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夏绽放了决堤的潋滟,自此,夏的每一次落幕,都有着春的身影,世间的每一点旁白,都覆上了你的墨色,看山是你,看水悦你。

    ___周野

    【1】

    秋风袭来还带了点夏日的余温,路边的银杏树盛开在这寂静的秋日,树叶金黄盖顶。

    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金色,簇拥在一起,肆无忌惮的张扬它本来的色彩。

    周日的晚自习周野没有来,许槐趴在桌上学着周野的样子看着窗外的银杏树。

    他好像总是爱消失不见,每天上课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偶尔回来时脸上还带着伤。

    总是让人难以捉摸,像个神秘的黑洞不断吸引着来人进去一探究竟。未知又神秘。

    直到周一早自习铃声响的时候周野才走进教室,脸上还有些许擦伤。

    好奇的同学一直盯着周野看,心里暗暗嘲讽。

    学习好又怎样,还不是经常逃课大家。也不知道在警察局待过多少回了,真给一中丢脸。

    父亲还是一个杀人犯,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还要留着他在这个班继续待下去。

    但周野无视这些人的视线,漫不经心的回到座位上,手里还握着沈长清那把湖蓝色的伞。

    他从来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即使很多谣言更不就是弄虚作假也懒得和他们解释。

    他的人生只在意自己就好了。

    讲台上的老师看到周野光明正大的进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周野不扰乱课堂纪律她就随周野去。

    许槐抬头看心中少年向她走来,翻书的动作变得又轻又缓,假装自己专注的听课。

    正要拿出作业本才发现自己的作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涂满了鲜艳的口红。莫名想到昨晚遇到的不公,忽然就红了眼眶。

    一定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姐姐做的。

    很奇怪,明明已经经历过很多这样类似的事情了,但是再次被这样对待是还是会好难过啊!

    可是,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周野放下书包装作不经意间的看向许槐,才发现她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内心像是忽然被针刺了一下。

    “你的伞。”周野将伞放在许槐的桌子上,偷偷去观察许槐的情绪。

    “嗯。”

    许槐收回伞眼神恍惚的望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班主任,揉了揉额头靠在桌子上背对周野。

    她不想让周野看到她哭。

    少年有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燥意忽然涌上心头,斜着眼睛看缩成一团的少女。

    一种无力感在周野身上蔓延,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又或者以什么样的身份安慰难过的她。

    见许槐哭的伤心,周野最终将纸巾默默递给许槐,眼里透露出无限的担心。

    明明前天还笑嘻嘻的女孩今天却忽然变得昏暗,难道是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欺负她了?

    不过她是许家的千金大小姐,谁这么大的胆子感欺负她。

    一节早自习结束,许槐落寞的出了教室的门,直到第二节课的铃声响起也没有回来。

    她平常不是最重视上课了吗?

    这么想着,周野不顾刚拿着试卷进来的老师大跨步走了出去,给刚上课的老师留下了潇洒的背影。

    学校的天台,许槐一个人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校外不远处的商业街。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渐渐包裹了她的全身。

    为什么自己永远在那个家都说不上一句话,为什么她在那个家里永远像一个陌生人,为什么父亲永远不会为她说话。

    时光在转动,回忆涌上心头。

    那天……

    她一回家便发现自己唯一的玩偶不见了。问了周围所以的仆人也没有人愿意告诉她。最后她只能自己在附近所有的垃圾回收站里寻找玩偶的踪影。

    直到她满头大汗身上全是恶臭才被保镖拉回家。刚进门就传来父亲的辱骂声,她只能装作没听见先回房间处理身上的脏污。

    那是她唯一留下来的玩具,是四岁时母亲临终前送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自那起母亲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那是象征母亲的东西,是她当时唯一可以消遣的温存。尽管经过岁月的洗礼它已经破败不堪。

    后来她才知道是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丢的,为此她还在家里同那个没有责任的父亲大吵了一架。

    可是他们却只会说是她不懂事。

    “不懂事。”许槐喃喃自语随即又轻笑一声。

    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对她说要“懂事”!

    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学钢琴?就一定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学什么芭蕾舞!就一定乖巧懂事,听话。

    她是她,又不是任人摆弄的玩偶。她只是她!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散了少女的思绪,也吹散了童年的悲伤。

    许槐从口袋拿出偷偷带来的烟凝视着褐色的烟头,青涩的拿出打火机想要点燃。

    她偏偏就要不懂事!

    刚将烟放在嘴边就被一闪而过的影子夺了过去,轻轻掐灭刚被点燃的火星。

    许槐厌烦的抬眼看去,刚要发泄一下心情忽然愣住了。

    “周野。”

    少年将烟掐灭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叛逆期的少女,内心忽然升起的烦躁晦暗不明。

    云影横空,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参差低垂,如水的月华倾洒苍茫大地,万木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

    两人都在这场等待中默不作声,天台的烟尘很大,许槐屏住呼吸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冷风吹起两人的衣角,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

    半晌周野才开口:“吸烟对身体不好。”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只留下许槐一个人站在秋风中凌乱着。

    半晌才走回教室继续上课。

    她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被人发现了。就像是佩戴了许久的面具忽然被人撕下,揭示面具之下那个人是多么的令人厌恶。

    许槐懊恼的坐在座位上,内心里不断上演着刚才的场景,心有余悸的偷偷看着周野。

    此时周野依旧在桌子上趴着,脸上还有浅浅的伤痕,像是不久前落下的新伤还没有结痂。

    见许槐回来,一边装睡的周野扬起嘴角的笑意。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刚才的事,那一段,尴尬的经历就好像从来不复存在一样。

    一直期待的考试如约而至,许槐痛苦的上了考场。

    即使她之前已经准备的很充足了,但在面对高三第一次考试还是有些担心。

    考试一连好几天周野都没有出现过,除了最后一节的物理考试,但他也只是随便翻看了两下卷子便在考场上睡着了。

    他好像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但又确是足够优秀。

    依旧是那副懒散的、冷漠的平淡模样,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有他也能装作淡然的样子。

    额前的碎发又长长了一些,彻底遮盖住他的眉眼,彻底盖去了他眼中本就不能被轻易窥探的情绪。

    晚自习的时候成绩已经统计完毕,卷子被发下来。

    学校为了让高三学生又紧迫感拔高了所有卷子的难度,导致许槐的成绩异常的稀烂。

    不过还好在年纪前五徘徊,但比之前分班考的成绩差的太远了,所以人都在不断努力。

    许槐踮着脚尖在年级排名表上去找周野的名字,看见他的名次已经远远落在后面,除了物理所有科目全是零分。

    想起他考试时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渐渐暗下心里的神色回到教室。

    看到桌上刚发的一沓试卷,连忙拿起来查看。众多试卷中许槐一眼就看到了周野的名字。

    他的物理试卷干干净净都是白板,只有后面的压轴题做了出来。

    但是,是对的。

    许槐抬头去看趴在桌上的少年,只见他随意摆弄着桌上的书,周围的一切仿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书也十分干净,许槐自从和周野坐在一起就从来没有见过周野翻过书,唯一一次还是语文老师让他读课文。

    当时的他只是随意翻了一页,恰好就是让读的那篇文章,清冷的声音响起令无数人心动。

    见周野抬头看向她,许槐的眼神缓过一丝慌乱,连忙把卷子递给他转身去给别人发卷子。

    周野转过头嗤笑,捏着卷子的手修长。

    他好像总能被许槐左右情绪,明明他之前不是这样可以被情绪左右的人,甚至理性的可怕。

    但是这样的感觉也挺好,即使这个样子不像之前那个对一切事物都冷静的自己。

    因为她对他来说本身就是特别的。

    看到许槐对着试卷上的题苦恼,周野暗自在草稿纸上写出了解析,漫不经心的放在桌角。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些?要不然,我出去上个厕所。

    见眼前的小姑娘一心看着题目,根本没有看他的意思。周野心里又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题就这么好看吗?比他还好看!

    算了算了。

    就在周野胡思乱想时,顾舟已经走到了许槐的身边为她讲题。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周野看着旁边这两个人眼皮直跳,索性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天边的夕阳是干篇一律的烙铁红,淡黑的群山蛰伏延绵到天边,道旁枯树枝宛如细长的鬼手,直直抓向天空。

    许多同学都去食堂了,只剩许槐和周野还有几个同学在教室里,几个女生操作着讲台上的电脑。

    教室里放着周杰伦的《晴天》,满满都是夏天的味道。

    苏晓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锁定到后排正在睡觉的周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周野同学,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许槐闻声将目光投过去,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就站在门口。

    “你有事吗?”周野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来,慵懒的活动了一下胳膊朝门口走去。

    “周野同学,我是3班的苏晓。上次你打球的时候我们见过的。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女生穿着粉色系的JK制服,,此时她微微弯着眼睛冲周野笑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一双眼睛如星辰如明月,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娇羞含情。

    周野别过眼看向教室里后排正在做题的少女,见少女毫无反应自嘲的笑了笑。

    “我不加人。”周野冷声说。

    “怎么可能?”

    苏晓似乎没有想到少年会是这样的回答,不知所措的捏着裙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少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苏晓连忙拉住少年的衣袖。

    “周野,你怎么还在这。快点跟我去打球。”

    一到及时的声音将周野从尴尬的地方拉出来,宋铭昭勾着周野的胳膊大大咧咧的走向篮球场。

    苏晓在身后默默的看着周野远去的背影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将准备的巧克力丢进了垃圾桶。

    两人来到了篮球场,宋铭昭贱兮兮的冲周野挑眉:“怎么样,还是哥够义气吧!”

    周野看着宋铭昭一副欠打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话说怎么到了高三你就不主动找我打球了,难不成一场分班将你我的感情也分了出去?”

    “我们之间有感情?”周野故意逗他。

    宋铭昭立马装作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亏人家还一直找你玩。

    原来一直以来的付出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打住打住。”周野揉着眉心:“就你这演技,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你就说演的像不像吧。”宋铭昭拉着周野的胳膊说。

    周野被折磨的没有办法,只好顺着宋铭昭的话继续往下说。

    “对了,刚才那个女生可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宋铭昭将篮球递给周野说:“你真忍心拒绝?”

    “我可是五好青年,怎么可以做谈恋爱这种违反纪律的事情。”周野漫不经心的说。

    他也只有在宋铭昭这里可以放飞一下自我了。

    “好好好,你是乖学生。”宋铭昭一边转着篮球一边说。

    教室里的许槐拿着笔在纸上认真的演草着,心思却早已经跑到了其他地方。

    他会答应她吗?

    应该会答应吧,毕竟那可是苏晓啊!全校男生心中的白月光,没有人会不喜欢热烈而大方的她。

    许槐的心好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了一样,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平静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忽然意识到,如果她继续这个样子下去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但是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我是苏晓就好了。”

    阳光又自信,可以勇敢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自由又热烈。

    沉默了很长时间,许槐咬了咬嘴唇对着窗户说:“不行,我得追他。”

    匆忙那起手机,许槐点开软件看起了“追求男生的100种方法”,看了很久之后扶了扶额。

    怎么感觉每一个都很不靠谱的样子。

    好难啊!

    比考试还难!

    天边渐起的橙色,像是一片翻滚着的金黄色麦穗,在微风的吹拂下,荡起一下又一下的麦浪。

    许槐从书包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犹豫着要不要送出去。

    许槐,就试一次!

    这么想着,许槐将手中包装精致的水晶球夜灯递到周野面前。小心翼翼的观察周野的脸色。

    “不要。”周野闷闷的声音穿来。

    “你就拿着嘛!”许槐将手中的水晶球夜灯硬塞给周野,用从网上学的绿茶语气说话。

    “就当是之前你背我的报酬。”

    “总要让我表明一下心意嘛!”

    许槐朝周野靠近了一些,满脸笑容的望着周野。网上说这样可以增加男生的好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许槐靠的很近,周野甚至可以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液的淡淡的栀子花清香。

    忽然想到在宴会边见面时被万千人相互簇拥着的她,像是一个尊贵的公主,怎么能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呢?

    淡了神色,周野冷漠的说:“我说了不要。”

    许槐楞了一瞬,也没想到周野会这样凶。

    “可是……”

    “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

    许槐低着头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眼睛里的光有些暗淡,薄唇微抿,发丝在微风中吹动。

    见女孩要哭的样子,周野眉头皱的更紧了。假装不耐烦的接过水晶球,随手扔进书包不去看一边的许槐。嘴角却扯起笑意。

    但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

    “最后一次。”周野神色淡淡。

    许槐开心的笑着:“我就知道,周野你最好了。”

    那一笑刺慌了周野的眼,只见周野假装不耐烦的转过头看窗外。

    看似高冷不近人,实则收到喜欢人的礼物,脸都笑花了。

    “那个…”周野想了很久开口说道。

    “我跟刚才那个女生不熟。”

    “什么?”许槐没太懂周野的意思。

    “我…”周野似乎想到了什么,没说出口最后的那句话。

    许槐一心都在刚才打开的试卷上,对于周野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夜晚的小巷格外诡异,周野颓废的回到家中猛灌了一口凉水

    许槐送的水晶球被他拿起来仔细端详,忽然又断舍离似的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自己身上的腐朽之后让接近他的人更加不幸,他应该为此保持距离。

    而非是一意孤行的接近不属于他的东西。

    缓缓拉开床头的柜子,里面许槐之前送的创可贴还有感冒药静静的躺在哪里。

    周野摸索着药盒忽然发疯般的跑到课堂,从垃圾桶伸手去捞,一手的脏污连着水晶球一起被捞起。

    全然不顾手上的污渍到底有多么的脏,冲到洗手间将水晶球冲洗干净然后和药盒一起放在床头柜里。

    随手去摸口袋才发现烟盒没有一根烟。周野压了压心头的火,下楼走出一段路去买烟。

    楼梯上的昏暗的灯光就像地狱里的熊熊鬼火,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连台阶都有些被家常油烟灰尘浸染的粘腻感。

    他生来就应该在这腐朽的地方耗费自己没有意义的生命,他与她只间隔着数条星河。

    就像两个平行线怎么也不能相交。

    缓慢点燃刚买的烟,靠在昏暗的小巷思索着,一圈一圈烟雾在他面前飘起。

    挡住了他的脸,也挡住了他的未来。

    打开水晶球的开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亮。里面是不断下雪的车站,雪迎着暖黄的微光格外的美。

    绿色皮衣的车站旁是红砖的小房子,两个小人在里面打雪仗,笑的格外快活。

    车站的立牌上清晰的写着几个大字。周野仰头借着灯光仔细去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幸福站!”

    鬼使神差般地周野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将水晶球放到口袋,不停的摩挲着口袋中的水晶球。

    我亲爱的小玫瑰,你还不知道吗?

    我的幸福建立在你的幸福之上!

    【2】

    医院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是了无生气的白,只有尽头处有一扇窗。窗外是望不到头的海,潮起潮落,周而复始。

    余念没见过那片海。

    这些都是陈长生告诉她的。

    他说他叫陈长生,生生不息的生。

    余念看过针管从他的手臂蔓延到手背,脉搏跳动药水流进血液。陈长生很白,将近病态的白。

    他说那是常年呆在病房见不到光的原因。

    每次见面他都会问她:

    “怎么样,今天那些人有欺负你吗?”

    余念总是淡笑着回应他:“我没事,你呢,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听后会低着头沉默,病房里就只剩仪器的滴答声,生命进入倒计时。

    有时候余念也想拥抱他,但是她自己也是伤痕累累的。

    陈长生说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不完整的。

    是的,他帮不了余念,余念也成为不了他的救赎。

    “你知道海的尽头是什么吗?

    余念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蹦出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下。

    “海的尽头会是海吗?”

    “或许是地狱。”他笑了一下,问余念:“一起去看海吗?”

    余念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长生会带她去看海。

    “嗯。”

    一瞬间,余念感觉自己好像溺在了水里。

    水里很黑,到处都是飘散的暗色物质。

    她感觉她快要窒息了。

    推她下水的人们此时却残暴地拽着她,企图把我打捞上岸。

    他们的指甲又尖又利,一声声呼唤刺透耳膜。

    余念感觉自己好像流了很多血。

    胸腔灌满了水,视觉被污染物蒙上一层灰色的纱。无法透到水下,那些人影黑压压地挡住了光。

    好难受。

    余念隐隐约约听见他们面目狰狞地喊:

    “上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的脚踝被水草紧紧缠住,双腿早已无力,何谈上岸。

    她感觉她要死了。

    可她还活着。

    于是她只能任凭自己在水中沉溺着。

    一边是鬼怪才会生长出的利爪,一边是禁锢自她的枷锁。

    上不去,下不来。

    一道声音打破了她此时的痛苦。

    “你想过溺水是什么感觉吗?”陈长生忽然问。

    余念有些欣喜的看着他,似乎这样刚才那种痛苦就永远不会再继续找上她。

    “从来没有。”

    陈长生缓缓转过头冲着余念笑。

    “很矛盾的感觉。在水里很宁静,就好像水拥抱着你,在你耳边低声诱惑,让你放弃抵抗。

    这人世间的一切问题都会烟消云散。但紧接着你的体内会涌现出一种本能,

    它疯狂的唤醒你每一根神经,叫你战斗,逼着你求生,然后一个问题就在你眼前挥之不去。”

    见陈长生停下余念追问:“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活着?”

    紧接着,陈长生变从余念眼中消失了,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

    “哦,我的宝贝。好端端的你怎么跳海了?”

    “妈,我……”余念脑袋忽然一停,不知道该怎么说。

    忽然,余念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妈,海的尽头会是海吗?”

    “什么?”母亲似乎没有想到余念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怎么忽然这么问?”

    余念躺下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只是觉得这句话在脑海中很熟悉。

    “刚才陈长生带我去看了海。”

    “陈长生?你的朋友吗?”母亲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就是那小子带你去看海,让你跌落水里的?”

    “不是这样的。”余念下意识反驳。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是自己去看海的。

    忽然,余念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陈长生,你怎么又来了?”

    母亲顺着余念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念念,你这是又在说什么胡话呢?整个病房里面就只有我们俩呀。”

    “我没说胡话。”余念指着站在她身边的陈长生说。

    只见陈长生冲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他的脸还是那么惨白,好像一层薄纱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你去看过海了吗?”陈长生终于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去看过了。”

    这次陈长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坐在了床边,看着窗外的海。

    “听说,夕阳很好看。下次你替我去看夕阳吧。”

    余念歪着头盯着陈长生的侧脸,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却被光影打成了明暗两半。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呢?”

    “不行。”陈长生对上余念的眼眸:“医生不让我去。”

    “我们可以偷偷去。”说完余念就要去拉陈长生的手。

    就在余念刚要要拉住他的手时,陈长生又一次消失了。

    母亲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抱着病床上的她痛哭流涕。余念愣愣的在那里坐着一言不发。

    于母见余念不理自己,又絮叨叨的讲了好多她小时候的事,最后在一声声的自责中悄然离去。

    余念持续发呆,手还保持着刚才要拉陈长生手的姿势。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母亲怎么就看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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