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才晚上六七点,天酷似入夜一般漆黑。寒冷的街道上,三人并排走着,语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

    “我说——你和谢溱羽俩人独处的时候,到底在唠什么呢?“

    “谢溱羽真的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

    “好学生哪有时间管这些呢?不都拼了命地想好好学习么?”

    阮遐同其余二人勾肩搭背,一颗耀眼的泪痣在灯光的晕染下熠熠生辉。他沉默不语,这话题便算是中道崩殂,尴尬的气氛霎时间蔓延开来。有人打圆场道:“咳,这顿没吃好,下次——”

    “谢溱羽很优秀,”阮遐忽而说,“但我跟她说开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消息如手榴弹一样在其余二人心中炸出惊涛骇浪。目瞪口呆之余,八卦之魂:“谁啊?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过?”

    “不会真是那个梁——”

    “别瞎猜了。”阮遐踱步到公交车站,朝他们示意,“就到这儿吧,我等会坐公交车回去。”

    “阮大公子怎么沦落到坐公交车的地步啦?你妈咋不开着宝马来接你呢?”

    “我爸妈回原来城市交付点工作上的事宜,这些天都我一个人在家。”

    “哦。”

    “走了,下次见。”

    “嗯。”

    寒气飘飘摇摇地四处侵蚀人的肌骨,阮遐抖了抖身子,掏出手机消磨时间。信宁公交线路稀疏,往来公交数量十分稀少,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分明快要入冬,信宁却出奇地停了一段时间的雪,道路上的雪混着融雪剂,化作一滩黏黏糊糊的黑水。马路两岸衔着两坨坚硬的冰块,除此以外,再无其它标志性的物件,远处的树木要么光着枝杈七扭八歪地站着,要么坦荡倒下,远看一片枯黄。

    阮遐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马路边现出一个身影。那人走得很慢,身体随步调微微晃着,看上去无比悠闲,像是在遛弯。阮遐看那件校服裤子实在眼熟,于是放下手机,仰起头向上看,竟直直对上了梁郁冬的侧颜。

    阮遐呼吸一滞。

    少女慢吞吞地走,因为步调缓慢,很难发觉她的肢体已然脱离掌控,不太协调地左摇右晃。她手里捏着空空如也的易拉罐,阮遐倏忽间嗅到一股刺鼻的酒腥味。他蹙起眉毛,上前两步:“梁郁冬?”

    身边忽然有人靠近,少女惊了一下,旋即要跌倒。她费劲心力稳住身形,甩了甩晕乎的脑子,眼前的人这才清明些许。她伸出手指点着阮遐,半天才叫出他的名字,而后瞪圆了眼睛,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毛孩,飞快把右手背到身后去。

    “你怎么在这里?”阮遐问,“你没有回家吗?”

    少女眼底发红,狼狈地转身准备过马路。阮遐敏锐地叫住她,“有车要开过来了——”

    梁郁冬头脑发昏,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老式电视机一样飘着断断续续的雪花图像,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平日里压下去的个性像刺一样扎破了棉花的外皮,根根分明地立了起来。

    她不听,照旧向前走。阮遐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袖子往回迎,梁郁冬一时脱力,只觉得气不顺,被拽到公交车站旁边,泛红的眼眶再次蒙上了一层水雾:“你要干什么!”

    阮遐突然手足无措地退开,隔了五米远,看到梁郁冬慢慢环抱着臂膀蹲了下去。好晕好晕,梁郁冬模糊地想着,易拉罐随即磕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别害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阮遐缓缓问道,“有人……欺负你了吗?”

    梁郁冬直起脖子,头脑发懵地顿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泪不受控制地蓄满眼眶,一滴一滴往下滚落。

    “你别——”阮遐小心地凑了过去,又没靠得太近,清了清嗓子之后问她,“可以跟我说说吗?”

    梁郁冬眨眨眼睛,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阮遐平静回望,眼中光束平和沉稳。

    良久,梁郁冬轻声说:“你是个好人。”

    “你从来没有笑话过我,所以我——”梁郁冬慢吞吞地说,“就跟你讲你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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