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道,一见钟情正可谓是见色起意。

    可唯有慕紫芙清楚,她爱他,无关其他,只因他是顾和轩。

    她心中知晓,顾和轩其实算不得是个好人,但却唯有他在前世时给了她最大的依靠。

    洛城繁华,逗趣打乐之事良多,可她却仍觉无所归依。

    百般沮丧时,是顾和轩外出时替她搜寻来许多魏国的物件,一解她的思乡之苦。

    亦是他知晓她不愿被宫规束缚,向往广阔天地,每每外出总要皆尽可能将她带出。

    渐渐的,她动了心。

    其实,细细想来,好似无论有无他编造的那些谎言,有无他为她编织的那些美梦,她总会爱上他。

    因为,他向来都是她所欣赏的那般男子。

    君子如玉,倾世无双。

    只是可惜,他不爱她。

    还好,她不会因此恨他。

    前世因果,百般过错,

    她只道自己看错了人,

    若是魏国在战场上败了,她只会与魏国同进退,不会因此寻仇。

    只是,他不该以她的名义算计她的王兄,他不该用不光彩手段灭了魏国,他不该对她的亲族处以那般极刑!

    这让她怎会不恨?

    “吱呀”开门声响起,紧接着她的耳畔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看来本王还是来晚了。”

    听到这分外熟悉的声音一瞬,慕紫芙心一紧,

    眸中恨意未及消散,目光中的肃杀之意愈发重了几分。

    她抬眸望去,

    来人身着一袭象牙白色圆领襕袍,身姿卓越,眉目淡雅,唇边笑意温和。

    一如她记忆中那般模样。

    可慕紫芙望向他的目光却无了前世的满目眷恋,只剩恨意蔓延。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

    起身道,“不晚,是我来的过早了些。”

    顾和轩一笑,“郡主,请。”

    慕紫芙随之落座。

    顾和轩挥手驱退了旁侧候着的小厮,亲自为其布茶。

    “郡主为何不问我因何邀你来此?”

    慕紫芙接过,轻声道,“既是恒王殿下主动约我,必是有事与我相商。王爷暂且不急,我又为何急于询问?”

    她的声音并无丝毫情绪起伏,顾和轩却仍能清晰感知到她话中的不善。

    他并未计较于此,起身,“主动约郡主前来,也无甚要事。只是觉得欠了郡主一句抱歉。”

    话音方落,忙作揖行礼,口吻虔诚,“宫宴那日,是我管束不严,纵容属下越权行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身为大郁颇为受宠的皇子,纵观朝野上下能让他如此恭敬待之的少之又少。

    照常理而言,应是无人会不承他这份情。

    纵使是他吩咐的又是如何,身为皇子已软了态度,无论面前人是谁也应顺着这台阶下了,总归若开罪了他,日后想必也是不便行事的。

    可是慕紫芙却仍安坐着,冷眼瞧着顾和轩如此惺惺作态的模样,低声道,“若我偏偏不见谅又待如何?”

    顾和轩一怔,放下手,“郡主此话何意?”

    “无甚意思。不过觉得恒王殿下这番赔礼实在是有些小气。本郡主那夜可是因恒王殿下受了伤,养了多日方才下床走动。每逢阴雨绵绵之际,伤口总会隐隐作痛,也怕是因此留下了病根儿,又岂会是王爷一句简单致歉便随意掀过。”

    闻言,顾和轩眸中冷意消散,

    悻道,“既如此,那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可不知郡主想要本王如何赔礼道歉方才彰显诚意?”

    慕紫芙略加思索一阵,抬眸对上顾和轩含笑的眸子,笑出声,“不如恒王殿下离我远些如何?”

    顾和轩唇边笑意顿时凝固,

    “我这人向来记仇得很,若是有人开罪了我,我必记上个一年半载。更何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又不是个傻子,又岂会白白送上门再叫人算计了去?”

    慕紫芙此番话可谓是毫不客气,顾和轩此时面色铁青,向来保持的君子风范此刻竟隐隐有了崩裂的趋势。

    只见顾和轩脸色变了又变,方才出声,“郡主……可真是会开玩笑。”

    “开玩笑?”

    慕紫芙挑眉,“世人常常将不便说出之言当做玩笑随意倾吐而出,可这究竟是否是戏言,又何须他人言明。”

    一而再,再而三被下了面子,纵使顾和轩脾性再过温和,也终是心情不甚爽利。

    更何况,他的君子风范乃是他一贯的面具。

    他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嘴角却又再次勾起那抹温和的笑意,故作随意般问道,

    “郡主,好似对我有着莫名的敌意?”

    听到这话,慕紫芙心中冷笑,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暗忖道,敌意未免太轻了些。

    顾和轩,我可是,想亲手杀了你啊!

    然而说出口的却是,“恒王殿下可真会冤枉人,难道只因我对您说话不客气了些,您便要将我当做敌人对待?”

    如此颠倒黑白的话语,慕紫芙说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分明是她对顾和轩如此针锋相对,却偏要将这偌大顶帽子平白扣在他身上。

    可慕紫芙偏是故意为之,前世两人朝夕相处近十载光景,他是何脾性她一清二楚。

    顾和轩此人向来谨慎,人前向来不落人口舌,若有所争执,他必是先让一步。

    只是,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他可是算计了个清楚,谁若开罪了他,他暗中必下死手。

    那日云澜一事便是如此,他费尽心机只为取她性命。

    即使已将她当做必死之人,

    可他表面功夫倒是做了个全乎,非要寻她道歉,落下个好名声。

    可她又怎会顺了他的心意?

    若不趁机狠狠恶心他一番,倒是白费了他一番亲自来此的心意。

    果真,顾和轩虽面色不渝,却仍是温声道,“郡主这说的哪里话,本王敬着还来不及,又怎会将郡主视作敌人呢?”

    听到这话,慕紫芙意味不明说了句,“是吗?”

    “当然。”

    顾和轩举杯,赔礼道,“本王之前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郡主海涵。此次便以茶代酒敬郡主,权当对之前的行为给郡主在这赔礼了,如何?”

    顾和轩这幅模样可真真是给足了慕紫芙面子,

    可给了她便要收着吗?

    “恒王殿下如此,本郡主若不承这杯,便显得本郡主刻薄不通情理了。”

    顾和轩还未来得及欣喜,只听她又道,“只是,这茶便不必喝了。毕竟,”

    她话语停顿了下,对上他的视线,扬声道,“我怕它……有毒。”

    顾和轩再好脾性也被她的再三挑衅消磨殆尽,他握紧茶杯,寒声道,“云安郡主,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寒津津的声音昭示着眼前人已有了发怒的征兆,慕紫芙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低声细语道,“恒王殿下切莫误会,我此言并非只针对你一人。只因我初来这大郁,警惕些也是好的,不是吗?”

    这番软言好语不似之前的冷言讽语,倒是让顾和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咬牙切齿道,“自然。”

    一语毕,二人皆无言。

    慕紫芙瞧着无趣,正想先行告退,只听眼前人道,“听闻云安郡主几日前曾在城外派了许多人手找寻一人,不知此时那人可是有了下落?”

    此话一出,慕紫芙已知晓这便是顾和轩今日邀她的真正意图所在!

    试探她究竟是否知晓那日之事他才是那幕后黑手。

    慕紫芙安坐,淡定答道,“倒是未曾料想恒王殿下被幽禁府中,消息还能如此灵通。”

    “幽禁府中,并不是完全隔绝了消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晓的,郡主说可是?”

    “那是自然。”

    慕紫芙笑了笑,“但此事便不劳烦恒王殿下关心了,人我已找到。”

    “既如此,那便是件顶好的事了。不过,”

    顾和轩指尖轻捻,盯着慕紫芙问道,“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丢在了郊外?这背后可是有何隐情?”

    闻言,慕紫芙眉眼间浮现一层冷意,随即轻笑,“不过是自家侍女间争风吃醋罢了,哪里来的隐情一说。”

    “既如此,那便是郡主家事了?”

    “正是,但,”

    慕紫芙话语停顿了下,转而试探道,“若是恒王殿下有兴趣听,我自也是能与你仔细说道说道。只是,这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恒王殿下若知晓可切莫与旁人说。”

    “欸,既是家事,本王不便知晓。此番问及,不过是思及郡主有何事需要我搭把手的,也好着替我属下之前的得罪赎些罪过。”

    慕紫芙心底冷笑,面上却是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那便先行谢过恒王殿下了。”

    “郡主,何需如此客气。”

    二人说着不似先前般针尖对麦芒的话语,格外异常,空中好似隐隐有着危险的气氛在蔓延。

    慕紫芙已是察觉到什么,心中慌乱,却仍面不改色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未办,便先行告退了,恒王殿下请便。”

    话音方落,未给顾和轩再挽留的机会,转身便快速下了楼。

    留在原地的顾和轩盯着慕紫芙离去的身影,伸手挥来了那隐于暗处之人,“慕紫芙不可留,动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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