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郡。

    顾沛站在客栈房间里窗子前,清凌凌的月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了空荡的床榻上。

    这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快马加鞭,再赶上几日的路就能到京城了。

    顾沛仰头看向夜幕中璀璨的星子,他长舒一口气,那份一直萦绕在思乡之情,逐渐实质化了起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不知道小榆长高了没有,青杨应该也是个大孩子了吧,小桑本就漂亮,应该出落得更水灵了,力气也应该更大了。

    还有姜禾……

    一想到姜禾的柔美温婉的容颜,顾沛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两年没见了,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没有,是不是还是总叹气。

    虽说他离开的时候,京城附近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已经没有再被战火波及。

    但他毕竟回来得也晚,难免有闲言碎语,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

    楼下似是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顾沛微微侧目,又忍不住失神想到。

    京城附近的村子应该都分到地了,算算家里的人口,到姜禾手里应该也不少。

    不知道她能不能忙得过来。

    想到姜禾那消瘦柔弱的身影穿梭在田间,顶着烈日费劲地举着镰刀。

    这个画面,叫顾沛心尖都揪起来了。

    把她娶回家,却没能照顾好她。

    一阵阵的愧疚翻涌上心头,顾沛的眼中泛上水光,月光柔柔落下,磨去了他身上的肃杀和锋芒。

    赵庆轻叩了两下门,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怔了原地。

    “顾哥?”

    顾沛忙收敛思绪,转过身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他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来来往往的动静不小,有些急躁慌乱。

    赵庆忙正色道:“余杭一带发生飓风。河道堵塞严重,淹没了不少村子。京城也受了波及,来不及支援,将军叫我们即刻出发,过去帮忙。”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顾沛就已经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行军途中,本就没有什么行李,随手一塞便可以出发了。

    只是在听见京城二字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京城?”顾沛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忙追问道:“京城的情况严重吗?”

    “不严重。”

    赵庆知道顾沛的家眷都在京城附近的村子,晓得他在意,便多介绍了一下情况。

    “京城前后有山阻挡,飓风造成的影响没有那么严重,顾哥不用太担心嫂子她们。”

    顾沛定下神来仔细想想,他们村的地势确实如赵庆所说的那样,是三面环山的,也便放下心来。

    虽有万般思念,但军令来得紧急,奔赴前线救人更为要紧。

    “走。”

    顾沛抄起包裹,强压下心中得想念,朝着赵庆一挥手,急匆匆地下楼集合去了。

    ——

    姜禾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

    风雨的声音似乎也没有那么地猛烈了,只听见滴滴答答的落雨声。

    她费劲地睁眼,一旁毛茸茸的脑袋“嗖”地就探了过来。

    “娘!”

    小榆瞪大了眼睛,满眼惊喜地嚷嚷:“你醒啦!还难受吗!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

    姜禾的嗓子干哑,她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发出几个沙哑难听的音节。

    于是只好抬手揉了揉小榆的脑袋,以作回应。

    “燕儿姨说了,人醒了就不会有事的。”青杨嫌小榆碍事,伸手把他拨到一旁,端起盛着温水的碗递到了姜禾的唇边:“你睡了快一天了,喝点温水缓一缓。”

    躺得久了却是精神有些恍惚,魂像是飘在脑袋上一样。

    青杨扶着姜禾坐起来,见她精神好了一点后,又端来温在灶台上的粥,准备放凉些再给姜禾喝。

    水润过嗓子,不再像刚才那样干涩沙哑,姜禾环顾一圈四周,忙问道:“小桑呢?”

    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雨中走了没一会,便浑身发烫,没什么力气了。

    后半程的路,是小桑搀着她,才不至于跌倒。

    “她没事,没受伤,睡了一觉后精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梁二叔叔他们说去看一眼咱家的情况,小桑跟去了。”

    知道她在意这山洪的情况,不等她问,青杨就接着说了下去。

    “确实有山洪,今早这河里的水都浑浊的不像样子。山脚下也有不少地方坍塌的,好在没伤着人,就淹了很小一部分的田地。里正爷爷说,还好在我们昨天发现得及时,他们后来去排查的时候发现,溪水上游有被冲过来的一整棵小树堵住的情况,梁大叔叔他们忙了一宿,这会也才刚起呢。”

    村里的这条河,是由山上淌下的好几条小溪汇聚而成的。

    在战乱之前便有拓宽加固过河道,现在看来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姜禾轻声道:“人没事就好了。”

    虽然青杨没说,去探路的雨桑也还没有回来。

    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定数,照这架势,他们家现在估计是一整个都泡在泥水里了。

    一想到那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蔬菜现在浸在泥水里,那一手养大的鸡和兔子生死不明。

    被寄予未来希望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姜禾叹了口气,端起温热的粥,轻轻吹了吹。

    怕她喝着没味道,还专门备了一小碟的肉松放在一旁。

    坐在床榻上边的小榆伸手想来捻一点肉松偷吃,被青杨一把攥住了手腕。

    姜禾这才看见,小榆的小腿是裸露在外的,膝盖上有一片淤青红肿,虽没有破皮,但在孩子那细嫩的皮肤上,看起来是更加地狰狞可怖。

    “这是怎么了?!”

    姜禾也顾不上喝粥了,她忙伸手去抓小榆,想要看清楚伤口。

    提到这个,小榆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喷涌了出来。

    他撇着嘴,眼眸中泪光翻涌,朝着姜禾摊开了手掌。

    细嫩的掌心上也有伤,长条的淤青血痕,一看就是在地上擦出来的伤。

    姜禾捏住小榆的手指,仔细看了看那伤口。

    创面处理的很干净,也上过药了,有一股药油的味道。

    她心疼地吹了吹,满脸的怜惜。

    那段山路对小榆这般年纪的孩子来说,也实在是太过于艰难了。

    “他不是在来的路上摔的,是非要跟出来找你和小桑的时候,急得跌倒的。”

    青杨帮小榆将滑落下来的衣角掀起来,免得衣裳蹭走了还没有干透的药。

    闻言,小榆更委屈了。

    其实没有人责怪他,但是想着雨桑可以留下来帮忙收拾,青杨又连拖带拽地拖着他下山,就连狗都在危急时刻帮他垫了一下,才叫他不至于摔进泥坑了。

    只有他一点忙都没帮上。

    好不容易等到了姜禾和雨桑回来了。

    但姜禾又昏睡了半天,他是真的害怕了。

    磕磕绊绊说着心里话,小榆的眼泪情不自禁就掉下来了。

    “小榆乖啊。”姜禾轻轻替小榆擦着眼泪。

    这话,青杨估计是不爱听的,但他肯定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导,要不然也不会语气这么生硬,叫小榆一想到就又开始掉眼泪了。

    “能安全下山,小榆已经很棒了!可是人就应该量力而为啊,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等你和阿兄一样大的时候,你也可以在这种时候去帮助和保护别人。但是你问阿兄,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还在被别人保护啊?”

    孩子要强是好事,偏偏小榆的哥哥和姐姐,一个文无敌手、一个武力超群。

    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他肯定是会感觉到压力的。

    “量力而为……”

    小榆喃喃着,扭头看向青杨。

    在青杨郑重点了点头后,笑容才终于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亲昵地抱着姜禾的手,心满意足地傻笑着。

    这么一闹,姜禾莫名其妙轻松了很多。

    田被淹了,还能再开坑。

    房子塌了,也还能再建。

    好歹他们一家人全须全尾地逃出来了。

    也没糟糕到那种程度,毕竟他们家是靠摆摊赚钱。

    人在、手艺在,就不愁没饭吃。

    姜禾小心避开小榆的伤处,安抚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侧过目光看向青杨,轻声问:“你呢?没受伤吧。”

    “没事。”

    青杨摇摇头。

    许是同赚过钱,又共患了难。

    姜禾在危急时刻的反应,叫青杨心中最后的那点顾忌,也随着昨夜的风雨,被吹散了。

    青杨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他单独面对昨夜的情况,他不会做得比姜禾更好,起码不会那么果断就决定离开。

    而且姜禾不仅没有在危急关头抛下他们,甚至将家里攒下的钱全都交给了他带走。

    趁着白天大家都忙,他检查过里面的数额。

    金额之大,惊得他久久未能回神。

    两块金锭加上银锞子,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就摆摊这一段时间,居然赚了有五十多两?

    青杨自觉算术学得不差,但这笔帐,他是算了一个下午,怎么也算不明白。

    现在每天收益是高了,但是前几个月可没有赚那么多。

    而且他们开销也大,顿顿有肉的。

    正想着呢,只听见姜禾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对了,你背篓里钱没丢吧!”

    青杨摇摇头,他刚想问这钱是怎么回事,姜禾又问:“我的背篓呢?”

    她对昨天到了梁家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青杨指了指地上,背篓就放在床边。

    姜禾伸手掏了一会,取出一个小匣子。

    而后在青杨震惊的目光中,她从匣子里摸出了两块金锭子。

    青杨瞪大眼睛,压着嗓子惊声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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