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组被赶小鸡一样赶进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时,哈利第一个穿过人群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希尔。她看起来实在称不上好,头毛燥燥的、满是灰尘,脸上有许多细石砾刮出的伤口,最可怕的是她的手臂:它看起来就像一截歪歪扭扭的枯枝似的,起码有三处骨折,而且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挂在她的肩膀上。

    “噢,天呐。”麦格教授的注意力立刻不在他们身上了。

    “等教授们排查完,你们立刻到医疗翼去。”麦格教授说,她看起来比受伤的希尔还要痛苦和严肃,“然后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对,奥德尔小姐,迪戈里先生,还有你们。”她转向哈利、赫敏、罗恩和德拉科。后者慢吞吞地走回了壁炉远端的沙发,一群斯莱特林站在那儿。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聚集在休息室的另一边。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里从未装下这么多人,显得十分狭窄。

    “我没事。”希尔轻松地说,她用健康的那只手摸了摸赫敏的脑袋。赫敏看起来快要哭了。

    “没事?你的手臂断得就像被鬼飞球撞了十次——”一个高大的男生在旁边低低地说,他紧紧盯着希尔。赫敏认出他是赫奇帕奇的明星迪戈里。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表情远远不止关切:他看起来非常紧张。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如先问你们。”希尔耸耸肩,“你们可没比我少狼狈多少——马尔福先生发现他的头油上有瓷砖片吗?”

    “长话短说——”哈利干巴巴地说。希尔的轻松给他平静:有空间回想在奇洛办公室附近的盥洗室同一只巨怪搏斗的事。“我们打晕了一只巨怪,扣了五分,又加了十五分——你呢?希尔,你——你的手臂,发生了什么事?”

    希尔的眼神闪烁。她向来不是支支吾吾的人,但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她旁边,正在全神贯注对她的手臂施加止痛法术的塞德里克·迪戈里。

    迪戈里转过头,僵硬地说:”奥德尔——呃,也,打晕了一只巨怪。”

    “他开玩笑的。”希尔轻快地说,“我掉队了,被巨怪袭击,还好塞德里克救了我。巨怪失足从塔上掉了下去,自己摔晕了。教授们已经赶去处理了。”

    *塞德里克*。哈利想起在禁林时,希尔温柔地管马尔福叫”德拉科“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打了个寒颤,并对迪戈里产生一种微妙的同情:每一次希尔管不熟的人叫名字的时候,都十分阴阳怪气,就像亲昵地往他们头顶上挂一柄随时要掉下来的剑似的。

    迪戈里没有再说话。这下哈利意识到,他好像聚精会神地在一遍遍给希尔的手臂施法,但可能只是想找个理由不参与其他任何话题。

    对抗巨怪时产生的激荡情绪还在发挥作用,一股没来由的勇气使他干巴巴地开口:“希尔,有时候,你有点恐怖。”

    希尔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气氛弥漫开来。哈利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希尔用那只完好的手从赫敏的头发里挑碎瓷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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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布利多出现在周五的早餐会上,但他没有就巨怪事件做出任何说明。校长的回归显而易见地给大多数人吃了颗定心丸——但这不包括直面了巨怪的几人。庞弗雷夫人给了希尔治疗骨折的药水,但她的手臂还是有些软绵绵的。整个星期,赫敏像只焦虑的小鸟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帮她拿课本、记笔记,每次在走廊同奇洛教授擦肩而过时,都不动声色地在袍子里抓住魔杖。赫敏也许还像从前一样在意教授们的看法,但在她本人和她最好的朋友身陷险境之后,她决定不再无条件信任这群大人。

    “在我们警告过他们之后,他们还是让巨怪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堡。”赫敏愤怒地说,“而且是两只!迪戈里没去找你的话,你就一个人对上一只巨怪了,你会死的!你说的对,希尔,大人们只会掩盖事实,我们只能靠自己。”

    如果迪戈里没去找她的话。希尔想,她大概在变形结束后对自己施展一个行迹无踪,从烟尘里溜走。十分钟后教授们会发现一只晕倒的巨怪,然后他们站在巨怪躯体旁边抬头看到塔楼栏杆的缺口,尽管不可思议,但只能接受唯一的解释:愚蠢怪兽发了疯,砸坏了栏杆,然后一脚踏空跌了下来,把自己摔了个半死。而现在呢?人们去问迪戈里发生了什么,迪戈里说,去问希尔;人们来问她,她说,去问迪戈里。循环调用,全无结果,秋和玛丽埃塔每天都用一种“看你还能糊弄多久”的眼神审视她。如果她不是浑身是伤,恐怕很难脱逃。

    希尔懒懒地说:“是哦。你提醒了我,我等下去把给潘西·帕金森的感谢信寄出去。”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秋怀疑地凑过来,“佩内洛普说你取消了训练。她觉得你的‘飞感’很好,认为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击球手,你加快训练的话我们也许很快能一起比赛。”

    “我受伤了。”希尔把软绵绵的手臂在她面前挥舞两下。实际上,在当夜的长休之后,她所有的伤痕就都消失不见了。希尔醒来后仍然继续伪装一条肌肉拉伤的手臂,和浑身贴满的纱布。巫师们的医疗完全是巫术:魔法生物,比如巨怪,造成的伤害拥有自己的性质,不能被简单的修复咒修复。否则,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就不会有什么战损了。

    “佩内洛普说她告诉你可以把它变成安全课程,你知道的,大家都不想上,但是还是得上的那种魁地奇赛场规则课。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希尔,在有巨怪游荡的城堡里脱队面对巨怪,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应该被分到格兰芬多。要是这种事再发生几次,我的心脏可受不了了。”

    被一个拉文克劳归类为格兰芬多,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意味着秋对她的恨铁不成钢已无法用礼貌掩饰。希尔撕下一条烤得喷香酥脆的鸡腿,走神地想:如果她变两个猫耳朵给秋摸一晚上,秋会放松她的管教吗?

    “是的。”但她最后只是老实交代,“我和塞德里克·迪戈里有一个约会。”

    这应当是秋和她的私人谈话,但长桌上正在竖起耳朵的显然不止两人。餐叉和进食的声音都停滞了,在短暂的寂静里,秋倒吸了一口凉气。

    希尔面无表情地说:”——开玩笑的。教授找我们去做直面巨怪之后的创伤性应激障碍心理治疗。”

    这个理由,显然比上一个更令人容易接受。热闹恢复了,秋爱怜地摸了一摸她脑袋上并不存在的毛绒耳朵。希尔把鸡腿的骨头咬得嘎嘣作响,一股脑吞了下去。

    实际上,她不止和赫奇帕奇的明星球员塞德里克·迪戈里要双双翘掉晚间魁地奇训练去进行一番谈话,还跟当日回归的校长阿不思·邓布利多有个午后约会。

    ——尽管,看起来,所有参与者都不太很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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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持有者,大魔法师,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校长室门口的雕像在希尔面前徐徐旋转打开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当校长有十米羊皮卷那么长的头衔之后,他匀出半小时来见学生一面就会变成一件使人忐忑的事。

    她走上台阶,来到一个因为太多小摆设而显得拥挤不堪的房间里。书架前摆放着长桌,因为上面零食和工艺品堆叠而难以看清颜色,一个穿着厚重长袍、戴着上面绣着星星的尖角帽子的白胡子巫师站在长桌后面。他本来背过身,在查看架子上的几个茶罐子,在希尔刻意发出声响后,才猛地转过身来。他有两条长得很友善的银色眉毛。他的眼睛让希尔想起翠绿闲庭的法术老师——那是一双智力+5的眼睛。

    邓布利多从茶罐子里施魔法一般掏出了一根黄白相间的雪糕:“来一些柠檬雪糕吗?奥德尔小姐。”

    希尔谨慎地说:“不了。“她委婉地补充道,“我不喜欢甜食。”

    “太遗憾了。”邓布利多说。他示意希尔坐下。希尔艰难地在一堆巧克力盒子里面找到能稳定坐下的平面。这时,她注意到在长桌的一侧,有一根鸟用金属架。那大小显然不是给猫头鹰用的。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短暂闪过。

    “请叫我希尔。”她说。

    邓布利多愉快地说:“请叫我阿不思。费伦泽他们还好吗?上一次见面还是上次。”

    校长确实有点……疯疯癫癫的。希尔想起哈利在分院仪式上对邓布利多的评语。不过,是好的那种疯疯癫癫。人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他就不必为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

    “我上一次回禁林,他们还挺好的,”希尔斟酌着措辞,“呃——”

    “上一次回禁林。”邓布利多重复道,他的声音宽厚中带着几分欢快,反而让希尔打起十二分警惕,“米勒娃说,你和波特先生、格兰杰小姐以及马尔福先生在禁林里看到了巨怪。我回到霍格沃茨,就又听说你们和迪戈里先生击败了两只巨怪——勇士的举动。这很有趣,希尔,你是否将这两件事内在联系,你是否在想我想的事?”

    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希尔眨了眨眼,手心里开始出汗。邓布利多值得信任吗?毛毛为他工作,所以是他在活板门里放进一只巨怪,那么他也大概率知道这些巨怪之前的所在,以及它们是如何进入一个被古老魔法和咒文层层保护的城堡的。他是当今英国最强大的巫师,一定也是霍格沃茨最强大的巫师:奇洛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吗?——除非,当时奇洛对话的隐形巫师就是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教授们处理他们的举报时,邓布利多正好不在城堡;巨怪袭击城堡,邓布利多仍然没有回来,直到袭击无疾而终,巨怪们很没面子地双双被学生击倒,第二天邓布利多就神奇地出现在了餐厅的主宾席上。

    这甚至解释了她,一个平平无奇的新生,为什么会被校长约谈。她是目击了第一现场的人——

    希尔手心的冷汗冒得更多了。她预想过最坏的情况,也为此做了准备。如果邓布利多掏出他的魔杖,在那根棍子抬起来指向她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攻击和扰敌的法术,然后她马上在烟雾和闪光的掩护里变成昆虫,从窗子的缝隙里跳出去,冲到森里里——

    邓布利多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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