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9年,殷利贞7岁。

    元文宗践位一年,在朝政上获得一些话语权,决定任用汉人治江南,以缓和民族矛盾,增设「江南总管」一职。殷家便被这天降馅饼(陷阱)砸中了。

    有拥立之功的元室权臣太师燕帖木儿大张旗鼓到江南殷宅颁发没有署名的任命状。燕帖木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对殷勤的尊重,述说元文宗在怀王时经常听殷勤讲学,并曾与殷勤对弈,畅谈天下大势。

    而后,燕帖木儿表示完全信任殷山长,江南总管一职由殷山长指认。

    殷勤只觉得莫名其妙,当时怀王也根本没有表明身份啊。但确有其事他也不否认,别人也不一定信他呢。对方这一出唱念做打下来,怕是不少人将他视作元室走狗。

    燕帖木儿进入殷宅后,系统展示了元朝从整体到单兵的实力,豪气的介绍了他身边的江湖人士,着重详说了他身边的最强高手——玄冥二老,鹿杖客和鹤笔翁。并假意请慕容元娘医治一位中了玄冥神掌的小孩,而那孩子和殷梨亭一般年纪,这就是威胁了。

    燕帖木儿一行人走了,留下一纸任命状和那重伤的孩子,殷家就此被阴云笼罩。

    此后,慕容元娘废寝忘食的医治这孩子,殷利贞跟前跟后地翻找寒症的医术,照顾母亲与这可怜小子,可把她心疼坏了。她此时恨不得主角光环在身,天降《九阳神功》。可惜这只是臆想,这孩子不久后不治身亡,这是第一个殷利贞眼见着丧生的病患,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殷勤也很忙,来殷宅拜访的人一波接一波。有支持他与他商量对策的;有谩骂他不齿与他为伍的;有或为民或为利自荐为江南总管的……各方博弈多方考察,殷勤坚持了一年。

    也是这年,殷利贞见到了久闻其名,与殷家颇多渊源的,不悔的女主角纪晓芙的爹爹——汉阳金鞭纪家家主纪英。纪家是开镖局的,摊子铺的挺大,在武林中也算世家,算是和殷家比较熟悉的武林人士了,纪英是自愿为百姓当元臣的人之一。

    1330年,殷利贞8岁。

    这一年,殷家发生剧变。

    慕容元娘无疾而终了,这个家永远缺了一角,殷家所有人都悲痛不已。缺失了女主人,间接改变了殷家其他人的命运。

    去年元廷逼迫殷勤的办法,是全方位的打击,从亲友的前途性命,到殷家的产业商队,再到江南的书院百姓……无所不用其极。殷家一年到头都在亡羊补牢防微杜渐,但总有所疏漏。殷勤其实已经决定不顾个人名利,做这个江南总管,庇护一方百姓了。慕容元娘的死,只是让殷勤更了无牵挂,能舍生忘死罢了。

    殷勤此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私心只是家族的命运与儿女的未来。

    殷勤暗中主导殷家开了宗祠,将他这一支除族了。从此,殷家在士林中没什么清名前程了,武林鱼龙混杂,倒是没有士林那么规矩严苛,殷勤决定为儿女在武林中找到定位。

    儿子倒好说,数十年前见过元人残暴不仁,殷勤便为儿子谋划成了武当亲传弟子。有张真人护着,几位师兄弟肝胆相照,武当一大派为后盾,殷勤对殷梨亭的未来是比较乐观的。

    至于女儿,殷勤其实钟爱女儿更胜儿子,阿贞从小聪颖坚韧,可亲可爱,常年陪伴父母膝下,殷勤夫妇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殷勤想着,在士林中有爹,在武林中有哥,殷家和武当都是她的庇护,殷利贞未来不会有任何波折,于是对她纵容至极。殷利贞也一点没被宠坏,是个小可爱。

    然而现在,殷勤自己被世家除名,在世人成了汉奸元狗,殷利贞还成了丧妇长女,婚嫁时有了被百般挑剔的理由。想到纪英那被他夸上天的拜在峨眉灭绝师太座下的独女纪晓芙,殷勤有了主意。

    于是殷勤特意上武当拜访张真人,求了一封推荐殷利贞的信给灭绝师太。在殷利贞不知情的情况下,已被决定了拜入峨眉的命运。

    殷勤拜访张真人后,将殷梨亭从武当山接下,在商队的护送下,一家三口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目的地昆仑山。殷勤带着儿女走过湖北重庆四川青海西藏新疆,走了近两年,走过半个中国,一路上言传身教。殷梨亭没有多想,恭谨听训;殷利贞越来越觉得父亲在交代后事,心中忐忑。

    1331年,殷利贞9岁。

    殷勤一行人终于抵达昆仑,借住在连环庄,好满足女儿尽情游览昆仑的梦想。

    昆仑连环庄。这也是一个武林门派,由五绝中的南帝一灯大师的弟子朱子柳及弟子后人武修文等人于昆仑山中所建,分为朱、武两家,江湖中人合称连环庄。

    连环庄的两位庄主亲自来接待殷勤一行人,这两人一名朱长龄、一名武烈,二十余岁的年纪,长的人模人样的,待人接物还算有礼有节。殷利贞看表面确实想不出他们原著中还是能合谋欺骗张无忌以夺取屠龙刀的人物。

    寒暄后,房中只留下殷家三人,殷勤决定和儿女开诚布公推心置腹了。当然,三人是殷勤判断的,其实房檐上还隐藏着一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殷勤:“此番游过昆仑后,利亨回武当学武,至于阿贞,我会送你到峨眉拜师,我归家后便会出任江南总管,你们无事就不用回家了。”

    兄妹俩有千言万语要说,被殷勤一个手势制止。

    殷勤拿出家谱,依次介绍祖宗事迹。

    “我们这一支镇江殷氏,从先祖殷晖始。宋末靖康之乱时,殷晖护驾战死扬州,封崇武侯,赐镇江润东丁岗四百顷以为子孙食邑,其子殷文式遂定居于此。……即使被除族,将来受到诸多非议,你们很不必要自苦自卑。谨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问心无愧就好。”

    殷勤又拿出一本精装的册子,封面写着“《同志录》,弟殷勤恭撰”,内容是许多仁人志士的生平事迹。

    “这里的每一个人,是我私交甚好的友人,更是反元复汉的同志,在各自的领域都是一时的风流人物。然而,都先后壮烈了……”说着,殷勤有些哽咽。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后,停住,“算了,不说了,你们以后自己看。这些先行者中,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都是中国的脊梁。”

    殷氏兄妹感受到父亲话中舍身成仁的坚定,默默红了眼眶。

    殷勤将《家谱》交给殷梨亭,这是殷家的传承;将《同志录》交给殷利贞,这是中国的精神。

    殷勤将子女的手握在一起,叮嘱着。

    “父母总会老去,你们兄妹就是最亲近的人,要互相扶持共同成长啊。利亨,长兄如父,你可要坚强些,保护好阿贞。”

    殷梨亭终于忍不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不忘哑声保证。

    “父亲去做大事吧,我也是大人了,妹妹放心交给我。”

    殷利贞可不像殷梨亭只会谨听父训,她以赌气的语气问出自己纠结已久的疑问。

    “爹爹舍私情而成大义,女儿无话可说,左不过我与哥哥不算重要罢了。如果妈妈还在的话,爹爹还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吗?”

    殷梨亭因殷利贞质询父亲的举动惊的哭都忘了,他常年在武当山,自然不知殷家父女相处就是如此随意。他惊讶的看着殷勤竟然笑了,抚着殷利贞的小脑袋,殷利贞倒是傲娇的偏过头去。

    “小可爱,你这可太冤枉爹爹了。爹爹犹豫时,还是你妈妈劝的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应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元娘仁爱果决,真乃天下奇女子,我以她为傲。”

    殷利贞依偎在殷勤膝上,沉吟道。

    “爹爹的选择,我完全领会并坚定支持你。我也可以选择不去峨眉拜师,就留在爹爹身边帮助您。”

    殷利贞抬起头,直视殷勤。

    “爹您看女儿的资质,岂非天生的细作苗子。”

    殷梨亭傻的根本没听懂殷利贞的言下之意,殷勤却一点就透,殷利贞言下之意是若有必要,她是不惜以色事人的。殷勤一气之下拍桌用了大力,竟完全失了风度。

    “荒唐!贞者,冰清玉洁也。殷利贞你若自甘堕落,做出有辱门风之事,无论什么理由,你都不是我殷家的女儿。”

    名声有污和身体有污,不都是名节的事嘛。做爹爹的能为了百姓不顾生前身后名,做女儿又怎能吝惜一副皮囊呢。殷利贞不服气,还待再辩。

    殷梨亭虽不懂,却也感受到房间内氛围凝重,他也想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了,接过话头。

    “父亲,我武功已小成,或许呆在家保护您更好。一些过于热血的江湖人士恐会对您不利。”

    见儿女都一副同生共死的倔强模样,殷勤小课堂又开讲了。

    “你们太小瞧我了,舍身取义只是最坏的结果,怎么就不相信爹爹能全身而退吗?把你们送到武当峨眉,更不是为了个人前途趋利避害之举,而是保存火种以待来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和使命,如今虽说元室暴虐无道,却还没有触到百姓的忍耐极限。所以元帝还能试图缓和矛盾,而各地起义始终不成气候,我的担当是在夹缝中庇佑一方百姓,而你们的使命,是在本派甚至六大派乃至整个中原武林,传播反抗暴元的火种,以待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那一天。”

    好吧,你爸爸还是你爸爸,殷家兄妹被父亲说服,而且更崇拜父亲了呢。而且对他的安排,不仅办点抵触情绪都没了,反倒自发产生了内生动力。

    殷利贞只觉得,大多数优秀的政治家,一定是优秀的演说家。被爹爹洗脑后,她坚信灭绝师太的独断专行,峨眉弟子的勾心斗角,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拥有无限的信仰的力量,她们都将成为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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