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时间,我给她时间考虑清楚。但既已出府,那今后便不由她退缩了。”

    日光刺眼的紧,直直映入沈和风眼中,让他不适的眯了眯眼。

    他抬手挡住,悻道,“真不知慕紫芙遇到你是福是祸。”

    话音方落,只见眼前人转身便走。

    他喊道,“欸,这次万不可再一身狼狈回来了啊。”

    顾瑾玹未应声,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这番纠缠,真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他的声音散在风中,并无人知晓。

    ……

    正厅内,紫檀木制成的桌椅威严肃穆,悬挂的山水画布局讲究,处处彰显着一国宰相府邸的底蕴。

    慕紫芙接过侍女递来的茶,“多谢。”

    叶静姝的贴身丫鬟紫馨恭敬应声,“请郡主稍待片刻,已派人前去通传,我家小姐稍后便到。”

    “不妨事。”

    慕紫芙轻抿了一口,“之前听闻叶小姐不慎感染了风寒,此时可是已好了?”

    “劳烦郡主关心,我家小姐已是好了大半。”

    话音方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道颇为不善的话语,“云安郡主不在府中安心养伤,到我府中作甚!?”

    紫馨退至一旁。

    慕紫芙抬眸望去,只见身着一身翠色衣衫的叶静姝缓缓走近。

    “那日救命之恩还未当面道谢,理应亲自登门。”

    叶静姝冷哼一声,“已近月余,云安郡主这致谢来的可是早?更何况,郡主这伤可是养好了?莫要在我府中走这一遭,再让人误会了可怎么是好?”

    慕紫芙并不介意叶静姝这番冷言冷语,她知晓叶静姝心中必是烦闷,

    任谁被平白无故误解一番,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她起身,恭敬行了一礼。

    叶静姝一惊,“你这是作甚!?”

    “此礼为三,一为谢过那日救命之恩,二为未及时登门致歉,三……为那日顾瑾玹因我误解你致歉。”

    叶静姝闻言,鼻间竟隐隐有些酸意,连日积压的委屈情绪似在此刻喷涌而出,

    “你替他致歉?你以何身份替他致歉?”

    说话间,泪珠滚落。

    她啜泣道,“我那日已向他诸多解释,可他始终未我听我的。若不是……若不是景竹赶来,我那日真会死的。”

    泪眼模糊间,只见眼前出现一方鲛绡,

    “擦擦吧。”

    她抬眸,“我应该恨你的,若不是你,阿远哥哥绝不会如此待我。”

    慕紫芙将鲛绡放置她手中,轻声道,“若不是我,你也是得不到他的。”

    叶静姝似被戳中痛处般,霎时起身,吼道,

    “你胡说!阿远哥哥明明已对我改观,若不是你,他会允许我陪在他身侧的!”

    慕紫芙凝着她,脑中却闪过身着一身喜服的叶静姝坠落悬崖的模样。

    “或许在我未曾存在的某时,你已经尝试过为此奋不顾身,却终是无所获。”

    是的,她看到了。

    在她昏迷时,她看到了叶静姝的一生。

    走马观灯似的在她梦境中掠过她短暂的一生。

    从天之娇女到哭怨妇人,叶静姝一厢情愿之举终是以殉情为终。

    “生前未能如愿,死后同穴也是不错。”

    这是她留给世间最后一番话,是痴情,却也是冷情。

    想起前世种种,慕紫芙心中诸般滋味。

    想必前世那诸多流言,应是叶静姝刻意为之。

    她此举也是成功了,在史书上以宸王妃为称。可她却从未得到过顾瑾玹的真心相待。

    那明艳娇俏的女子,一生因情算计,却也因情丧了命……

    叶静姝瘫坐在椅上,哭喊道,“你骗我,你绝对是骗我的!”

    慕紫芙将鲛绡捡起,拭去她脸颊的泪滴,

    “静姝,趁还未陷入太深,及时抽身吧。莫要让少时孽缘,困住你的一生。”

    叶静姝偏头避过她的动作。

    慕紫芙放下手,喟叹道,“你心中也是知晓此事的,不是吗?”

    叶静姝哭泣声止住,动作微僵。

    “你很聪明,应知我此话何意。”

    她将鲛绡递在她手上,“也许你放不下的从来不是顾瑾玹,而是你心中的执念。”

    执念?

    叶静姝攥紧了手中的鲛绡,侧首看向欲离开之人,

    “那你的执念呢?可也是他?”

    慕紫芙脚步顿住,“我的执念是他,但,也不仅是他。”

    叶静姝一怔,失神间,人已消失在眼前。

    ……

    慕紫芙方走过府门,正打算寻着初若的身影,便遇见了顾景竹。

    可他却并未有着进府的意思,一直在府门口徘徊着。

    与之前的神采奕奕不同,此时的他浑身已带了些颓废之意。

    “宣王殿下?”

    顾景竹闻言停步,顺着声音望去,蹙眉,

    “慕紫芙?你来这作甚!?”

    如此相似的一问,倒真是让她有些无奈。

    她笑道,“我难不成是如此不受人待见?怎今日一个个的都如此问我。”

    顾景竹极其轻蔑扫了她一眼,“你不受人待见可不是一日了,难道今日才明白?”

    慕紫芙走至他面前,

    “火气这般大,是又有何处不称心了?”

    顾景竹冷哼一声,直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要你管?”

    慕紫芙并未计较他不善的语气,挑眉,

    “怎么不进去?”

    “慕紫芙,我之前怎从未发现你话如此多。”

    瞧着他这一幅不耐烦的模样,慕紫芙心中已知晓因何而起。

    “听说归德楼最近新出了一种酒,要不去品尝鉴赏一番?”

    顾景竹抬眸,盯了她一瞬,起身,

    “你请。”

    慕紫芙失笑,“好,我请。”

    两人并肩向归德楼走去,本是格外正常的一幕,可瞧在有心人眼中便是变了个味。

    容七挠了挠后颈,小心翼翼说道,“殿下,这友人之间喝个酒而已,郡主也没旁的意思,您……莫要多想啊。”

    顾瑾玹斜睨了他一眼,“我是如此小气?”

    容七忙摇头应道,“没,绝对没有!”

    只是,那股泼天的醋意别说近前了,他隔老远便能闻到。

    顾瑾玹冷嗤道,“喝酒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垂于身侧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因他想起,慕紫芙从未与他喝过酒。

    自那次过后,她也再未与他是如此自如相处过!

    顾瑾玹是如何想的,慕紫芙不知。

    她只知,这心碎之人酒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自天光大明到天渐昏暗,慕紫芙意识已不甚清醒。

    唯有顾景竹仍抱着一酒坛,瘫坐在地上,

    “静姝自那日过后便不理我了,我不过是将她救下罢了。可她竟然说宁愿死也不愿我……我救!”

    “明明我们说好了,待我及冠,她会嫁给我的。可偏偏顾瑾玹来了,一切都……变了。”

    他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

    “一切都变了!”

    说罢,他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慕紫芙双颊通红,以手扶额,勉强保持着清醒。

    听到顾景竹这番话,她轻笑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此举又是如何?”

    “情之一字,难解亦无解!”

    “呵,”

    顾景竹闻言,扶着木凳晃晃悠悠起身,“慕紫芙,这点……你不如我!”

    “怎么?”

    顾景竹眼前一片眩晕,他晃了晃脑袋,坐到一旁,

    “你啊,便是想的太多。可情之一事,本是……无需思虑其他。凡事若皆随心,可抵万难。思虑过多,便……会失了本心。本心既已……不在,何处论情?”

    他的声音中带着平日里从未有过的郑重,虽因酒醉目光涣散,却好似是格外的清醒。

    慕紫芙一怔,“随心?”

    “随心!”

    顾景竹苦笑了一声,“慕紫芙,你很幸运,却又不幸。”

    这样一番意味不明的话让本就不甚清明的慕紫芙更为迷糊,

    她蹙眉道,“什么幸运,不幸?”

    顾景竹深深凝了她一眼,却并未答话,拿起酒坛,又是灌了一口。

    他咂了咂嘴,问出已重复了许久的话,

    “你说,我究竟哪点比不过顾瑾玹?”

    慕紫芙正迷糊着,轻而易举便被转移了视线,也无暇顾及方才所言。

    她撑着身子,劝慰道,“叶静姝就是心瞎眼盲,非揪着顾瑾玹作甚!她以为他是个好人吗!?”

    她借着酒劲,将心中的牢骚一股脑倾吐出,

    “我告诉你哦,那……顾瑾玹!他就不是个正人君子!”

    顾景竹听着也跟着道,“谁说不是,那顾瑾玹他少时便是一副死人脸。如今也丝毫未变!。”

    在暗处的容七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低语道,“这恒王殿下说话可真是一针见血。”

    “是吗?”

    冷飕飕的一声,直让容七听来冒出一层冷汗。

    “殿……殿下!”

    容七反应过来,忙下跪,“是属下胡言,请殿下恕罪!”

    顾瑾玹制止住他欲下跪的动作,“行了。”

    “去吩咐店家,安排辆马车。”

    “是!”

    他开门进去时,正听见顾景竹嘟嘟囔囔道,

    “你说……你们到底欢喜他什么啊!?”

    慕紫芙倏地站起,“谁说我心仪他了!?”

    一语落,眼前便一阵眩晕,身子向一旁倒去。

    还未待她惊呼出声,声音便断在了喉咙里。

    只因她的纤腰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揽住,鼻间充斥着他的气息。

    伴随着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你不心仪我,又想心仪谁呢?”

    慕紫芙眼前模糊,却凭着声音认出了他,“顾瑾玹!?”

    脑中想起顾景竹方才所言,也不知为何便将藏于心底许久的话与他说出,

    “我……心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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