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小延对夏何的感情很坚定,只是对他们的未来不坚定。

    她无法向夏何解释这个问题,因为这是来自她内心最深处的自卑,即使他再爱她,她也不会对他袒露,太难堪了。

    跟夏何结婚,真是一件奢侈的事。

    自在一起后,她从来不敢往远去想,何况这种人生大事。

    他们步入婚姻殿堂,抚育共同的孩子,看岁月慢慢流逝……

    光是想想,就好遥远。

    她夜夜入眠,满心满脑全是夏何的身影,常会哭泣,醒来时泪湿枕巾。

    自那天海边分别后,他们好久没有认真说过话,工作上的事全是“怎样”“嗯、哦、好”之类的问答,简单到像是不熟悉彼此。

    夏何想让居小延在意在意自己。

    他无数次感觉她其实没那么喜欢自己,她完全拿捏住了他,清楚什么话会让他生气高兴,但有时又故意装不懂,于是两个人反复折磨,没有尽头。

    但居小延的在意,他感受不到,每当他路过她身边,她的心脏都会忽然抽痛。

    如果分别,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在“远离夏何”跟“靠近夏何”这两种矛盾情绪中互相纠葛,简直要疯了。

    偷偷哭过一场后,才发现过好当下是最好的决定,什么脱敏、分手、说再见,如果避免不了,任它发生就是,然而那都是以后的事,至少与现在无关。

    居小延告诉秦邺自己做的决定,现在能了解当下处境的只有他。

    秦邺发来的消息里透着温和,说怎样都支持她,但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

    夏何不会伤害她。

    她转不过弯来的思想才会让一切无可逆转。

    居小延认知到这一事实,便再不打算同夏何说那些违心的话。

    重要的是当下。

    俩人在一起的当下。

    跟夏何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离那些工作人员远远的。

    夏何见居小延一直拌盒饭里的一道菜,以为她爱吃,把自己这边的也都给了她,尽管二人已经好久没有正常讲过话。

    这刻,她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夏何。”

    “嗯?”

    “今晚我可以不可以去你房间?”

    夏何拿筷子的手瞬间顿住,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脸红,他波澜不惊地说:“可以。”

    似乎这对他来说已经寻常。

    “我们什么都不干,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可不可以。”

    “可以。”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变想要远离的思想,可这一刻,他们都是高兴的。

    想跟他在一起,算不算在乎?

    居小延就是想要跟夏何黏在一起。

    拉长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以填满她心中的那些不安。

    夜深了,窗外时而能听见海浪拍打石岸的声音,仿若大自然的催眠曲。

    居小延赖在夏何身上,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得极紧。

    就这样抱着她,夏何也觉得心疼,实在不知道为什么。

    他轻轻笑了会儿,笑她离不开他,胸前那块单薄的布料便被她的泪水润湿。

    他严肃问:“今天怎么了?”

    居小延说:“我想你。”

    “我不想你,我们天天见面。”想他还天天冷漠得要死!

    “我好喜欢你。”

    她的侧脸挨在夏何腰腹那儿,不停地蹭,于是腹肌一会儿硬一会儿软,她近乎贪恋他身体的味道,想要将鼻息间尽数渗透尽。

    这类似挑逗的动作,夏何难以忍受,竟生出了想把怀里人弄碎的念头,他一下子按住她的头。

    “不是说什么都不做吗?居小延,你最好不要放肆。”

    “夏何。”她唤他的名字,脱离他的掌控,继续前番动作,像只渴望被爱的小兔子。

    夏何能清晰感觉贴在皮肤上的布料又湿了一分。

    心脏骤然一痛。

    “我在。”他说。

    “夏何。”

    “我在。”

    “夏何。”她一遍遍像是在确认他的心意。

    “有人欺负你了?”

    居小延摇摇头。

    这刻,夏何很巧妙地把握她的脆弱心理,“你要是不说话的话,就回自己房间去。”

    她不想离开他。

    “我不……”

    他拿纸巾轻柔地拭去她的眼泪,“你这样弄得我很没脾气知不知道?”

    “你说过会牵就我的。”

    夏何强势道:“我说的我就能反悔。”

    他作势提着她衣领要把她扔出去。

    然而她却抱她抱得更紧,没有一丝一毫的间隙。

    她终于肯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你那天为什么要问结婚那个问题?”

    “你很爱我吗?”

    “你非我不可吗?”

    “你特别想跟我一辈子吗?”

    那一连串问题,使夏何眼底笑意深了,心想,原来她的不坚定,全是在深思熟虑。

    可以原谅,可以原谅。

    他捏住她的脸,缓缓凑近,让他们的视线交接的更近,“不是说那是太遥远的事情,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分离吗?”

    “那得看你。”居小延神情忽如其来的坚定,“我反正不打算分离。”

    可她哪知道往后,其实会有非常多不可抗力、伤心事,让她觉得现在这句话可笑。

    “你这个人……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哪会说给你听。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好,我回答。”他温柔摸她的头。

    “我很爱你。”

    “我非你不可。”

    “我特别想跟你一辈子。”

    他们这场恋爱其实才谈没多久。

    但夏何想要这么决定却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居小延的感情似乎深得可怕。

    一辈子绑定在一起,听起来真的蛮好。

    仅限于,他跟居小延的一辈子。

    听见他这样认真的回答,她不安稳的那颗心终于平静下来。

    她不再哭了,静静抱住他,如此天长地久就很美好。

    这一晚,双方都打开了话匣子,掏心掏肺到好像要把对方融进自己骨血中。

    以前觉得不重要,可现在夏何觉得特别重要。

    他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通过岁月的跨度来判断她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问到关键,居小延前面说了好多铺垫的话,那些少年时期的酸涩心事,竟要一一说与当事人听,期间她避着他炙热的目光,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她讲她第一次在哪儿见他的。

    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包括那首《温柔》。

    他为她过生日时,自己有多感动。

    ……

    数不尽的种种,全被夏何逼问得只字不落,要是不回答,他就亲她,到她喘不过气,再亲她。

    而夏何呢?他对她呢?

    他说他对她的感情是所有陪伴的累加,从她什么都与他说,渐渐渗透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开始,他想她念她,慢慢离不开她。

    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像居小延一样的人,义无反顾出现在他生命中,共同走过喜怒哀乐。

    夜色静谧如水,他们说话谈起以往的样子,依稀透着少年的影子。

    -

    “愿望交换商店”海岛站即将结束。

    最后的摄影片段是众人围着海边篝火在欢欣跳舞,夏何很开心,因为他和居小延终于打破了往日关系的沉寂,每天都是笑着见面。

    那组镜头中的夏何帅气十足,是群星中最闪耀的一颗。

    彼时居小延已经懂得欣赏他的光芒,他会越来越好,走上人生的光明大道。

    秦邺偶尔看她的眼神中尽是温光,似乎在祝愿她幸福流长。

    海边的风景实在太美。

    节目组在此多逗留了一天,嘉宾们十分认同这个决定。

    陈阿楠没有走,还在海岛上。

    休息这天,陈阿楠从岛上人民的口中,得知到节目组的消息,传了短讯给夏何,叫他一起出来玩。

    去喝酒、晒太阳、冲浪、参加派对呀。

    本来是想和居小延好好逛逛周边的,居小延却说缺了这次,不知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叫他去,别辜负陈阿楠一腔热情。

    夏何听话前去赴约。

    傍晚时分,居小延从街车咖啡馆出来,她已经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只因从那个角度望去,海边的风景好。

    不知何时,天色开始变得阴沉,广阔的海水颜色渐渐加深,海风猎猎作响。

    居小延掉头欲回酒店,思及夏何跟陈阿楠,准备打电话叫他们快点收身,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海滩上的人收拾好东西皆往回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嘟嘟嘟……”

    夏何的电话打不通,居小延不由心慌。

    她只身来到海岸。

    游客们稀稀疏疏经过她,周边并没有见到夏何的身影。

    她很担心他。

    浪潮冲蚀着人门在沙面上留下的印记,被海水推到她脚边的,是前昨天节目组因为某个环节共同定制的服装。

    夏何嫌换衣服麻烦,今早就穿的这件。

    看到衣服的刹那,居小延觉得自己像是被疼痛洞穿身体,无声地喑哑。

    天色又阴了一分,她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两个人的身影。

    转头,是陈阿楠跟夏何正说说笑笑地走来。

    她的心提起又落下,来来回回,不堪重负。

    她隔他有好远的距离。

    然再远,敌不过生与死。

    她歇斯底里地向前跑,不管风浪多大,道路多折,如果她是机器人,恐怕已经碎了一路零件。

    那是夏何,她人生占比最重的夏何。

    他如果不存在,她会死掉。

    “夏何——”她遥遥喊道,声嘶力竭。

    正与陈阿楠交谈的夏何,此时侧目望过来,看见了正朝他奔跑的居小延。

    他清晰地看见,她的泪水散落在风中,脸上笑容便慢慢淡了下去,变成了不舍得与疼惜。

    他跑过去,她也终于来到他身边。

    “怎么了?”

    她脸都哭花了,哽咽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以为,以为……你掉海里了。”

    掉海里?

    夏何似乎听到什么荒诞的词。

    直到看见她手上拿着跟自己身上穿的一样的衣服时,大致明白了她为何这样。

    下一秒,居小延扑进他的怀里。

    被抱住的瞬间,夏何整个灵魂都颤了一下。

    透过衣料,身体继而传来她身体的温热,他从虚无缥缈的怔然空间直坠现实,那颗用来感知冷暖的心脏,也随着她的抽噎痛到挛缩。

    他轻轻拍她的背。

    那一刻夏何才知道,她比他认为的,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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