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阳那天回家的时候,临睡前才见着梅至,看见人的第一时间,他闷闷的说了句:“下周要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梅至没犹豫,淡声应了句“好”,随即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回自己房间了。

    她答应得痛快,到日子也果真去了,去的那天万幸没见着温以遥,只是与温远阳也就那么不咸不淡的,他妈妈看出来点情况,只是在旁边干着急。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下去,温水煮青蛙的日子里,梅至愈加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就是在家里面睡个觉,闲暇的时候,不是跟舒雨她们约出来,就是回家看父母陪爷爷奶奶。

    关于自家公司,她倒是有很多不懂的要请教爷爷,毕竟在爷爷手底下那么多年了,这是他的心血,他总不会输给温远阳。

    对于她来,爷爷奶奶总是欣喜的,但是偶尔几次,总免不了抱怨:“你和温远阳就不能约好了时间一块儿过来吗?总这么前后脚的,他中午来,你晚上来,两人商量着错开的是吧?”

    梅至撒娇:“奶奶我中午哪里有时间啊?我连睡午觉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晚上来了。”

    奶奶抱怨归抱怨,却不是真的责怪她,老人家只是想看着孙女和孙女婿一起过来,让他们高兴高兴,毕竟小夫妻看着养眼,很讨人喜欢。

    温远阳这边呢,梅至爷爷奶奶偶尔也跟他提一嘴,他倒是不慌不忙的,每次提到这个只微微一笑,随后承诺道:“等下次,下次我和小梅一起过来。”

    说是这么说,但是下次再来的时候,依旧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很像是忙里偷闲抽空过来的,老两口看小的这么忙还这么有心,渐渐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儿过去,这期间,梅至跟着爷爷将自家工厂逛了又逛,将大致运作流程全跟了一遍,此外还在旁边学习了她爷爷过去日复一日要做的事情:与供应商协作、接单、制单、一轮、二轮质量检测、检测完上市……一大堆复杂精细的流程要跟,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梅至已经有点头晕眼花、心力憔悴,她佩服爷爷这辈子有条不紊的经营了这么多年,没出一点岔子,同时也搞不懂温远阳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接手自家厂子,同时还管理自己的公司的?难不成他真的有三头六臂?但显然他是没有的。

    她忙着的同时温远阳也没闲着,他这边跟着他妈妈协作,将生日宴流程策划的事无巨细,全部按照长辈的喜好来,一些些繁琐复杂的事情,难得将他搞得筋疲力尽。

    累到温远阳某天晚上回来拉着梅至入睡的时候,临睡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你以后千万不要轻易承诺举办宴会的任务,会把你累死。”

    梅至躺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只是轻轻“嗯”了声,她又不喜欢过生日。

    就这样昏头昏脑的忙,日子不经意间来到十月底,天气也渐渐转凉了,某早上上班的时候,梅至吃着早饭,突然来了句:“秋天到了。”

    她头也没抬,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温远阳听了,只是看看窗外,说了声“嗯,你记得多穿衣服。”随后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临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对着喝最后一口豆浆的梅至说道:“快点,我送你。”

    “不用。”梅至摇头,又不顺路送什么送。

    “那一起走。”温远阳等在门口,那架势,梅至不起来他也不走,搞得梅至着急忙慌的收拾完杯子,拎着包就跟着他出门了。

    这两个月两人颇有点聚少离多的感觉,只有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温存的时候,才深刻感知到其实没分开,就是早出晚归的日子太多了,连见面都弄得不寻常了。

    走进电梯的时候,梅至问旁边人:“温远阳,你最近还很忙吗?”

    温远阳看着数字一层一层落下,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应道:“嗯,还很忙。”

    说完以为梅至在不满他这段时间忽略了她,于是立即开口承诺:“等过完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会好好陪你的。”

    梅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忙什么忙你的就好了。”

    她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温远阳低头看她一眼,姑且认为她口是心非在生气,于是不由自主垂手捏了捏她手指头,意思是求好,再等等他叭。

    梅至根本不理会他这些小把戏,她一心一意想的都是,都两个月了,他还那个人有什么进展没有?这两个月两人没少打交道吧,她希望他的钱还在,那是他们夫妻共有财产,不能全给他砸给别人投资了。

    这么想着,梅至不动神色的甩开了温远阳的手,电梯门一开,她就率先出去了。

    温远阳还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梅至人影都不见了,只留下他自己一个人乘电梯里去往地下停车场,这局面,他想来想去,只将此归结于自己陪着她的时间太少了。

    就这样,梅至私下里的生活姑且还算平淡,但到了公司,那就堪称一个鸡飞狗跳。自打她师傅休假回来后,她的职场似乎要比以往还要魔幻些。

    不过问题不在她身上,主要还是梁思文和她老板,两人这段时间不对盘,基本上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在办公室里说着说着声音就漏出来了,虽然听不清内容,但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人都不敢引火上身。

    梅至知道和自己无关,但内心还是有点暗爽的,因为她对梁思文说她笨这件事耿耿于怀,苦于反击无门,这不,机会来了,老板替她报仇了,而她只要呆在师傅的羽翼下安安稳稳的做事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给梁思文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这人后来对她又是盯又是皱眉的,连带着老板有时候看她也眼神莫名,这两人常常把梅至搞得毛骨悚然,但是她大部分时间还是装作看不见。

    任两人怎么作妖,我自风雨不动安如山。

    安稳了这么段时间,火没有烧到她身上,她窃喜,某天下班的时候,本来想跟着部队去聚餐,走出公司大门突然又接到了奶奶电话,老人家打来问她温远阳的电话是多少,发孙女婿微信没人回,他们急着找他。

    梅至说他最近忙着呢,找他什么事?

    原来是家里阳台上植物藤架这两天不知怎么了突然散架了,上面的花花草草洒了一地,那藤架是木头做的,还蛮重的,老两口加一起搬也搬不动,折腾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决定找孙女婿,希望他抽空回来帮他们搬一下。

    梅至听了立马炸毛:“你俩别乱动,一个心脏不好,一个有哮喘,那是你们能搬的东西吗?在那等着,等我回来。”

    奶奶说不行,那东西太重了,她来了肯定也搬不了。

    梅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温远阳,信息都不回的话,那说明他确实在忙,想了想,她回奶奶:

    “您直接打个电话去问问吧,他那微信名称后面就是他的电话。”

    奶奶应声“好咧”就把电话挂了,梅至说是这么说,但她不确定温远阳回不回去,于是出门后还是不敢耽搁,火急火燎的奔回爷爷奶奶那。

    刚坐上公交,奶奶电话又来了,说没找到温远阳电话号码呀,他微信号后面没有电话号码,梅至答不可能呀,难不成他改名字了?

    她平时脑子不够用,所以温远阳的电话号码她只存在手机里了,脑子里一个数字也没背,见奶奶着急,梅至回说先挂了,等会把号码发他们微信,让他们存一下,至于温远阳这边,她先来跟他联系。

    奶奶同意了,挂断之后,梅至去看了温远阳的微信名称,发现果然没有了号码,只有一个孤零零的W,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改的,平时还有这闲情逸致呢。

    梅至这下没犹豫,她快速拨通了温远阳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听到对面声音,梅至问他:“你现在在公司吗?还忙吗?”

    温远阳还在公司,不过他也没回答,而是问梅至:“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梅至回答:“我爷爷奶奶阳台上的植物架子倒了,花瓶碎了一地,这个架子他们两个老人搬不动,你现在能过去帮忙搬一下吗?要是忙的话就明天……”

    梅至话还没说完,温远阳就开口:“别急,我现在就过去。”

    “嗯。”梅至听到他答应了,嗯了声,随后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回了句:“我等你吧。”就把电话挂了,挂了后她发微信给奶奶,让他们等着自己,千万不要自己动手搬。

    过了二十分钟,梅至比温远阳率先到家,她一回家就去查看情况,发现架子碎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彻底,都已经漫过阳台来到客厅了,索性客厅玻璃门没有被砸碎,那些碎花瓶和泥土已经被爷爷奶奶打扫干净了,只剩下一个大架子横在阳台与客厅之间,门都没法关,怪不得老两口着急呢。

    等不到温远阳,她决定自己先试试,不能什么都指望别人,那架子碎裂的地方有毛刺,梅至小心翼翼的,不顾爷爷奶奶的劝阻,非要自己上手,不过她还是小心避开了会扎到手的地方的。

    这玩意是请小区里的一个木匠做的,实打实的都是纯实心木头,就是为了结实,没想到现在散架了,会这么难搞。

    梅至托住一个头,费尽全力才举过腰身,还想往外边拖一拖的时候,发现没法拖动,这玩意儿太沉了,就在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换个姿势的时候,门口温远阳回来了,他一看见屋里的情况,立刻一个箭步冲到阳台,从梅至手里接过那个木头桩子,接着轻轻巧巧举过她的头顶,搁在阳台墙边。

    梅至还在使劲呢,手上突然轻巧,等看见这人了,她突然松了口气。

    “这么重的东西,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搬?你哪里能搬得动。”

    他把东西放好后,转过头来对着梅至讲。

    梅至看着她,不经意撇嘴,“我以为我可以的。”

    这时候爷爷奶奶拉着她往旁边站一站,生怕孙女婿搬东西的时候砸到孙女的头。

    温远阳听了这话,只看了梅至一眼,说了句:“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做,你那么点力气,受伤了怎么办?”

    他说完将客厅其他支零破碎的架子都一口气搬到阳台,那样子看着毫不费力,简直是轻轻松松。

    梅至想得亏是常年健身的成年男性有这等力气,她跟个弱鸡一样,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瞧着自己和温远阳力量悬殊如此之大,她脑子里忍不住回想,原来以往某些场合他被自己压制住的画面,全部都是他没使劲,在让着自己,不然凭他这力气,自己能压得住他几秒?分分钟被干翻了。

    脑子里一时浮想联翩起来,直到温远阳忙完了,看她在发呆,给了她一个爆栗之后,她才回神。

    “想什么呢?”

    听到人这么问,梅至忍不住脸一红,因为怕被人发现,她赶紧扭转了脸说道:“没想什么,再想这个坏了,下次换个什么的比较好。”

    温远阳不疑有他,顺着她的话说:“还得换个木头的,不过得打造得轻巧点,这样方便清理也方便移动。”

    梅至歪着头“嗯”了声,随即赶紧走开,不跟他对视。

    温远阳一把拉住她,“干嘛呀,没说几句话呢。”

    她最近就不爱跟自己交流,哪哪都不愿意,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来吃晚饭。”爷爷奶奶看着他们两个手拉着手站在客厅,招呼他们过来。

    梅至有了借口,她指指饭桌,意思是她本来要走过去吃饭的。

    温远阳见状,跟着她走了过去。

    “这架子是个老木匠打的,跟了我们好多年了,这下坏了,还怪可惜的。”刚坐下来,爷爷就感叹,这一坏,倒是砸碎了他不少花瓶,和老伴收拾就收拾了好半天。

    “过两天我找人给你们打一个轻便的,这个太重了,万幸没有砸到人。”温远阳开口。

    爷爷点头,他也庆幸那时候人没站在阳台上,不然又叫孙女担心受罪。

    “小梅、远阳,你们多吃点,这几个月你们一起来可是不容易,平时都是个来个的,今晚好不容易一道来的,可别空着肚子回家。”

    梅至吃得头也不抬,她顺口说:“他最近太忙了,凑不到一起。”

    温远阳听了看她一眼,随即对奶奶解释:“我不忙,您今天给我发微信我没看见,下次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就好,省得手机充电或者静音了没看见。”

    “好咧。”奶奶应道:“小梅已经把你的电话发给我们了,下次有事我们就直接打你电话。”

    温远阳听着笑着点了点头,顺势脚踩了下梅至,梅至被料到他有这一遭,吓得差点喊出来,还好老年人一时不敏捷,没注意到这小两口在干什么。

    待没人注意的空档,她狠狠瞪了温远阳一眼,对面报以不明所以。

    吃完晚饭,两人收拾了阳台的垃圾,随即跟爷爷奶奶告别,承诺过几天给他们送个新的,爷爷回不着急,两个人回家路上小心。

    梅至和温远阳这才手拉着手进电梯,到了楼底下,梅至率先松开手问道:“你车呢,车在哪里?”

    “先别管我车,”温远阳双手插兜,“咱俩先聊聊。”

    “聊什么?”梅至明显抗拒。

    “聊聊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怎么理我呗?对我很抗拒?”温远阳说出自己的感受。

    “谁不理你了?怎样才叫理你?非得要天天跟你腻歪在一起吗?”梅至不以为然。

    “不是这个意思。”温远阳解释,怎么说呢?就是明显感觉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且不期待和他交流,温远阳早上归结为是自己这段时间陪伴她不够,但晚上进爷爷奶奶家门的时候,他发现不是的,这人似乎就是想尽量拜托自己独立起来,不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要硬着头皮去做,摆明了就是不想要依赖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这么说吧?你最近在忙什么?”温远阳换了种方式问。

    “忙工作啊,我设计师,很忙的。”

    这倒是实话,温远阳也不怀疑,不过他脑海里闪现了某些画面,他想了想,犹疑问道:“你老板……很器重你?”

    “这是什么问题?你难道不希望我事业越做越好?”梅至嗓门变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事业发展得好,我当然高兴,就是……”

    梅至不耐烦:“你到底想问什么?”

    温远阳看着她顿了下,再开口:“你在公司有什么‘良师益友’吗?我是说,愿意提拔你的人。”

    “当然。”梅至骄傲仰头,“我师父待我就很好,从我进公司实习开始,就手把手一步一步带我,虽然他平时老骂我笨,不过我知道他不是诚心的,偶尔还会帮我在老板面前背锅。”

    “就上次和你一起出公司大楼的那个?”温远阳迫不及待的问。

    “哎呀,不是啦,那个是我老板,我师父年纪挺大的来着。”

    “你老板这么年轻?”温远阳不经意间提高嗓门。

    “对啊,就比我大七岁,人家就事业有成了,我还是个穷酸臭打工的……”不过他不是也年纪轻轻就当老板了吗?这人不会是拐着弯想让自己夸他吧,这不可能!

    梅至觑他一眼,随后扬声答:“也还好吧,三十多岁了,是该事业有成了。”

    “哦,他原来比你大七岁啊。”温远阳轻不可闻的松口气。

    “嗯。”梅至答,“他其实还是我师兄,研究生和我一个学校的。”

    “什么?”温远阳嗓门又起来了。

    “你大晚上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一个学校出来的不是很正常?我那么优秀,我学校那么优秀。”梅至干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夸自己。

    “哦,是挺正常吧,不过,你和他关系好吗?我是说,你有可能在他手底下‘加官进爵’吗?”

    “那当然,设计师都是熬资历的,越来越吃香,等我像我师傅那么厉害,就不用在别人手底下打工了,我就出去自立门户!”

    “哦。”

    “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怎么理我?”温远阳又言归正传。

    “没有为什么,这段时间我忙着熟悉公司,没空理你。”

    “你爷爷的公司?”

    “嗯,不然呢?不然熟悉你的公司?”

    听到这话,温远阳又皱起了眉:“梅至,爷爷的公司交到我手里,你大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它搞砸的,至于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我不要以后,我就要现在。”梅至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聊到公司这个话题,刚刚两人之间还算有点轻松的氛围瞬间消失不见,这下又隐隐有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再等等吧,不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就那么没有让你有安全感吗?”

    “安全感不是你给我的,是我自己给自己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向外诉求呢?肯定是向内诉求啊,毕竟只有我自己才靠得住。”

    听了这话,温远阳眉毛一耸,他倒是很赞同这句话,不过他又问了:“所以今天那个木头,你本来不打算让我去搬的,一切都靠自己是吧?要跟我掰扯干净?”

    梅至不说话了。

    “你的观点我很赞同,行为的话,有待考究,希望下次这危险的事,你第一时间能考虑我,虽然你现在不待见我,但是请你时刻记住,我是你老公,有事尽管找我帮忙。”

    梅至不听他废话,她继续皱眉,在昏暗路灯下寻着车问道:“你的车呢?”

    “小区门口。”

    梅至听了拔腿往外走,温远阳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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