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姨快走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儿媳妇打着伞,神色慌张,脚步匆忙。

    两人隔着薄薄的雨对视上,梁大媳妇眼中一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忙道:“娘!小禾和梁叔牛婶他们吵起来了!”

    梁姨顿感不妙。

    这两个人有多难缠,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偏偏还是她家那口子的亲戚,打着里正的名义为所欲为,在这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哪有热闹哪就有他们。

    姜禾这样的小姑娘哪是他们的对手啊!

    这几个人真是脑子丢到田里了,顾沛要回来了,还敢来招惹姜禾!

    想到姜禾上次因为听了村里的流言蜚语一蹶不振,梁姨加快了几分脚步。

    就在这时,屋内有两个人冲了出来,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满脸惊恐地将斗笠往头上一扣,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脚下溅起水花,甚至在路过梁姨身边的时候,都顾不上和她打一声招呼。

    梁姨:?这是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受到刺激的是梁子和牛阿文?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梁姨回来啦!”

    姜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半倚着门框,嘴角挂着笑,朝着梁姨招了招手。

    细声细语的,温柔又恬静。

    “你怎么跟他们碰上了,没事吧,他们没说什么吧!”

    梁姨也顾不上多想,关切地看向姜禾。

    “没事没事。”姜禾笑着摆摆手:“和叔婶随便聊了聊。”

    这种人无非就是仗着别人面子薄,越在意这种混话,这些人就更起劲了。

    但是什么“不要孩子了”“出去找男人”“顾沛要抛妻弃子”,姜禾统统不在乎。

    她甚至可以毫无负担地当着他们的面重复一遍。坦荡到他们几人都有些心虚了。

    而装神弄鬼的事情,是姜禾临时起意的。

    流言是一把无形的刀刃,是真的会杀人的。

    村子里,多谣言,对鬼神也多敬畏。

    生死的事情总是更神秘些。

    谣言是防不住的,但姜禾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叫他们以后想要再议论她的时候,都得掂量掂量,她姜禾是不是真的死过一回,是不是真的会循着风声过来寻仇的。

    不过,这两个人显然是心里有鬼,根本不经吓。

    姜禾还没说两句呢,他们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可能是平日里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内敛好说话的。

    这一通姜禾的单方面输出下来,给一直没讲话的梁大媳妇的娘家人吓得够呛。

    姜禾只来得及朝他们笑笑,说上一句“跟他们开个玩笑的”,梁姨便进屋了。

    梁大嫂一家还是能处的,他们全程也都没有附和过,还将并不适应这种场合,听不下去的梁大嫂支走了。

    只是姜禾在装神弄鬼时,那陡然变了的目光还有阴冷的气场,把他们也吓得够呛。

    完全不知情的梁姨忍不住问:“亲家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呢?”

    几人下意识都抬眼看向姜禾,见她面色如常,才忙摇头。

    “没事……没事。”

    吓着他们并不是姜禾的本意,只是这也没法再解释,说得越多,倒像是她心里有鬼。

    于是姜禾揽着青杨的肩膀道:“梁姨您忙,我和青杨先回去了。”

    “好好,你快回去歇着。”

    姜禾应了一声,看向了梁大嫂的娘家人,她微微颔首,礼貌开口。

    “姨、哥哥嫂子,我带着孩子先走了。”

    ——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稍微改变一点他们的看法。

    姜禾也没多想,踏进雨中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空气微微有些凉,带着草木的清新。

    许是了化解了原身残留下的怨气,姜禾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连还病着的身子,都精神了很多。

    但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青杨。

    从姜禾起身要找过去后,青杨就觉得姜禾很陌生,尤其是她那番“猜猜我是死是活”的话,蛊惑的上扬语调,叫他都忍不住脊背一凉。

    “你真的……”

    不等他开口说下去,姜禾就干脆利落开口:“假的假的!”

    “可是你……”

    是真的在大病一场后,性子彻底变了。再也不念叨着顾沛了,也不再嫌弃他们几个碍眼了。

    姜禾语气轻松,她看着青杨,眼中带笑:“我都是吓唬他们的。你可以当作是前几年的我,陷在失去双亲的悲痛中,性情大变,现在想开了。”

    这话有些拗口,但是青杨能明白。

    他也经历过这极致悲痛的时刻。

    去警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是为了给原身舒一口气。

    但是带上青杨,是要打消他心里的不安和疑惑。

    家刚没了,这天灾落到头上是真的没办法,但是这个时候要是起了内讧,就麻烦了。

    三个孩子中,青杨想的最多。把他稳住了,就没什么问题。

    可能是姜禾眉目舒展,除了刚醒那一会,便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

    那从容的模样,叫青杨也莫名安下心来。

    情况再怎么糟糕,他们手里还有一笔钱呢!

    ——

    这雨,一直到第二日傍晚才停歇下。

    覆盖了天空好几日的厚重云层可算是散开了,残留的薄云染上了夕阳的色彩,晕染开大片绚烂的光彩。

    在确定溪流的水量已经小了后,梁大和梁二才带着姜禾去查看家里的情况。

    那倾斜的灌木丛小径,如今只需要几步就可以穿过。

    但那日在漆黑风雨中,像是翻山越岭一般的艰难。

    雨刚停,还有些泥泞。

    浓烈的土腥味萦绕在鼻尖。

    姜禾小心迈着步子,暗自想着。

    要是要重新盖房子,一定顺手给这条路修个石板台阶!

    当房屋的轮廓重新出现在视线中,姜禾重重叹了口气。

    牵着梁二的手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小榆,更是直接惊呼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小院看起来脏兮兮灰扑扑的,堆积着大量的泥浆,视线所及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生机盎然、规整有序的菜地,已经完全没了生气。像是被泥浆彻底吞噬,也被模糊了边缘的轮廓。

    若非亲手开垦耕种,姜禾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之前的那块菜地。

    仔细看看,还能看见裹着泥水,隐约可见枝蔓的黄瓜藤。

    姜禾长叹一口气,虽心里早有做好准备,但亲眼看见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在滴血。

    因靠着山,鸡窝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泥浆和竹片凑起来的艺术品。

    那两头通风的厨房倒是比想象中更加的抗风,只是没挡住山上冲下来的泥水。

    从前散发着炊烟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勉强可以看见乱七八糟山石树枝间的灶台。

    姜禾一行小心避开了院子里散落开的石头和树枝,朝着青杨和小榆居住的那屋走去。

    被姜禾关在屋子里的鸡和兔子,在姜禾醒来的那日,就已经被梁二解救出来了。

    现在寄养在张婶子家,张小花每天喂着呢。

    姜禾居住的那间屋子虽然被掀了门窗,但起码是完整的。

    青杨和小榆那间房子,被冲塌了半堵墙。

    此时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维持着平衡。

    夕阳的橙红色光亮,落在灰褐色的泥浆上,狰狞、但也有叫人心头一震的宏大和悲伤。

    在才过去几日,便已经散发出潮湿腐朽的味道。

    众人在屋前沉默了一会,只觉得心头沉沉的。

    看到每天生活的地方变成这样,小榆再也忍不住了,呜咽着扯着青杨的衣袖,不愿再看。

    “这……能进去吗?”

    青杨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不会突然塌了吧。”

    姜禾打量了一下房屋结构:“应该不会。”

    塌的墙和淤堵在墙边的山石泥土,刚好将屋内的空间挤压成一个三角的样子。

    而众所周知,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反正那门都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姜禾想着直接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抢救出什么能用的东西来。

    “别。”

    梁大出声制止了她:“要进去也等天亮堂了再进。”

    出于安全考虑,姜禾收回了手,还是决定去她那屋看看还有什么能带走的。

    梁二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环顾一圈后,长叹了一口气。

    “这肯定是要重新搭了,分田那会,村里基本上都重新加固改了屋子,这次飓风也没什么别的受损,还没法跟上头要银子。听说余杭那一带情况很严重,不仅拨了钱,还派了不少人去支援呢。”

    “哎,没受损是好事啊。”

    姜禾长舒一口气。

    村子里的房子,要不是等着当兵去的男丁回来翻修了,要不是等着受到抚恤金后,请人来修了。

    只有他们家,顾沛没回来所以没修房子,又住的离山脚近。这回损失的最严重了。

    姜禾低头蹭着鞋底的泥浆,道:“房子是得修了,我这段时间也攒了一些钱,应该是够用的。”

    梁二闻言忙说:“刚好,国子监那书院的活计结了一半了,我喊几个弟兄来建房子?那你领着孩子,这段时间都先住我们家。”

    房子是肯定要重新建的,但是姜禾这几日有了别的想法。

    反正要重新搭建一遍,又是她出全款,为什么不干脆照着她的生活习惯,建一个诚心如意又舒适宜居的房子呢?

    姜禾并不专业,她只能大概的描述出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得找工匠好好商量一下。

    至于这段时间去哪里落脚,姜禾也已经和三个孩子商量过了。

    梁姨一家是真心待他们的,但要十天半个月的住下去,也不方便。

    尤其是梁家人多,三个孩子下月还要去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得给他们创造出合适的环境来。

    此时梁二问起来,姜禾便顺势说了自己的想法。

    “继续住下去也太麻烦你们了,我想带孩子们去京城小住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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