜,不远处的闹市人声鼎沸,这点小动静,无人会在意。

    何奇一身血污,总算要爬到闹市区中时。

    他被血污糊住的视线里,多了一双漂亮的绣鞋。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落到了那鞋上。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尖叫。

    “啊!有流氓啊!”

    “怎么了,华掌柜的?”

    “光天化日,到别人店门口耍流氓,当我们不存在吗?”

    一群伙计持着各种东西冲了出来,有拿烧火棍的,有拿铲子的,还有一个伙计拎了一口铁锅。

    何奇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最终还是挨了不少打。

    看向远处的华云,拍了拍自己的鞋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就这种人,也敢觊觎她家小姐?呸!

    何奇几乎吓破了胆,连滚带爬,总算是回到了周府。

    见到他的姨母,他声泪俱下。

    这偌大的京城,只有他的姨母是真心疼爱他的。

    但当他向他的姨母叙说了委屈,等待他的姨母帮他想想办法的时候。

    那位素来疼爱他的美妇人,面若寒霜。

    “不必叫我姨母了,你给我滚出周府,现在就滚!”

    何奇瞪大了眼睛。

    他耳边回响起那个淡漠的声音。

    “色欲熏心,作奸犯科者,应受诅咒。日日不幸,直至死亡。”

    “啊——”

    他推开上前拦着他的人,从周府跑了出去。

    没多久,就听说,周家的表少爷,染了病,疯了。

    谢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的文字。

    半晌,有些犹疑地问道:“这个人的长相,可有查过?眉毛很长,几乎连在一起吗?”

    一名黑衣人正单膝跪地,闻言低头称是。

    谢昭猛地攥紧了那张纸。

    是他!

    他在沈妙妍那里看到的那个人!

    怎么会那么巧,那个人就疯了?

    谢昭从袖中摸了一块玉佩出来,放在手中轻轻磨蹭:“皇兄那边查到哪里了?”

    “主上,金锦卫那边,也差不多摸到了何奇,只是……目前我们知道的还多一点。”

    谢昭揉了揉眉心:“说。”

    黑衣人再次上前,递上一张薄纸。

    “那何奇,与几名侍女暗通款曲,这里是名单。”

    几乎是一瞬,谢昭瞳孔紧缩,目光紧紧锁定在纸的右上角,那里写着:

    平阳侯府,翠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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