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醒来的时候,看见梅至还躺在躺椅上,也不知睡着没有。

    “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

    “嗯。”

    梅至答应,她这两三个小时半睡半醒的,说不清楚有没有真正睡着过,只觉自己的意识时有时无,心脏也一坠一坠的不舒服,这会有人喊她,她顺势起来。

    头还晕沉沉的,梅至抬眼看了下时间,发现不早了,已经快五点了。

    “起床咯,我们要去草地那里了。”她边看手机信息,边提醒温灵。

    “嗯。”

    温灵听话的从床上下来,这期间眼神一直没从梅至身上离开过,她醒了后,瞬间就想到了睡觉之前的事儿,她想知道梅至姐姐到底伤不伤心。

    可一个半大的孩子是无法揣摩成年人的心思的,梅至再怎么样,也不会轻易让个孩子就看透她想法,她知道这个活泼热烈的妹妹在观察自己,于是越发当作无事发生。

    温远阳在她们睡觉期间给她发过信息,问她在干嘛呀?

    梅至这时候才回,说在房子里睡觉。

    刚回过去,对面电话就打过来了,梅至看了一眼接起:

    “干嘛?”

    “刚醒吗?”温远阳带着微微笑意的嗓音在手机里响起。

    “对。”梅至简短回答。

    “温灵也跟你在一起?”

    “对。”梅至看了一眼,只见小姑娘已经穿戴好站在地上了,眼珠子正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可温远阳还不想挂电话,絮絮叨叨的还在那边讲。

    “我感觉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你了,有点……今天给我累死了,晚上还有活动,明后两天也还有,简直没办法了。”

    他难得的,撒娇似的跟梅至讲这些话,前一两个月搞策划的时候也没见他抱怨这么累过,这天还没完,他就撑不住了,可见真的给他累着了。

    梅至听他说完,下意识咬咬嘴唇,要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可脑子里急吼吼的转了半天,她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你下午在干嘛?没有休息吗?”

    “没有,在奔波。”这“奔波”两个字出来,温远阳的声音里都像是带了点疲惫。

    梅至想那草地虽然大,但也不至于用到这两个字吧。

    不过,这人还真就一整天没停下来过?

    一时间无人说话,手机这边那边都静默了,两人默契的没打断只听着对方有规律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温远阳轻轻笑出来:

    “你现在来了吧?我在门口这里呢。”

    “嗯,我过来了。”梅至看着温灵,示意她可以出发了,温灵耐不住笑意的点点头。

    梅至看着这小妞子的笑突然惊觉自己的手机通话声音好像没有调小,刚刚他们的通话全被人听了去……她突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还有点害臊。

    好在温灵自觉走出去了。

    梅至慌乱了一瞬后强自镇定的对还不愿意挂电话的温远阳讲道:

    “温远阳?”

    “嗯?”

    “我刚刚手机通话声有点大,你讲的话,恐怕全被人听进去了。”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是他那个头疼又鬼灵精怪的妹妹。

    温远阳沉默了,这下沉默了好久。

    梅至还在等他开口,只听他突然之间恢复了以往一贯的简略作风正色道:

    “我先挂了。”

    四个字说完,这半天不愿意挂断的电话终于被他给掐了,梅至深呼吸一口气。

    走出去的时候,温灵在等她,这下她不小心翼翼的观察梅至了,就她哥哥姐姐这个状况,旁人说什么也没用的,她压根就不担心,也不怕那些无聊人的闲言碎语了。

    她刚刚睡饱又心头无事,心情就变得更好了,一直拉着梅至叽叽喳喳道:

    “姐姐,你猜今晚请的是戏剧还是乐队呀?”

    “我希望请的是乐队,那个多嗨呀,戏剧我听不懂,可是奶奶喜欢。”

    “嗯~我现在好饿。”

    梅至糊里糊涂的心思,在她这碎碎念中,竟然得到了一丝缓解,这短短一路,还好有个人在她旁边说话。

    到了草地入口处,果然见温远阳正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堪堪到他肩膀的男孩子,正拘谨着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要干什么,那样子,像是在挨训,跟梅至初初见到在沙堆里奋力挖坑的男孩子完全是两个模样。

    温灵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

    温远阳和温溪自然也注意到门口了,双双往这边看过来。

    温远阳不知道跟温溪说了些什么,他跟得了敕令似的赶紧跑了过来,停在妹妹身边,看样子有话要说,但是瞥了梅至一眼,又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知道认人吗?这是哥哥老婆,你应该叫姐姐。”

    梅至笑着看着他,他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是不敢跟梅至对视,但是也快速囫囵地叫了声“姐。”

    梅至从来不为难小朋友,她听到了点了一点头,温远阳这时候也走到她身边了。

    “干嘛的?这么慌慌张张的?”她在问温溪,但是温远阳回答道:“他一下午不见人影,刚刚在找妹妹,我看到他了,顺便让他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他这不像是看到人了顺便让人过来打个招呼。

    温灵听到了自家哥哥在找自己,她问:“找我干嘛呀?”

    她在公共场合是一点不扭捏的,也不会给她哥哥留空间,因此嗓门大而清脆,周边人都能听得到。

    温溪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有点恼她有些话不知道要小声说。

    “爸爸让我来找你,看看你有没有事。”独属于青春期男孩子粗声粗气又有点清亮的嗓音。

    “我没事,我跟着姐姐,不会有事的。”温灵三言两语打发了哥哥。

    温溪听了妹妹的话又快速看一眼梅至再瞥开,他很明显的不好意思盯着这位姐姐看,连对视都不敢,考虑到自家堂哥又站在自己身后,他安静下来又是一阵局促不安。

    “好吧,那我走了。”他站在原地挠头又挠头,最后还是支撑不住了,甩下这句话后逃命似的拔足狂奔,一会功夫就又不见人影了。

    梅至看一眼温灵,笑道:“你哥哥蛮好玩。”

    “他那是看到姐姐了不好意思。”温灵比她哥大方,施展得开,而且还很诚实,不给她哥留老底。

    温远阳听着她俩对话,嘴角噙着微笑,也不打断。

    梅至转过头来看到他,伸手戳戳他胸膛,“你笑什么?”

    他今天西转革履加大衣,饶是忙碌了一整天,身上也没个褶皱,身姿依旧挺拔,看着不像很累的样子。

    温远阳被老婆戳了,才有机会和她说上话,但开口依旧不正经:“还有没有王法,我笑也不能笑了吗?”

    “谁说你不能笑了。”梅至下意识瞪他一眼。

    温远阳又只瞧着人看。

    梅至想到刚刚在门口看到他的情形,她问:“既然累了为什么不找地方坐着,在这站着干嘛?”

    “不坐了,一会又得忙。”

    “哦。”

    “下午休息好了吗?”

    “嗯。”

    “在我们房间睡觉的?”

    “嗯。”

    温远阳点点头。

    “睡饱了好,今晚上会请乐队,你晚上才有精力玩。”

    “真的?”梅至还没反应呢,温灵在旁边惊喜大呼,“真的是乐队吗?哥哥。”

    “对,乐队,明晚是戏剧。”

    乐队男女老少都喜欢,跟传统戏剧相比,受众更广泛了些,当然,明晚就按照老太太的喜好来了。

    “太好啦姐姐,我现在就等着吃晚餐了。”温灵拉着梅至的手兴奋的说道。

    温远阳看她这样子,仿佛看到了另一道活泼泼的影子。

    他转着笑意的眼睛看向梅至,却发现他老婆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脸看着他,她好像在想另一件事。

    哦,对了,刚刚他俩的通话,她那没有调低的声音……

    这该死的默契,温远阳突然之间就领略到了梅至的意思,他敛敛神色,企图继续在小辈面前维持他那严肃正经的哥哥形象。

    就刚刚话都不小心密了些。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僵持了半晌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句:“你们照顾好自己,我要去忙了。”

    话刚说完,就有酒店负责人过来找他,这下不管是自己甘不甘愿,都要走的了。

    梅至听到温远阳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后退着两步才跟着人走,转身后大衣衣摆随着他的步伐微微卷起,手臂垂在两侧,修剪干净的后脑勺有发丝随风吹动,整个人看起来昂扬又挺拔。

    梅至瞧着走远了的背影发呆,温灵对着她嘻嘻哈哈的:“哥哥原来可以是这样的。”

    她回神,“他原来是什么样的?”不过还没等温灵回答,她又开口:“走吧,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嗯。”温灵今天只管跟着姐姐走。

    天色越来越晚,远处树影憧憧,枝丫混着晚霞构成了一道靓丽的天际风景线,场地里人影攒动,不少人拿着酒杯和三两好友站在某处,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把酒言欢。

    梅至就陪着温灵坐在那吃些小零食垫垫肚子,期间温远阳妈妈过来不时查看她们,像是生怕她们两个跑没了。

    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场地里突然间天光大亮,梅至一下子就看见了温灵吃得不亦乐乎的脸,原来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工作人员进来将四周围的大矿灯都打开了,现下场地里瞬间亮如白昼,大家的视野更清晰了。

    梅至看远处席位和场地里的人,并不比白天少,看来今晚不少人要留在这。

    “姐姐,这个梅子糕好好吃。”温灵吃得舔手指。

    “嗯,这个开胃的,但是记得少吃点,待会吃多了不消化。”

    “嗯嗯。”

    工作人员开始推着餐车进来大摆长龙,晚宴要开始了,梅至牵着温灵的手绕过重重人群往席位走去。

    晚上是生日宴的主场,大家精神都很亢奋,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去给寿星敬酒。梅至这时候才看到温远阳,看到他飞速穿越人群来找她,然后牵着她第一个去给奶奶敬酒,周遭喧闹声不断,大家都看着他们,梅至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本来想问他在哪里忙的,吃饭了没有,可都没来得及开口。

    他俩一对璧人似的站在寿星面前,温远阳将她的手牵得紧紧的,她听到他给奶奶说祝词,希望奶奶长命百岁,福寿延绵,健健康康。

    “万寿无疆,幸福快乐。”梅至补充。

    “有你们我当然快乐。”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牵着他俩的手又嘱托道,“我也希望你们两个夫妻恩爱,情意绵绵呀。”

    周围有嬉笑声,梅至微微低头,温远阳倒是畅然一笑,牵着梅至的手将杯子里的果酒一饮而尽。

    喝完他们的敬酒任务算完成,后面又熙熙攘攘的有人来,温远阳拉着梅至往偏黑暗的地方跑,待觉得无人能注意到他们了,才停下来。

    阴暗处两双清亮的眼睛一对视,梅至喘着气轻轻问:“你吃饭了没啊?”

    “没啊,还没来得及吃。”

    “那你……”

    梅至还没说完,突然被温远阳抱住,他头搁在她肩膀处,喟叹道:“终于有机会和你独处了。”

    梅至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她慢慢也抬起手环住他,“你不吃饭能行吗?一天都没时间吃东西吗?”

    “随便垫两口就好了,吃饭不重要。”温远阳迷失了大脑,说完又说:

    “让我抱一会吧,抱完才有力气去忙。”

    梅至就这么被他抱着,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感知着他规律且一下一下跳动着的心脏,她手紧了紧。

    温远阳脸埋在她肩膀处好一会,久到梅至以为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温远阳深呼吸一声,随后从她肩膀处抬起头,捏捏她的脸道:“我好了,又要去忙了,你记得回去再吃点,晚上乐队很热闹,人多混杂的,记得保护好自己,别乱跑。”

    梅至微笑点头,让他快去忙吧。

    温远阳这才撒开手,看着她走到温灵身边坐下了,他才走。

    果然敬酒没多久之后,乐队就开始了,请的都是些网络上有名气的歌手,温灵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特别喜欢,几乎是一开始,她就牵着梅至的手道:

    “姐姐,我们赶紧过去,抢前排,我要坐前面。”

    “好。”梅至顺着她,两人一顿东跑西跑,才在人群汇流之前,赶到场地前面,寻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了下来。

    又等了会才终于开始,开场就是很节奏感很强欢腾雀跃的歌曲,一首唱完场子已经热了起来,多数人都站着,座椅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梅至和温灵为了自己的视线不被遮挡,只好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嗨。

    墨色的天空伴随着这剧烈的视听冲击,轰炸得人大脑都一片空白,在场的大部分人都颇有点不管不顾的,全都沉浸在这欢腾狂欢的氛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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